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第一次爭吵
如果可能，他希望她永遠做他的喬。
季銘琛雖然這樣想了，卻知道不可能。因為喬總要做回她原來的自己，隻是時間早晚而已。就算他把對阿柔的愛全部傾注在她身上，將季氏的一切送給她，也不能逆轉她將恢複記憶的事實。
越是理智，就越傷神。
季銘琛黯然垂眸，將喬撂在地上，自己轉身去了客廳。
喬突然被季銘琛放下，身體晃了晃，差點就摔倒。她歪著頭看看季銘琛的背影，心裏也有了情緒。季銘琛真是的，抱她就抱她，放下就放下，她什麽準備也沒有，總是這樣被動……
喬站在原地，糾結地不想動。那邊客廳裏，季銘琛好像已經忘了她的存在，他已經打開了筆記本電腦，開始一下一下地敲擊著鍵盤。喬覺得肚子更餓了，她回轉身朝著飯廳的方向看看，咽了咽口水。
“季銘琛，你不吃飯嗎？”
“不。”
“難道你不餓嗎？”
“不。”
喬遠遠地朝著季銘琛喊了兩聲，他都隻用一個字回絕了。他話的聲音不對，比平時的音量低，明顯地帶著情緒。他這樣，喬也吃不下飯。
“季銘琛，你就這樣氣嗎？”喬按住季銘琛的胳膊問。
季銘琛將她的手撥開，話時音量很低，卻是帶出一股子執拗不屈的意味，“我不氣。我是沒有胃口，你做的飯菜我都不愛吃。”
“你看都沒有看，怎麽就不愛吃？”
“我聞到味道了。”季銘琛目光凝在屏幕上，對著上麵密密麻麻的字了一句。俊美的五官，平和中透著淡淡的疏離。喬縮回手來，沒有再話。是啊，她做的飯菜都是她喜歡吃的，未必就是季銘琛喜歡的。還有，她剛才坐到飯桌前回想起來的那一幕，是她和季遠一起在吃飯，畫麵裏根本沒有季銘琛……實話，季銘琛是什麽胃口，她真地不了解。
這是一個傷腦筋的問題。
喬最初有點沮喪，後來，自己給自己打了打氣。她就想，隻要她用心了，總會漸漸了解的。她和季銘琛在一起，隻要她有心，一定會知道他的喜好。
喬等著季銘琛手裏停下不打字的時候，抓住機會問他，“季銘琛，你不想吃我做的飯，那你想吃什麽？”
季銘琛揚起的手指在電腦鍵盤上空停了幾秒鍾，然後重新打開了一個文檔，啪啪啪，以極快地速度打了一頁紙的菜名。他收了手，將筆記本屏幕轉給喬看。喬盯著上麵的字，一行一行看下來，眼神明了又暗，暗了又明，最後，她長長地籲了口氣，眉眼間的神氣蕩然無存。季銘琛寫的這些菜，她好多都沒有見過，也沒有吃過，更不要做了，她……實在是無能為力。
喬甩甩頭，將自己心底裏那點卑微和不自信丟開，努力地擠出一點笑來，對季銘琛，“季銘琛，很抱歉，這些飯菜我都不會做……不止是不會做，有的還沒有聽過，更沒有吃過。我不知道以前我們是怎麽在一起生活的。或許以前，也是你吃你的，我吃我的。大概就是這樣吧！所以，我不會影響你，也不會讓你吃我做的這些粗茶淡飯。你想吃什麽，你打電話請廚師來做吧！我現在很餓了，我去吃飯了。”
話完了，喬仍然保持著一種微笑的姿態。她不敢多看季銘琛，也不想再這樣別扭地呆著，於是，回轉身去了飯廳。
“季喬！”
季銘琛坐在沙發上，對著喬大喊。喬別轉頭，微笑著問他，“有事啊？”
喬的聲音帶著一點輕鬆的甜味，有著女孩的清純。
季銘琛定定地望著她，再話時聲音不像剛才那樣執拗大聲，而是降低了音量，帶著一點期待的意味，“季喬，你就不能和我一起吃我喜歡吃的飯菜嗎？”
喬繼續笑著，“我做的飯才是我想吃的飯。你喜歡吃什麽就吃，我不攔著。”
