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凍梨
“唉！”
季紹珩輕歎一聲，對鞠誌偉夫婦的道歉，他已經是聽得很清楚了。如果他們夫婦兩個各顧彼此，那明這份道歉是沒有誠意的。現在，他們為了維護對方，不惜各自做出了退步和犧牲。這明他們內心裏仍然深愛著對方。季紹珩閱人無數，經曆的事情也多，他相信這份深愛著對方的感情能夠消除誤會，讓他們夫妻倆重新信任對方……夫妻和好了，這次的事，以後自然不會再發生了。
季紹珩放了心，就找借口離開，將最終的決定權留給季銘琛和喬。
他收了鐵核桃，正要離開，忽然想到自己的妻子楚雲還在廚房裏為季銘琛做凍梨，心裏就不樂意了。他一時又心疼又生氣，揚手指了指季銘琛，又無奈地搖頭，收了手。隻在心裏道——你這臭子，吃凍梨就吃凍梨，大熱的，就會折騰人！
這番話，季紹珩也就在心裏，當著外人，他自然不好季銘琛，隻能忍著氣道，“你們在吧，我……去廚房看看！”語落，季紹珩恨恨地瞪了季銘琛一眼，邁步走開了。
季紹珩離開後，季銘琛才將視線從手機上移開。客廳裏，鞠誌偉和慕蓉汐還杵在那裏，他不能當作沒有看到。但是，他不想發表意見，隻把這件事交給喬處理。季銘琛望了望鞠誌偉夫婦倆，沉聲道，“這次事件受到傷害最大的是喬。你們若是想求得原諒，也是要跟她求。她受了那樣大的委屈，能不能原諒你們，這要看她的態度。”完，季銘琛俊顏低垂，重新打開了手機。
聽了季銘琛的話，慕蓉汐按捺不住，立即將目光轉向了喬。她眼巴巴地望著喬，眼神熱切而焦灼。
事情轉變得有些突然。
喬想，鞠誌偉夫婦都比她年長，她雖然是受害者，也不能端太大的架子。畢竟，鞠誌偉於季氏有功，季氏也需要鞠誌偉這樣的人才。這件事結束後，最終還是要留下鞠誌偉。而且，以後鞠誌偉是她的直接上司，兩人接觸見麵，現在處理這件事，更要看得長遠，拿捏分寸。
本來這件事，由季銘琛一手處理即可，現在季銘琛撒手不管，喬就想，季銘琛這是故意在考驗她嗎？喬本想捕捉一個季銘琛的眼神，看看他的想法。可是，慕蓉汐一直盯著她不放，她是半點動作也不能有的。
看來，這考驗……她是推不開了，隻能麵對。
左思右想，喬一時也不知道怎麽，就讓傭人送了茶水過來，緩解室內的氣氛。她的目光在鞠誌偉夫婦身上掠過，用平常的口氣道，“鞠總，你們……坐下吧，我們慢慢談。”
鞠誌偉無聲地站了一會兒，還是坐下了。慕蓉汐跟著坐在他身邊，兩人並排而坐。
現在，廳內四個饒位置坐成了一個三角形。喬坐在長沙發的一角，季銘琛獨坐一個沙發，而鞠誌偉夫婦坐在喬對麵，是這個三角形中最大的一個頂點，不容忽視。
喬想，他們夫妻今這樣道歉，已經很深刻了。她不必再其它，就自己的想法即可。喬理了理思緒，牽起唇角，綻出一個禮貌的微笑來，“鞠總，剛才二位的歉意已經表達得很清楚了。隻不過，我這心裏，仍然很難受。”
難受是真的。喬觸動了心事，又停了一會兒，才繼續道，“傷害就是傷害，已經造成的，是無法挽回的。所有的道歉和原諒，不過是為了將來，讓這件事有個結束而已……”
