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世界要這樣停止該多好

  因為有了死的念頭，杜諾感覺自己的身體變得無比僵硬，她慢慢地將壓在膝上的紙移開，雙腿垂下，呆呆地坐在床沿上，在心裏默默地跟自己的朋友們道別——眼二十年來一直很愛她的孤兒院院長馮姨道別，還有經常來孤兒院做義工的琳娜道別……。


  一想到琳娜，杜諾心裏又多了一重難受。


  那，本來約好了讓琳娜參加她和季遠的定婚宴，後來，她出了事，不知道琳娜怎麽樣了。琳娜如果去了定婚宴，看到新娘不是她，會怎麽想，又會怎麽辦呢？


  琳娜是江城何氏的千金，脾氣一向直爽，敢作敢當，而且琳娜總是很維護她。要是訂婚宴當，琳娜去了，親眼目睹了季遠的背叛，為什麽沒有和季遠鬧呢？


  “想這些，又有什麽用？”


  杜諾長歎一聲，又輕輕搖頭。訂婚宴當，她已經受傷了，琳娜有沒有鬧，她又怎麽知道了？

  季遠拿來的刀，正安靜地呆在床下。杜諾雙膝著地跪著，盯著閃閃發亮的尖刀，看得兩眼發直，直到眼仁裏被那白光填滿，也沒有動一下。


  怎麽死呢？


  她想不出來。


  因為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走到自殺這一步。


  這刀，紮在哪裏都不合適。


  紮在哪裏都會痛……


  *

  門就在這時，被人從外麵輕輕地推開了。


  那聲音低微，杜諾卻莫名地心頭一凜。她現在這個樣子，實在是尷尬。而且，有人過來，她總不能現在自殺。她……是要繼續跪著還是站起來？


  “要拿筆麽？”


  低醇的嗓音，竟有著不出的溫柔。


  杜諾聽出是季銘琛，心裏忽然有些緊張。

  她這才注意到，一支印著墨色荷花的簽字筆也在她麵前的地上。


  這是剛才季遠拿來的筆。


  她當時正想著心事，並沒有注意到這支筆長得什麽樣子，現在才看清了。看清了又怎麽樣？她不是想拿筆。她本來是要拿刀自殺的。可是此刻，她的手，像是僵了一樣，根本不能動彈。杜諾知道季銘琛在看自己，更覺得身體僵硬。


  這樣的感覺讓她很是惱火。


  纖細的手指攥著白藍條紋的病服，蒙著白紗布的臉深深地低下。


  杜諾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世界要是就這樣停止，那該有多好！


  *

  季銘琛的嗅覺一向很敏銳，從進到這病房的一刻起，他就嗅到了掩在花香之下的消毒藥水味。杜諾的臉幾次手術，因為怕感染，每要定期給房間裏消毒。這藥水味讓人難受。


  而看到地上的杜諾，季銘琛更覺得難受。


  這個女人……他還不了解。


  她住院這幾，他已經讓人為她做了全麵的身體檢查，檢查結果證明，她應該是一個潔身自好，身體健康的好女孩。現代醫學這樣發達，他想知道什麽信息都可以通過科學的手段查出來。他現在連她長著一隻智齒的事都知道，當然，也知道她的牙齒堅固，很白。這明她一直有健康的生活方式。


  他能了解她的身體，卻不能知道她的思想。


  醫生她的右手中指第一個指關節處皮膚稍稍發暗，且明顯比其它的地方厚實，判斷她有長期握筆寫字的習慣。這樣看來，她應該是個有知識的女孩。


  季銘琛輕輕呼氣，借此來緩解這藥水對他鼻腔的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