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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年夜飯

  冷晏兮這兩天閑得很,她窩在床上連早飯都不吃了,一直睡到雞王都不敢打鳴。等她神清氣爽,穿戴整齊出來,雞王高興地跑過來,蹭蹭她的褲腿,像是邀功似,讓冷晏兮誇獎它。


  冷晏兮俯身蹲下,摸摸它的大紅冠,笑眯眯說道:“謝謝冠頭,真乖!”


  今天是大年三十,嵐姐一早就出去采買年貨,侯叔也早早將聯紙貼好,收拾院前院後,忙的不亦樂乎。


  冷晏兮第一次看到侯叔臉上有了隱隱溫度。


  這老頭喜歡過年?


  冷晏兮有些不解,遂又自行補出一幕畫麵:他其實就是個老小孩,也喜歡熱鬧,尤其,過大年時的喜慶,鞭炮聲,置辦年貨。啃瓜子嘮著嗑,兜裏揣著幹果,見了孩童,還能和顏悅色地掏出幾顆糖果呢。若是家境好的,在年夜飯後點燃煙花,衝到半空,綻開五彩繽紛,令人炫目的璀璨。


  冷晏兮想了一幅意境,眨眨眼,十分肯定地點點頭,覺得這陰沉沉的老頭也不是那麽讓人討厭。


  她衝著侯叔笑吟吟打招呼,侯叔納悶地看著她,總覺她今天怪怪的,莫不是這兩天睡壞了腦子。


  冷晏兮也不顧侯叔一臉的疑惑,轉身出門,往後山跑去。


  冷晏兮氣喘籲籲地來到後山,不禁傻眼,哪有什麽稻草人?連射程標的距離線也不見!

  她呆滯許久,也想不通稻草人什麽時候被清除?想了半天,應該是她第一次為陸夫人施針時出了差錯,陸穆清讓她專心學針灸。那起,她再也沒有來過,一是對陸夫人心存愧疚,二是陸穆清走了,她也不願一個人來後山練習。


  冷晏兮回到院子,恰巧嵐姐置購一整車年貨回來,那是個手推板車,隻有馬車一半大小。


  冷晏兮噘了噘嘴,忍下迫不及待要問侯叔的話,也加入搬拿年貨。


  忙完一車的年貨,冷晏兮洗了手,見侯叔正倚著柱邊,悠哉地抽著旱煙。


  這段時間相處下來,冷晏兮總算揣摩幾分侯叔的脾氣,他心情好的時候,就將大煙杆子拿出,裝滿一鬥煙葉子,倚著或蹲守一旁,叭嗒叭嗒抽著。


  冷晏兮走過去,直接問道:“侯叔,後山的稻草人是不是你拿走了?”


  侯叔神情專注地抽著煙,連眼皮子都沒有抬一下。冷晏兮等的有些不耐煩,他才嘶啞著聲音:“陸少吩咐的。”


  “你把那些稻草人弄到哪裏去?”駱琛給她放假到初五才去醫館,冷晏兮這一閑下來,感覺手又癢了。


  侯叔又是一陣叭嗒叭嗒,不理睬她。


  冷晏兮隻好軟下聲音:“我這不是閑,想練練手,擱了這麽久,怕是要荒廢了。”


  侯叔終於抽完一煙鬥,他將煙杆對著柱石底磕了幾下,倒出煙灰,慢吞吞收起煙杆。撩了撩眼皮,斜了冷晏兮一眼:“田裏缺肥料,燃了施肥。”


  什麽?冷晏兮氣極,那麽結實的稻草人得紮多久呀,怎麽一下子就給燒了?再說,那她以後拿什麽練手?

  侯叔似乎看透冷晏兮的想法,艱難地挺了一下佝背,費勁地抬頭:“陸少手把手教出來的人,斷沒有隻能在死物身上練膽的份。”


  什麽意思?冷晏兮愣住。


  “舔過血嗎?”侯叔沉聲問道。


  這是道上暗語,冷晏兮購買軍火時接觸過地下黑市,知道一二。


  她點點頭,又慌忙搖搖頭。


  侯叔皺起眉頭,毫不掩飾臉上的蔑視:“究竟殺過人沒?連這點承認的勇氣都沒有?”