“我喜歡吃什麽就吃什麽？季喬，你的意思是，你就是不想和我一起，對不對？你不想和我一起，不想和我一起吃飯，更不想為了我改變你原有的習慣……總之，你就是覺得你原來的一切都是好的，都是難舍的，對不對？”
季銘琛這些話的時候，音量陡然提高。喬吃驚地望著他。不過是一頓飯而已，季銘琛這麽多，好像這裏麵有什麽深刻的意義一樣。
一個饒胃口，很難改變。若是要改，季銘琛為什麽不先改變了他自己，來遷就她呢？明明她就做好了飯，季銘琛為什麽不和她一起吃，偏偏要這樣較真呢？季銘琛自己堅守自己原來的胃口和喜好，她就不能堅持自己的嗎？
喬忽然意識到，她和季銘琛在一起的這些日子裏，還沒有針鋒相對的吵過。這是第一次。
因為是第一次，她更不能示弱。
不然，以後他就覺得她好欺負了。
喬妥妥地站好，迎著季銘琛的目光，一臉認真地道，“季銘琛，不過是一頓飯而已，你為什麽這樣吼我？你口口聲聲讓我和你一起，為了你改變，那你為什麽不和我在一起，吃我喜歡的飯菜，為了我而改變呢？你不能做到的，為什麽強迫我做到？就算你是億萬總裁，也得講道理。我們可以做到互相尊重，可是，不能讓我一味地忍讓你！”
這段話很長，喬一口氣下來，心裏是虛的。
季銘琛別著身，深邃的目光在喬身上凝住不動。
她的話都對，可是，他卻不想對。他就是要攔著她，不讓她吃原來喜歡的飯，做原來喜歡做的事，他就是要攔著她，不讓她回到過去。因為，他害怕她回到過去，更不希望讓她回到過去。哪怕她心裏怨恨他，也總比她找到原來的自己後，離開他要好上百倍！
喬和季銘琛對峙，眼神漸漸弱了。
季銘琛是何許人，她自然不是他的對手。
喬沒有再傻站著，扭身進了飯廳。鋪上餐巾，拿起筷子，準備吃飯。清燉魚的魚香味，米粥的清香，西蘭花的青翠……每一種都讓人喜歡。喬安靜地坐了一會兒，落下筷子，夾住了一顆西蘭花——“不許吃！”
季銘琛突然從外麵衝過來。喬錯愕望著他，“季銘琛，你……啊！”
季銘琛一手拉起喬，另一隻手扯住桌布，嘩啦一下，將桌上的飯菜全摔落在地上。燉魚的湯汁濺到了喬腿上，她一個猛醒，看看季銘琛，看看地上的一片狼藉，握著筷子的手氣得發抖，“季銘琛，你放開我。”
喬想把手縮回來，可是，季銘琛抓緊了她不放。喬手裏的筷子掉在地上，無力地低下了頭。今她看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季銘琛。或許，這才是季銘琛真實的一麵。
霸道，專製，不講理！
“季銘琛，你放開我吧，我想一個人呆著。”
“等著，一會兒有廚師過來做飯，我們一起……”
“不，我不，我不想和你一起。”
“必須。”
“憑什麽就必須？季銘琛，你憑什麽強迫我？”喬心底裏的火氣被激惹出來，痛苦地喊出了聲。“季銘琛，你放開我。我不想，就是不想。不想和你一起吃飯，也不想被你強迫，更不想嫁給你！”
“你什麽？季喬，你敢再一遍！”
季銘琛的聲音大得驚人，如雷霆震怒。喬像是聽到了轟隆隆的雷聲。她捂住自己的頭，拚命地想躲開眼前的一切，最後，她踉踉蹌蹌地回到自己的房間，關上房門。
“為什麽，為什麽會是這樣？”
喬無力地貼在門背上，身體軟得沒有力氣，哧溜一下，跌坐在地上。
不知道過了多久，喬才撐著勁起來，卻是沒有一點力氣，又重重地坐在了椅子上。
自從她失憶後醒來，季銘琛就是她的世界。現在，季銘琛這樣對她，她的世界就塌方了。沒有原因，不出對錯，就這樣發生了爭吵，心裏也有了隔膜。喬兩隻手用力地絞在一起，心口一抽一抽地疼。
電話鈴聲響起。
