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黑白無常
像是鐵鏈被拖在地上的聲音傳來，叮裏當啷的清脆；接著又是一陣梆子響，急躁如雨的密集：最後傳來一段打油詩，端的是語氣陰森，讓人毛骨悚然。
隻聽那詩雲：生死道盡一壺酒，索命三更把魂收；萬事千般尋公道，冤冤相報未曾休；此去黃泉不寂寞，閻王殿上再哭求；若是耽擱投胎日，輪回畜道成豬狗；好話說盡需放手，哭喪棒下情不留。
嗚嗚風響，吹得大家都心神不寧。關搏往窗外一看，隻見外麵人影憧憧，竟像是密密麻麻地來了數十人。
打前兩位各舉一長幡，分作黑白兩色。黑幡上書勾魂二字，白幡上卻是奪魄一詞。
又有麵目猙獰從者各拿鐵鏈銅牌，銀鉤斧鉞，枷鎖鐐銬。看著地位最高的兩個，穿綢衣帶高帽，帽上分別寫著“一見大吉”、“一見發財”，腰間係著根麻布帶，手拿哭喪棒。無論那衣服還是哭喪棒，都分作黑白兩色。
黑衣那位生得矮胖，白衣卻是高瘦，兩位並立那麽一站，像是肉丸旁配了根獨筷子，看著就覺得滑稽。
但看這架勢，不用白娃兒多說，關搏也知道來的是什麽人。不對，應該說來的就不是人，那是鼎鼎大名的黑白無常啊。
“你說來索命的，就是他們？”關搏一指窗外問道。
“沒錯，他們來要葉子哥的命。隻不過前幾次，沒這麽多，也就兩個。”白娃兒很老實點頭道。
前幾次……也就兩個……
關搏一巴掌糊自己臉上了，這特麽是個神坑啊。
鬼差拿人，那定是這聶書桓命到盡頭，要被拿到地府去了。而這小姑娘，竟然打退了好幾次鬼差的索命。
換個時空，換個說法，這邊是暴力抗法，是非常嚴重的違法犯罪行為啊。
關搏還想說點什麽，結果發現一屋子人都在看自己。
靈秀就不說了，就連公孫靜和熊山君都這麽直愣愣地看著關搏，似乎等他拿主意。
“這什麽情況，你們都看我幹嘛？”關搏隻覺得一陣蛋疼。
沒等他們商量出什麽結果來，黑白無常便帶著鬼差將這小小茅舍給圍起來了。
那胖乎乎的黑無常開了口，往屋裏喊話。關搏一聽，這位竟然還是個結巴。
倒不是一個字重複好幾遍的那種結巴，而是老喜歡拖音。
人家結巴重複，他是將一個音拖老長，然後突然又利索幾個字，然後又拖長一個音。
那黑無常是這麽說話的：“我~~道今晚定能手到擒來，沒~~想到這小~~妖還找來幫手了。”
白無常惜字如金，隻“嗯”了一聲。
“那~~屋子裏的，可都~~聽好了。聶~~書桓壽元已盡，是~~該到地~~府報到之時了。負~~隅頑抗，死~那個~死路一條。”黑無常繼續道。
關搏琢磨了一會兒，心想這黑白無常號稱地府十大陰帥之一，乃是最厲害的那種鬼差。雖說經常被大聖爺有事沒事揍一頓，但那是大聖爺的本事。關搏自己估摸著，打起來這勝負不好說。
有心不管，但回頭一看白娃兒與那聶書桓的模樣，同情心便泛濫起來了。
再看看靈秀那一臉期待的表情，關搏便下了決心。
“我連給人還陽的事都敢做，現在又怕什麽？這方世界，又沒有來自東方的神秘力量，我給這殘疾少年續個命又何妨？”
關搏定了定神，便飛到了屋子外，對黑白無常一拱手道：“七爺八爺，兩位大駕光臨真是蓬蓽生輝。”
這七爺八爺，乃是民間對黑白無常的尊稱。
關搏心想，甭管等下要不要打起來，這伸手不打笑臉人，總得先客套一番。
隻是這話剛說完，黑無常便道：“親~娘咧，我幹這~麽久勾魂索命的活，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跟~我說蓬蓽生輝的。你這人，跟屋裏的有~仇吧？”
白無常也點頭道：“有理！”
關搏雙手僵在那裏，隻覺得黑無常說得好有道理，他竟無言以對。
也是啊，誰聽說過喜迎黑白無常的？這不是恨不得人去死麽？
這特麽就很尷尬了，不過關搏臉皮厚，倒是很快緩過來了，接著道：“兩位遠道而來，究竟所謂何事？”
“瞧你這年~紀也不大，怎的也~記性不好？剛~才不是說了麽，來索命的，那~聶書桓時辰到了。”黑無常提醒道。
“可是看這少年年紀不大啊，怎麽就時辰到了呢？莫不是搞錯了什麽？”關搏拖延時間道。
黑無常倒是好脾氣，還慢條斯理地對關搏解釋道：“生~死簿上記得清楚，聶書桓~享年十三歲三月四十二~日又八個時辰。早些日~子就該死了，是那小~妖一直吸取聶~書桓的死氣，瞞過了鬼差一次。而後，又~打傷了第二次前來的鬼~差，這才讓我們勞師動眾。”
白無常此時插了一句：“該罰！”
“七爺八爺消消氣，這阻差辦公自然是不對的，但她年紀小不懂事，兩位便莫要跟她計較。”
“小？！她已經……哦，我得查~查生死簿。”黑無常從懷裏掏出個小本本，不過巴掌大小，沾了點口水翻閱起來。
然後便對關搏道：“那小~妖活成精已~經超過百年了……咦，這字怎麽有點淺？”
黑無常將小本本遞給白無常看，白無常麵無表情，隻回答道：“無妨。”
黑無常摸摸腦袋，收起了小本本，也附和道：“確實無妨，反~正這生死簿上寫的，便是對的。你現~在還有何話說？”
關搏眼珠子轉了轉，然後問道：“雖說這生死簿寫了壽元已盡，但我看這少年心善，不應該如此早夭，是否有辦法讓兩位通融一下。”
“閻~王要你三更死，誰敢留~人到五更？這壽元天定，六道輪~回便是天道。地~府的規矩，豈能更改？！”黑無常斬釘截鐵地回應。隻是那結巴說得斷斷續續，氣勢便減了一半。
聽到這絲毫不容求情的說法，關搏不知怎的，脫口而出回道：“那齊天大聖怎麽就能改生死簿呢？”
這話剛一出口，關搏就恨不得吃回去。
這罵人不揭短，大聖爺大鬧地府，讓所有人都不好看，還勾了生死簿上所有猴類的名字。
這是地府最大傷疤，這話一出，關搏感覺這次要談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