  “殺過。”冷晏兮悶悶應著,她想說自己不是嗜血之人,那次是被逼無奈,而且還是陸穆清坑她的。但她知道,侯叔肯定不屑聽這些理由,她隻得怏怏挪動嘴唇。


  侯叔滿意地眯著雙眼,臉色也緩了許多。“既然沾了血,那就在活人身上練練手,看看你的槍法準不準!”


  侯叔說的漫不經心,像個殺人如麻的魔頭,而且,他陰鷙的神情也確有幾分嗜血的冷漠。


  冷晏兮嚇了一跳,隨即,臉色變了很難看,她就不該跟這個陰森森的老頭廢話,這是故意嚇唬誰呢?


  冷晏兮冷哼一聲,心裏腹誹:你一個都駝背,行動受限製的糟老頭,不就平日養養雞,打掃院子,再逗逗狗。還大言不慚,活人身上練槍法,說得跟真的一樣。這裏雖然魚龍混雜,也不是人命如草芥,無法無天。


  冷晏兮覺得再跟他說一個字都是多餘的,她沒有搭話,轉身進了屋。


  身後,侯叔發出幽深的歎息:看來他要辜負了陸少的囑托,這孩子可有的吃虧咯!

  晚上,吃年夜飯的時候,侯叔居然也在,冷晏兮有些意外。


  四個人圍著一桌,嵐姐的廚藝沒得說,簡直是人間美味,饕餮大餐。


  不知是不是冷晏兮敏感,侯叔吃的異常沉默,這是少與大家相處,有些孤僻吧。看看嵐姐就不一樣,平常也不上桌,總在一旁侍候著布菜,忙碌了一大桌佳肴,也是一臉溫笑。


  這大過年的,他就不能有點喜慶!冷晏兮心裏暗誹,可一轉念,不對呀,早上她還見著侯叔的微微笑意。冷晏兮想了想,跟她談話之後,他又恢複往常的陰鷙,一副要死人的喪臉。


  她趁著勺湯,偷偷瞄了瞄,陸夫人平靜而溫婉吃著嵐姐為她夾的兔肉。冷晏兮覺得應該弄點氣氛,不然,都對不起嵐姐忙了一下午的辛苦,也辜負了一桌可口的年夜飯。


  “嵐姐手藝真好,下次教教我怎麽烤鵝肉,焦脆溢香,好吃。”冷晏兮揚起真誠的笑容,說道:“這醉鵝肝呀,煎的更好,入口即化,回味無窮。還有蒸兔肉,真是又嫩又爽口。”她誇了一通,又好奇問道:“嵐姐,你這廚藝若不是在大飯店裏做總廚,我都不信!”


  嵐姐微愣,笑了笑,說:“冷姑娘慣會說笑,我呀,粗手笨腳的,哪能做什麽總廚。隻是因為夫人身子骨不好,胃口偏差,我這才鑽研出溫補食材,調節夫人的口味。”


  無師自通還不厲害!冷晏兮驚訝瞪大眼,“嵐姐,你的廚藝是我見過最厲害的人,涼伴菜也做的好極了!我家譚媽都要比你遜一步。哎呀,下次有機會也讓你嚐嚐譚媽最拿手的煲湯…”


  也不怨冷晏兮大驚小怪,她自己對廚藝一竅不通,但凡會煮飯的人,她都非常佩服。更別提嵐姐出色的廚藝,她自然是五體投地。


  “好的。”嵐姐笑著應允。


  “滿腦子都是吃,早晚蠢成豬。”侯叔冷不防來了兩句,若是旁人,她隻當玩笑話。


  偏偏侯叔語氣略帶輕蔑,冷晏兮頓時不舒服了,她橫眉豎眼地瞪了他一眼,歎道:“人老了不要緊,迂腐才可怕,要是再冥頑不化,那可怎麽辦呀?一點人生的樂趣都沒有。”說著,她撕了一塊兔肉,大口咬進嘴裏。


  嵐姐聽著倆人抬杠,有些意外,訝然地看了看侯叔。剛搬到這裏的時候,她以為侯叔是啞巴,即便相處久了,他也是孤言寡語,陰沉冷漠。難得今晚竟然跟冷晏兮來兩句鬥嘴,乍聽像是針鋒相對,仔細一想,這也許就是侯叔最溫和的表達方式。