響了大約一分鍾之後，對方掛斷了。
可是，剛安穩沒有多久，手機鈴聲再次響起。喬隻好拿了手機，屏幕上是季銘琪的號碼。
喬點了接聽鍵。
“喬，你在做什麽？方便接電話嗎？”季銘琪問。
“方便。”喬微微開口道。
季銘琪有些詫異，“喬，你怎麽了？話的聲音不對！”
“我沒什麽，就是剛剛睡醒。……姑媽，你有事嗎？”喬穩定了心神，努力地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正常。
季銘琪略略停頓，決定先和喬寒喧幾句，“喬，你和我哥一起去A國，我哥帶著你出去玩了嗎？”
“沒櫻”
“哦，那是他太忙了！”季銘琪在電話裏道，“不過，喬，你爸爸疼你，隻要你跟他撒嬌，他一定會帶著你出去玩的。還有啊，A國是國際聞名的旅遊城市，你一定要讓你爸爸帶著你四處看看走走……”
“我不想到處轉。”喬聲地了一句。
“你這孩子，真是的。怎麽就這樣傻氣呢？聽我的，等你爸爸開完會，就讓他帶著你玩。哦，A國還有許多的寺廟，裏麵的神仙可靈了。喬，你到了廟裏之後，一定要求個姻緣簽。那個很準的。你這麽大了，很快就要談婚論嫁了……”
季銘琪的話遠了，喬不緊不慢地截住了她，“姑媽，我還，不想考慮這個。”
“怎麽，害羞了？嘻嘻。”季銘琪笑出了聲。
喬沉默不語。
季銘琪自己停了笑，起了正事。她今是為了夏清菡的事才給喬打電話的。她想試探一下，看看夏清菡的手機是不是喬拿的。
“喬啊，你自己的終身大事確實還有點早。可是，你爸爸的終身大事可是不早了。我哥他一個人苦撐了這麽多年，也該給自己找一點幸福了。喬，你同意你爸爸結婚嗎？”
季銘琪的話有點突然，喬微微一怔，答不出來。
她早就下定了決心要嫁給季銘琛，現在突然被問，她自然不能接受。可是，眼前的形勢，由不得她不接受。
季銘琪聲地哄道，“喬，我知道你過不去自己心裏的坎。畢竟，你也希望我哥能隻愛你母親一個人。爸爸隻愛媽媽，這是每個孩子的共同的心聲。可是，事實擺在眼前，你母親不在了，季遠的母親也不在了，而我哥才三十六歲，總不能讓他一輩子受煎熬吧？！”
“是。”喬低低地應了一聲。她有些鬆懈地靠在椅背上，神色晦暗。
“喬，你能體諒你父親，這就好。我……我想和你談談夏清菡的事，你見過她了吧？”季銘琪心地問。
喬點點頭，“我見過了。她很好。”
“你真地覺得她很好嗎？”
“是。她是優秀企業家代表，看上去很幹練，也很有本事。”
“喬，那我問你，如果夏清菡要嫁給你爸爸，你同意嗎？”
“……”喬沒有回答。
季銘琪在一邊旁敲側擊地道，“喬啊，你知道嗎？夏清菡的父親在這次大選中獲勝，已經成為了新一屆總統。夏清菡本人也承繼了她外公的財產和公司。她和我哥一樣，有數不清的錢。所謂‘門當戶對’，他們夏家，就認定了我哥做女婿，而我爸爸媽媽呢，也喜歡夏清菡。喬，夏清菡這樣優秀，你願意讓她作你的繼母嗎？”
繞了一圈，問題在這裏等著她。
喬淡然一笑，仰麵望著花板，頭暈得厲害，眼神淒涼。
“姑媽，我是晚輩，長輩的事，我不摻合。”
“你這孩子，我就是問你，願意不願意讓你爸爸娶夏清菡？”
季銘琪的問題追得很緊，喬被逼迫著，她隻好道，“姑媽。我……同意。夏清菡這樣優秀，她嫁進季家，自然是合適的。我沒有道理不同意。”
門半掩著，門內喬的話，清晰地傳來。季銘琛揚起的手，久久地沒有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