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手談

  慶安帝從始至終餘光都沒瞥她一眼,隻笑看著顧皙顏。


  她便將茶奉到慶安帝跟前,笑言:“這個時辰,陛下若真是要安寢,便也歇在紫宸殿裏了,又怎會來攬月宮。”


  慶安帝微怔,隨即笑了,接過那茶,“朕有時候想,分明你才進宮兩月餘,朕與你卻像相交多年一般。”


  他搖搖頭,飲了一口熱茶。


  顧皙顏卻愣住了。


  她已經下意識注意許多舉動了,卻沒想到還是有些習慣,叫慶安帝感到熟悉。


  “陛下沒聽到那句話嗎?”她展顏輕笑,“白頭如新,傾蓋如故。”


  慶安帝沒反駁,放下茶盞,“那故人便與朕手談一局可好?”


  桃花眼微彎,裏頭好似裝滿了萬千星辰,誘人得緊。


  顧皙顏揚唇,“嬪妾自當奉陪。”


  “嬪妾還未給陛下謝恩呢,今日方安來宣旨,可著實嚇了嬪妾一跳。”她緩緩落下一子。


  “新人入宮不宜封位過高,這才叫你屈局美人之位。你父兄都是有才之士,你這位份早也該升了,隻是尚服局那邊婕妤禮衣還未製備妥當,這才緩了些日子。”他有心想叫她更體麵些,便吩咐尚服局在婕妤禮衣規製之上,多加精細些,這時日便久了。


  今日的慶安帝心不在焉,在被顧皙顏再吃掉一子後,隱隱有落敗的局勢。


  “陛下心緒不寧。”她瞧著那顆被白棋團團包圍的黑棋子,若有所思。


  “如今西境暴亂,黎民不安,呈上來的折子都快淹了紫宸殿了。”他垂眉,不知在想什麽。


  顧皙顏仍舊置下一枚白棋,朱唇輕啟,“若守,助長蠻夷威勢,邊關不寧;若攻,西境多山難行,極難全然擊潰敵軍,得不嚐失。”


  “正是因此,朝堂百官這些日子爭論不休,各執一詞。”他頗有些愁緒。


  顧皙顏不好妄論朝政,隻道:“嬪妾在閨中時聽聞,當年陛下為太子時,親率千軍萬馬擊退北境敵軍,智勇雙全,先帝大讚您之威嚴。”


  聞言,慶安帝憶起當年之事,也不由展顏微笑。


  顧皙顏繼續道:“其實西境暴亂,早些年未必沒有征兆,陛下心中定然早有決策。”


  慶安帝失笑,“當真不愧是國子司業的女兒,要不是你出身顧家無疑,我都要懷疑你是曾經五姓七望的士族女了。”


  這話倒不是貶低其他姓氏女子的意思,實在是五姓七望乃是士族頂級門閥,所出子女皆是人中龍鳳,即便是女子,也常有懷驚世之才之輩。


  可惜前朝之時,好些都衰敗了,如今也僅剩幾家還昌盛著,元後與王貴非所在的王家便是士族之首,王家在朝為官之人也甚多。


  “嬪妾淺見,陛下不笑話嬪妾就好。”她謙虛著,實在是心裏也有些發虛。


  畢竟她本來就是士族王家之女。


  慶安帝擺擺手,心裏的陰鬱不知何時便散了。


  正如顧皙顏所言,他心中早早便有了主意,隻是暫時還不能說與百官知曉。他不悅的是,當今朝堂之上,仍有許多官員一遇到事情還是想著相安無事最好,不肯支持出兵,隻想著早些打發了西境的人,免得鬧出更大的事情來。


  可這些年,何嚐不是這樣呢?可見著西境的人滿足了?


  慶安帝不由想起那年他自北境大勝歸來,與妻子夜談,元後說起中原與西境也早晚會有一戰,如今,倒果真是要兌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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