  陸夫人沒什麽反應,神色淡淡,低頭若有所思喝著湯,不知她在想什麽?每逢佳節倍思親,她應該是在懷念陸大帥,不,也許在想兒子。


  冷晏兮心裏想著,連忙噤聲,不敢再肆無忌憚喧嘩。


  吃完年夜飯,侯叔放了一串長長的鞭炮,驚的雞舍一頓胡撲亂竄,若不是關了棚門,恐怕都被炮竹聲嚇飛了出去。


  很快,村子裏的鞭炮聲一陣接一陣,震耳欲聾。


  這時,雞舍裏的雞群卻安靜了。


  小時候跟母親居住鄉下,每逢年夜,別家孩子嚇得早鑽進被窩,悶頭躲避。她卻拉著母親,非要聽全村的鞭炮聲,連鄰村隱隱約約的炮竹聲,她也感到熱鬧。那時,母親搖頭歎道:“你這大膽的性子,盡是隨了你爹,也不知是福是禍!”


  後來回了鳳城,她再也不喜歡鞭炮聲,總是嫌吵,江督軍為了遷就女兒,下令過年府裏不準放鞭炮。隻是,外頭偶爾傳來炮竹聲,她也覺得煩。


  冷晏兮有一種奇怪的感覺,肯定這個院子從不曾放過鞭炮,不然,雞舍裏的雞群怎麽會反應這麽大?而現在整個村莊都處於鞭聲炮竹之中,它們卻沒有驚慌失措。


  冷晏兮狐疑地瞅了瞅後院,應該是陸夫人讓侯叔放的鞭炮吧!


  冷晏兮在院子裏溜了兩圈,實在被鞭炮聲吵的煩,她隻得回屋,摸摸肚子,消食了不少,沒有之前那麽撐。


  她洗漱好了,脫了大衣和斜襟襖,冷了打個哆嗦,急忙鑽進被褥。


  外頭的炮聲漸漸平息,冷晏兮毫無睡意,她翻身從床底下掏出兩把手槍。其中一把是陸穆清臨行的那晚送給她,另一把則是之前訓練射擊的手槍。


  冷晏兮鑽進窩裏,頭頂著被褥,半屈半趴將兩把手槍比較一番。發現後來的那把手槍款式更為精致和新穎,隻是,訓練的那把手槍她用順手了,反而更喜歡。


  冷晏兮躲在被子裏搗鼓了很久,興奮的臉上慢慢褪去喜悅,替上一層朦朧的失落。她收起手槍,往枕頭下一塞,肘部靠枕,雙手托腮,陷入沉思。


  不知道父親在上海怎麽樣了?其實她並不擔心父親,畢竟他身邊有一支精銳的暗衛。還有趙叔和嶽叔,雖然六將背變了四將,至少還有周中柱和婁士農死心塌地追隨。


  可能是這麽多年,都跟父親一起年夜飯,現在卻相隔千山萬水,各自融入陌生的地方,努力生存。


  冷晏兮籲了一口氣,嘟囔著自己:“冷晏兮,這可不像你,多愁善感什麽的跟你半點沾不著,陸穆清都知道你不適合煽情,這屋裏又沒人,你說你矯情給誰看呢…”


  她突然頓住,把頭低下去,埋進枕頭,憋了好一會兒,一把掀開頭上的被褥,翻身正躺,大口地喘氣。


  差點沒把自己悶死!


  冷晏兮自嘲一笑,咬了咬唇,她才不承認自己想他了。


  心裏越是壓抑,腦子裏蹦出來的想念越強烈。她幹脆不管了,敞開心扉,任之思念如潮水般湧動。


  兩個月了,陸穆清離開兩個月了,他怎麽都不讓人捎句口信給她?想著,她又無奈暗罵自己,即便陸穆清托人捎信,也不可能帶給她,人家母親還盼著呢?

  隨之,她失落地歎氣,他的人脈那麽廣,寄封信不過是小事一樁,卻至今沒有隻言片語,可見他絲毫不把她放心上。


  這個騙子,一步步騙她,處處算計她,還讓她等他回來?


  冷晏兮越想越氣,一腳蹬開厚重而暖和的棉被,胸口一起一伏。


  不一會兒,她冷的受不了,腳趾頭使勁地勾著棉被,企圖拉過來蓋上。折騰了一番,以失敗告終,她氣呼呼坐起來,雙手狠狠扯過被頭,罵道:“誒呦,不過是取暖的東西,也來欺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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