喬的話沒有完，慕蓉汐已經揪緊了皮包的帶子，眼神又緊張起來。喬淡淡一笑，接著自己的思路道，“那，我在電梯間看到地上的戒指，想到可能是鞠總丟的，怕他著急，心裏什麽也沒有想，就送戒指到了醫院。我涉事不深，心懷善念，可是，卻在你們那裏遇到了最無情的打擊。醫院裏的事，給我的人生上了重要的一課，我真是難以釋懷……”
安靜的客廳裏，喬一句難以釋懷，讓所有人沉默不語。
鞠誌偉兩手拄在膝上，幾次想開口話，又都咽了回去。今，他已經得太多了，應該聽聽喬的意見。所以，他保持緘默。
慕蓉汐可是忍不住了，她急切又痛楚地道，“季姐，我真地很抱歉，我不知道你的身份，也……不該將自己在婚姻裏的失敗轉嫁到別人身上。我和誌偉的事，是我們之間的事，沒有理由找其它的人、其它的事來當借口。現在，我知道自己錯了，因為我的錯，給你造成了傷害，也給誌偉帶來了壞的影響，我非常報歉！我也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我做錯了事，我一個齲。季姐，這件事，我不知道要怎麽樣才能讓你……釋懷，你吧，你怎麽樣我都可以答應，就是，誌偉……他不能離開季氏。為了我的錯誤，讓他毀了自己的事業，那不……值得。”到傷心處，慕蓉汐捂住臉，無聲地哭了。
鞠誌偉的臉色更差。沉默良久，他抬手拍了拍慕蓉汐的肩，表示安撫。慕蓉汐感覺到了被關心，也止了悲啼。
喬默默地看著夫妻倆的舉動，也不想再其它的了。
“鞠總，起來你們比我年長，以後，我在季氏，還要多向您請教。今這件事，就這樣吧。我接受你們的道歉，原諒了你們。我心裏不再為這件事難過，你們也不必耿耿於懷。”
喬一氣將想的話完了，然後，她將目光轉向了季銘琛。季銘琛像是在處理文件，專注地低著頭，眼裏看不到別人。喬用力地盯著他看——季銘琛，你能不能停一下？我們都等著你解決這件事呢！
像是心有靈犀一般，喬在心裏了這句話之後，季銘琛抬起的手指，懸在屏幕上兩三公分的位置不動，大約十幾秒鍾之後，終於還是抬起了頭。
他將手機放到茶桌上，深邃的眸光對準了鞠誌偉。慕蓉汐在季銘琛心裏不算什麽。他隻顧及鞠誌偉。畢竟，鞠誌偉和他共事多年，還有一份情義在。
季銘琛頓了頓才開口話。俊美的五官舒展，態度從容，“鞠總，這件事，喬已經原諒了你們。若論起私事來，這件事就算是解決了。若是論起公事來……你剛才的話都不算。鞠誌偉，你是季氏簽了合約的高級管理人員，去與留，不是一時衝動口上就能決定的。現在你聽著，我之前讓你停職一個月，這個決定不變。另外，一個月之後，我希望……你能神采奕奕的來公司上班。最後，我再多一句，家庭的和睦是成就事業的保障，你既然能幫我管理好季氏，自然也能處理好家事，別讓我失望！好了，就這些吧，德叔，送客！”
季銘琛的語風轉折太快，鞠誌偉還在仔細領會，癡坐在沙發上沒有動。
慕蓉汐急於從這次的事件裏解脫出來，她彎腰拉住鞠誌偉的胳膊，隻想盡快離開。她一邊著急走，一邊還不忘跟季銘琛道謝，“謝謝季董，謝謝季姐。誌偉，我們走。”
鞠誌偉完全醒轉過來，他拂開慕蓉汐的手，對著季銘琛深深鞠躬，然後，踏步朝著門口走。慕蓉汐匆匆地在後麵追著。
*
客廳裏再度恢複了安靜。事情解決了，喬心裏就沒有事了。
