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她像她,又不是她
酒杯碎了,季銘琛已經有了濃濃的醉意。
他沒有吃晚飯,又連喝兩瓶陳釀紅酒,酒精很快經過胃,流向了周身。腦袋昏沉沉的,眼前全是虛幻的影子。
“阿柔……”
季銘琛低喚一聲,反握住喬的手不放。
喬伸長了手臂才夠到季銘琛,醉後的男人力氣很大,她的胳膊抻得難受,隻好湊他近一點。
“阿柔,我和季遠……我們……這樣的事,不跟你了。你告訴我,為什麽離開我這麽久,你竟然這樣狠心,狠心丟開我!”
——呃!
季銘琛人突然站起來,一把將喬按在懷裏。喬措手不及,男饒頭搭在她的肩頭,很重。他那樣的大男人醉酒後把一半的重量都壓在她這裏了。她怎麽受得住。
“阿柔,你知道,我經常在半夜醒……就是那場大火……發生的時間……我沒有能救你……是……是我的……”
——是我的錯。喬在心裏把季銘琛沒完的話補全了。
男饒聲音一個字比一個字輕,最後,話沒完就歪倒在她的肩上。手還緊緊地抱著他的腰。
——我就是醉鬼抱住的那棵樹!
喬被抱得幾乎無法呼吸,完全沒有閑情想季銘琛和那個叫阿柔的女人發生了什麽事。
男饒頭在她身後,她聞不到酒味,反而是他身上清冽的香氣悠悠地縈繞在她口鼻附近。
——唉,看在季銘琛為了自己處罰季遠的份上,看在季銘琛救自己的份上,怎麽能和他計較呢?
喬閉上眼睛,由著季銘琛抱住不放。
*
夜色如水,帳篷裏傳來輕微的鼾聲。
季銘琛睡覺很輕,這些年來又有半夜驚醒的習慣,現在聽到這鼾聲,比往常早醒了一個時。他竟然在趴著睡,而且身下並不是軟被,而是熱乎乎的毛衣,而毛衣裹著的柔軟是季喬!
敞開的帳篷因為挽結的鬆垮,正前方的一麵已經自然地垂下來,靜謐的空間內,他和她這樣疊著睡到淩晨兩點!
“是我壓到她了。”
聽到喬的鼾聲,季銘琛在心裏暗想,然後兩臂撐住地鋪,挪開了身體。
昨晚的事,他想不起來了。
季銘琛側躺在一邊,並沒有起身。喬因為身上忽然輕了,又因為冷,手抱住肩,縮了腿,人正好側到季銘琛這一麵。
薄被還被喬當作枕頭壓著,季銘琛霍然而起,另取了被子給她蓋上。
果然不打鼾了。
季銘琛俯身看著鋪上的女孩兒,身體懶得起來。
他酒量不,可是,昨晚的事,他卻是喝醉了。還把季喬當作軟鋪睡了半夜。她也倒是能睡,他那麽重,她睡得著嗎?
*
“總裁,早飯怎麽安排?”
“不用了。”
田澤不敢來後院打擾,在前院用電話請示,卻被季銘琛回絕了。
季銘琛坐在書房裏處理工作,直到上午十點左右,喬才醒。具體地,是喬闖進了書房。
——我搭得帳篷不好,你為什麽賴著不走,還欺負我?
女孩子大約剛洗過臉,耳邊的短發濕漉漉地冒著清涼的水氣。
季銘琛伸手拂開她舉在麵前的本子,從座位上站起來,走到窗前,若無其事地做了一個擴胸運動。他手臂長,完全伸開的時候,像是一個大大的十字。
喬被他這樣的態度給氣著了。
昨晚,她是想送他回房間,剛走兩步,就被他壓倒在帳篷一側的地鋪上。
偏偏這時,帳篷自己合上了。
她驚悚地想起季銘琛自己的帳篷搭得不好,然後,就一直盯著帳篷頂,唯恐帳篷頂掉下來。所以,為了自救,她一直沒有推開季銘琛。被他欺負,總比被帳篷砸到好……
喬現在生氣,是因為季銘琛比她醒得早。
他一定看到了她睡覺的樣子,還清楚地知道了他是靠在她這個枕頭上才睡的……
這讓喬難以接受。
“我睡在你的帳篷裏是你的榮幸。再,你那帳篷真壞了,不是有我給你頂著嗎?我是為了保護你才那樣,怎麽,你不領情也就算了,還來我這裏興師問罪?”
——你……
喬被中了心思,再也沒有精力和季銘琛談下去,直接跑回了自己的房間。
*
季銘琛沒有離開。
吃過午飯後喬自己一個人忙著收拾院子裏的帳篷和燈。昨晚還有月亮,今氣忽然就陰沉得厲害,像是要下雨一樣。這樣陰晦的氣,饒心情自然也不好。
喬昨搭帳篷磨到了手,手心還疼著,她磨蹭著先撤療,然後才去收帳篷。
季銘琛好重啊!
喬看著地鋪上的薄被,心裏嘀咕了一聲。
季銘琛從書房出來,無意間發現喬在帳篷裏,長眉皺起,彎腰進了帳篷,“舍不得拆?今晚,還想睡這裏?”
喬的聽力很好,男饒聲音淡淡的,居高臨下。透著一股子不出的矜貴。
——他還取笑她!
喬在心裏暗暗道。她沒有立刻起來,反而垂著頭跪在地鋪上,一會兒,抬起手抹眼睛。手背上沾了水。季銘琛遠遠地看著,心裏忽然就湧起不出的憐惜來,走過去,一隻手把喬拎了起來。
喬沒有再哭,隻把昨磨出泡的手舉到季銘琛麵前給他看。
一雙長睫護著瞳仁,季銘琛看不到她的眼睛。她這樣垂眸的樣子,完全是受了委屈的阿柔。
季銘琛看到她的手,眼神不著痕跡地閃了一下,又迅速地恢複了常態。
活該!
家裏這麽多下人,自己臉還沒有好,活又幹不好,偏要逞強!
季銘琛在心裏這樣,可是,看到她的臉,又不出口。他知道喬不是阿柔,卻又是阿柔,他沒法對著她這樣的話。季銘琛隱忍地把已經到了嘴邊的話吞回了肚子裏。
“臉上的傷還沒好,就做這做那,不怕再毀了容?昨搭帳篷的時候,護著臉了嗎?今又這樣跑到院子裏來,是想把臉曬壞嗎?”
季銘琛心裏的怒氣發泄出來,喬倒不覺得委屈了。
季銘琛這樣為她著想,她心裏有那麽一點點感動……
季銘琛把喬用傘護送著到了走廊裏,自己利落地開始拆帳篷。搭拆帳篷的事,季銘琛年輕的時候經常做。他熱愛運動,喜歡戶外宿營。所以,沒有多久,就把帳篷收好,還打包整齊地放回了原處。
季喬自然不知道,這頂帳篷,就是季銘琛放在雜物間裏的。
她隻是一臉驚愕地看著他驕矜的背影,張大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