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五章
雖然鎮裏早就預料到了這種情況,可沒想到此番這股違章建築風潮來勢這麽凶猛。
盛唐詩人岑參的《白雪歌送武判官歸京》有雲:
北風卷地白草折(shé),胡天八月即飛雪。
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在離招標大會還有不到十天的時候,老街的那些房子不是長高了一截(平房加蓋了一層),就是長胖了一圈(原本二層的增加了不少建築麵積)。
江俊輝在得知了老街的情況以後,立即召集了相關人員前去現場視察。
走進老街,江俊輝不由得大吃一驚,雖然聽過匯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可違章情況還是超出了他的想像。
老街的那些房子,就像是一夜之間長出來的一般,很多人家甚至請了施工人員正在加班加點的壘房子。
江俊輝看著那些肆無忌憚正在大建違章建築的住戶,回頭又看了看跟在自己身後的那些坦然自若,談笑風聲的官員。
此刻,江俊輝心中的怒火,就像是非洲草原上的野火一般,迅速燃燒了起來。
心急火燎的回到鎮裏,江俊輝立即提議召開緊急會議,商議對策。
李宜華往主位上一坐,一臉的陰霾,就像是誰欠了他三、五百萬似的。
這次會議是江俊輝提議召開的,議題就是老街的違章建築。
在李宜華看來,這種事再正常不過了,以往風聞老街要拆遷的時候,哪次不得整點動靜出來。
這次的動靜雖然整的大了些,不過,這也是人之常情嘛,苦等了這麽多年,誰不想多拿幾個錢呢?
分管城建的副鎮長最先發言,他的語氣十分平淡,隻是按照調查了解到的情況,把違章的情況做了詳細的匯報。
等他匯報完,李宜華還沒說話呢,江俊輝就火了,狠狠一拍桌子,大聲喝問道:
你這個分管副鎮長幹的倒也輕鬆,分管領域出了問題還要等別人去調查,查出問題了也不用操心,隻需要匯報一下就完事了。
現如今,幾乎整條街都在搭建違章建築,難道你看不見?
或者說你即使看見了,也當作沒見到似的?
作為分管領導,作為共產Dang員,你就是這樣工作的?
雖然江俊輝是常務副鎮長,可那位分管城建的副鎮長也是一位老資格了,當然也就不怎麽鳥他,聞言也是怒了,同樣狠狠一拍桌子(可憐的桌子,這是招誰惹誰了?!)
姓江的,你別光站在那裏唱高調了。
你還是工程的副總指揮哩,我倒是想問問你,麵對這麽一大片突然冒出來的違章建築,你能怎樣?
你敢拆嗎?
你要是敢拆,並且把它們拆除了,下次會議我不但公開檢討,另外我再向黨委申請處分!
怎麽樣?你敢嗎?!
你.……
那位副鎮長的話,一下子把江俊輝給問住了,這才想起了前番那位老者的話,上麵有好幾個領導在老街買了房子。
江俊輝一下子沒詞了,沒來由一陣心虛。
老街的違章情況他之前也是有所耳聞的,但是他沒有料到會這麽嚴重。
好了,好了,今天我們開會主要是為了解決問題,而不是來爭吵的。
其實李宜華很喜歡看到手下人爭的麵紅耳赤的樣子,然後他再居中調停,這樣才能顯示他的領導地位不是?
假如他江俊輝一定要拆,那麽他李宜華也不會反對,反正隻要不是他自己去得罪人就行。
江副鎮長,你是具體負責老街工程的副總指揮,那麽就由你來談談對這些違章建築的處理意見吧。
表麵上看起來,李宜華是在打圓場,實際上,輕輕一招太極推手,便將皮球踢給了江俊輝。
見李宜華替自己打圓場,那位分管副鎮長立刻知趣的閉上了嘴巴。
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他可不願意得罪那些違章的房主,因為他十分清楚,那裏頭都有些什麽人。
這些年,在老街買下房產的公務員即使沒有三十,恐怕也不下二十了,有幾位甚至還是委托他給辦理的各種交易手續。
再說了,即使沒有這些政府公務員,單就老街的那些居民,他也下不去狠手,都是鄉裏鄉親的,抬頭不見低頭見,何必做那些招人忌恨的事情呢。
再說了,拆遷補償的錢又不要他個人掏腰包,自己何必賣力替那些開發商省錢呢?
會議開了有三個多小時,大家誰也不願意當這個出頭鳥,沒辦法,最後李宜華隻得拍板成立了一個老街違章治理小組,由江俊輝任組長,那位分管副鎮長任副組長,派出所,城管,街道等各個部門組成了一個整治小組。
最後,李宜華甩下一句:今後,有關老街的違規、違章情況,一律由治理小組全權負責處理。
李宜華輕輕一招太極推手,就把麻煩甩給了江俊輝,而他自己可以視實際情況決定要不要插手進去。
假如江俊輝處理的好,作為政府一把手,功勞簿上自然少不了他的那一筆。
反過來,假如江俊輝處理的不好,或者在處理過程和各方麵產生了矛盾,那他也可以從中調和,充當和事佬的角色。
相比於李宜華的進退自如,江俊輝就鬱悶多了,沒辦法,誰讓人是一把手了,有了功勞,是人家領導有方,有了錯誤,那是下屬沒有正確領悟上級的指示精神。
然而,更讓江俊輝鬱悶的事還在後頭呢,散會後還不到一小時呢,就接到了老領導的電話。
在電話中,那位老領導不由分說,兜頭就是一通猛批。
那位老領導批評他說:小江啊,基層不同於機關,直接麵對的是廣大人民群眾,工作作風可不能太生硬,搞不好就會影響幹群關係。
一頓數落後,那位領導又語重心長的勸告道,小江啊,我之所以推薦你擔任這個職務,其背後的深意我想你應該能夠明白的,好好幹,爭取更上一層樓。
老領導的話,令江俊輝不寒而栗,他有些賭氣的想道,不就是處理一片違章建築嗎,怎麽就成了破壞幹群關係了?
難道處理了違章建築,自己就成了人民公敵了?
難道要讓他和光同塵,對違章視而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