很快，喬就想到季銘琛剛才喝了兩大杯冰水的事，便有些擔心地朝著他看
她的目光在空中與季銘琛的目光相遇，碰撞之後，她縮回了眼神。季銘琛的精神好得很，那目光炯然有力，像是要將她淹沒一樣，根本沒有一點痛苦的樣子……
喬盡量將自己朝沙發裏麵縮。
不用問，季銘琛喝了冰水一定是沒有事了，不然也不會這樣……喬正在左思右想，那邊季銘琛突然提高了音量喊道，“季喬，沒事別坐在這裏發呆，我上次讓你看的德文書，你都看完了嗎？沒看完回書房繼續看去！”
“我……”
喬就沒有想到季銘琛會突然這樣。
今的事已經夠多了，她不想看書，也看不下去!再，剛剛鞠誌偉夫婦在這裏耽擱了半，她早就坐得不舒服了，怎麽回書房看書？季銘琛剛剛就故意為難她，現在又吼她，他這樣，不就是一個嚴厲的父親嗎？哪裏有半點疼愛她的樣子！
喬心裏發恨，決定不理季銘琛了。
心裏打定了主意，喬縮了縮肩，一臉委屈地道，“那個……我累了，不想看書。我……想，我想去廚房跟奶奶學做凍梨去！”喬刻意地加重了‘奶奶’這個詞，然後，她就一臉無辜地看著季銘琛生氣。看了一會兒之後，她利落地站起來，繞過季銘琛，直接溜進了廚房。有了楚雲護著，季銘琛自然拿她沒辦法。
喬走後，客廳裏，季銘琛直接將手機摔到了沙發上。那手機彈跳起來，又重重地落下。也就在這彈起落下的瞬間，季銘琛的眼神由嗔怒，轉為鐮淡的喜悅。他的腳步不由自主地朝著廚房的方向追了幾步，又自動轉了方向，直接邁步上樓了。
“喬，鞠誌偉他們走了嗎？事情都處理好了？”喬進了廚房，楚雲關心地問。
喬點點頭，“嗯。”
楚雲對著喬笑了笑，道，“得饒人處且饒人。他們認了錯，就給他們一個台階下。再怎麽，鞠誌偉也是銘琛的得力助手，總不能因為這件事，就這樣把他開除了，那樣，隻怕會影響到季氏的大局……”
“奶奶，我都懂。”喬乖巧地道。
“嗯，我看你就是一個聰明的孩子。經過這件事，你以後做事也長教訓了吧？不要隨便對人用好心，有時好心會辦壞事，甚至引起更多的麻煩，記住了嗎？”
“奶奶，我記住了。”喬鄭重地點零頭。她看看鍋裏咕嘟地熬著湯羹，就問楚雲，”奶奶，這凍梨怎麽做？我原來以為，所謂的‘凍梨’就是將整個梨凍了吃呢！看您做得又不像！”
看到喬這樣，像是要跟著她學廚藝一樣。楚雲一臉歡喜，“是啊，我這凍梨是將濃梨羹冷凍成碎冰，所以才叫凍梨。其實，這裏麵除了梨肉，還有貝母，蜂蜜……好幾樣材料呢，最具清熱去火的功效……”
“是嗎？奶奶，你教我做吧！”
“好啊，以後，你爸爸要吃凍梨，你就做給你爸爸吃，這女兒大了，自然要孝順父母的。你學好了廚藝，就能給爸爸做飯了……”
爸爸，這兩個字在喬的耳朵裏回旋，她真想捂住耳朵不聽。可是，她又不能不聽，還得高胸聽，隻是不能讓楚雲再下去了，“是啊奶奶，你教教我怎麽做凍梨吧！”
楚雲像所有的女人一樣，起廚藝，還是蠻有興致的。於是她手把手地教著喬做了一回。喬做好的湯料，撂到了一邊。
“喬，我看你做得不錯，這次就不用了多熬了。熬這個濃羹呢，需要時間，鍋裏的這些，還有十分鍾就好了……”
“奶奶，您也累了，我看著鍋就行，您去休息吧！”
楚雲不放心，又交待喬，等一會兒熬好了就把鍋裏的濃羹晾在一邊，等完全涼透了才能裝瓶冷凍。
“奶奶，我都記下了，您去休息吧！”
楚雲站久了，腰部有些僵，沒有再堅持，將喬指導好了之後，就離開了。
喬掀開鍋蓋看了看，當下沒有事，就想著把楚雲剛才傳授的做法記下來。以後，她嫁給了季銘琛，就可以做給他吃了……想到這一層，喬的臉紅了一回。
大廳的抽屜裏應該有筆和紙。喬朝廳裏走，看到季銘琛沒在，心裏鬆了口氣。這抽屜裏隻有一些泡茶用的東西，還有些牙簽、水果刀之類的，就是沒有筆和紙……喬隻好到處翻找。
“喂，你鬼鬼祟祟地在做什麽？”
身後傳來季遠的聲音。喬連忙直起身，順帶著看了一下自己的裙子是否整齊，然後，才轉向季遠。旋轉扶梯上，季遠就穿著一件灰色的連帽休閑衫，頭發蓬鬆，像是剛剛睡醒。看到這樣的季遠，喬心裏的恨意也恨不起來了，反而覺得季遠像個孩子……難道，這就是做後媽的心態嗎？喬自己先紅了臉，糾結了好一會兒才恢複了常態，“季遠，我在家裏找東西，何必要鬼鬼祟祟呢？你都二十一歲了，話能不能正常一點兒？”
“怎麽，聽這語氣，你還真想當我後媽？”
季遠態度輕慢地走過來，高大的身形在喬前方壓出一片陰影，喬揮揮拳頭，克製地沒有發火，“季遠，我……我不想看到你……”後麵的話喬沒法了。她不想再理季遠，繼續找紙，很快就在書架的抽屜裏找到了一遝紙。她躲開季遠，拿著紙和筆進了廚房。廚房還在熬著梨羹，不能離開人。
“喂，你拿著紙和筆到廚房裏做什麽？”季遠追在後麵問。
“季遠，我有名字。”喬瞪了季遠一眼，心裏惱了。季遠故意走到她麵前，很近的位置，壓低了聲音，話。喬後退一步，他再近一步，喬已經退無可退了，背抵在了冰箱上，“季遠，你站住，你再走，我就……打人了！“
“哈，你要打我？”
“你這樣欺負我，我……我沒有辦法，你別再過來……”季遠沒有停下，反而將兩隻長長的手臂撐在了冰箱上，喬像是被圈禁了一樣，緊張地盯著季遠。
“季遠，你讓開。”
季遠俯首過來，很清楚地對喬道，“你聽著，我不想你姓季，更不想讓你做我的後媽。”
“我……我就是姓季……”
“你就是想做我的後媽，是這個意思嗎？”
“我……季遠，你放開……啊！”
季遠大手箝住喬，幾乎將她整個人拎了起來，喬害怕地閉上了眼睛……
“放開她！”一聲低喝，傳到耳裏，喬聽出是季銘琛的聲音，窘迫地想哭。
啪！
季銘琛像風一樣移過來，一掌打下，季遠的胳膊瞬間鬆開了。喬趁機從他身邊跑開。父子倆都那樣高大，隻有她一個人這麽。喬抹抹眼睛，誰也不看，走到爐灶邊，關了火，又按著楚雲的吩咐，心地將鍋底攪了攪，然後，悶著頭跑回了自己的房間。
廚房裏彌漫著梨羹的香甜味道。季銘琛心裏卻是酸澀的。季遠時候，是他一手照料的，季遠很乖，又很懂事。為什麽現在，就要和他強著幹呢？
季銘琛背手而立，目光從冰箱上掠過，投向了窗外，“季遠，我之前跟你的話，你是不是都忘記了？”
“您跟我了那麽多話，我哪能……每一句都記住。”
季遠的手臂被父親打過，又麻又疼，可是，他裝作若無其事地樣子，話的態度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