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慈悲
人的一生應該如何度過，這是個很哲學性的問題。
有一位很偉大的人說過：當他回首往事的時候，他不會因為虛度年華而悔恨，也不會因為碌碌無為而羞恥；這樣，在臨死的時候，他就能夠說：“我的整個生命和全部精力，都已經獻給世界上最壯麗的事業——為人類的解放而鬥爭。”
不知為何，在這天雷即將落下之時，關搏的腦海裏卻是閃過這一段經典的話語。
“這是死也要裝最後一個逼的意思麽？”關搏在心裏苦笑。
最後一道天雷，似乎需要些時間來醞釀，因此關搏還得空抬頭仰望，要看看這殺死自己的天地偉力究竟是什麽模樣。
天空上漩渦一樣轉動的劫雲，隨時有可能劈落毀天滅地的一擊。
如果還有一絲力氣，關搏也不介意朝著天空豎起中指，喊上一句：“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隻是現在他已經到了彌留之際，剛才能夠咬著靈感大王不放其實不過是回光返照。
此時讓靈感大王逃了，關搏可沒法像賽亞人一樣一級二級四五六七級地不斷爆種。
突然之間，關搏覺得劫雲運轉的速度慢了下來。並不是準備完畢，要放大招的那種慢鏡頭特效，而是一種被強行刹車的感覺。
然後，一道金色虛影在空中生成，依稀可見是觀音菩薩的形象。
菩薩慈悲地看著關搏，問道：“你在珞珈山可以壽享萬載，這些凡人加起來也不及你壽元長久，為何要為了他們而死。”
關搏聽了這話，覺著臨死之前還能對菩薩翻個白眼，也算是不錯了。
這輩子並無父母親人的牽掛，因此最是灑脫，也因此，大概是不後悔的。
或許有人認為為陌生人犧牲是愚蠢的行為，但既然命是自己的，怎麽死掉也不需要在意別人的看法。
關搏捫心自問，上一輩子謹小慎微瞻前顧後地或者，即便百歲高壽，也不如現在痛快。
上一輩子，過得有些平淡，雖然早逝卻談不上什麽刻骨銘心。
這一輩子，過得更短，但卻足夠寫一本回憶錄了。
“雖然說不上解放全人類，但為了救人而死，如此也是足夠了吧。”
關搏對這樣的死法很是滿意。
菩薩似乎能感應到關搏內心所想，再問道：“你覺得值得？”
“便是這輩子隻救一個，也是值得的，畢竟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嘛。”關搏逼出最後一絲力氣道。
心想這會應該裝逼到極致了吧。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觀音菩薩重複了一遍這句話，似乎有些失神。
此時，小瑩草哭喊著跑到了關搏的身邊，隻是看到他滿身的血汙，卻不敢像往常一般撲到他的身上，生怕弄疼了關搏。
其實此時關搏哪裏還感覺到痛，要不是妖力還未散盡，這等傷勢早就一命嗚呼了。
小瑩草對著天上的菩薩跪下祈求道：“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求你救救他，用我的命來相抵也可以，求求你了。”
砰砰砰三個響頭落下，小瑩草的額上已經是一片血肉模糊。
不僅僅是瑩草，還有謝如林這小男孩，也開始砰砰砰地磕起頭來。
不一會兒，幸存的村民們便圍著關搏跪了一地。
他們或許滿臉血汙，或許殘了身軀，甚至有些已經隻剩半口氣。
然而他們還是努力端正著姿態，一絲不苟地向著菩薩磕頭。
他們磕頭叩首，虔誠得忘了捂住傷口；他們念念有詞，激動得說不清楚所求。
有的在為關搏求救，有的指望消災解愁，總結起來，不過是為了活著。
凡人所求，說一千道一萬不過是活著。
期望平安，然後才是富貴，而富貴之後，求的便是長生。
因此，終究隻是為了活著。
活著，活得好，活得長久，便是天下一切欲望的根源所在。
關搏看著這些凡人，久久無語，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大概還是會朝著靈感大王一頭撞上去吧。
觀音菩薩並未望向這些苦苦哀求的凡人，隻是繼續問關搏道：“你想讓我救他們，還是救你？”
聽到這話，所有觀音村的村民都豎起了耳朵，眼睛死死盯著關搏。
觀音菩薩素手一點，關搏便感覺到自己一瞬間聽到了所有人的心聲。
佛門神通——他心通，以一種殘酷的形式給關搏展現其效果。
這一刻，關搏從許多村民的內心裏麵感受到了慚愧、瘋狂與狠辣。如果將選擇權交到他們手上，恐怕絕大部分的人會選擇將關搏幹掉，然後自己和親人活下來。
但關搏還是注意到，在這些讓他惡心的情緒裏麵，還是有少部分人依舊對自己帶著善意。
小瑩草、謝如林，還有其他幾個村民，他們都祈求菩薩能夠就自己救活。
關搏在心想：“菩薩，你問的不是我，考驗的是他們吧？但拿死活來考驗人心，這對他們來說太不公平了。”
菩薩欣慰一笑，便對關搏說：“即便此刻也心懷慈悲，果然佛性深厚。”
說罷，觀音菩薩的虛影便消失在空中。
關搏與村民的傷勢一如既往，並未有任何奇跡出現。
最後一道劫雷並未失約，如期而至。但不知為何，這道雷霆落得很慢，慢得讓附近的村民們都有時間逃離。
婦挽其夫，父挽其子，爭相躲避，如樹倒猢猻散。
謝如林原本倔強地要跟小瑩草粘在一起，卻被他父親一巴掌打翻在地，拉扯著遠遠跑開。
那人嘴裏還怨恨地罵著：“要不是這喪門星惹來的滔天大禍，村子裏怎麽會傷亡慘重。”
小瑩草不為所動，隻看著那毀天滅地的雷光，堅定地與關搏站在一起。
最終，百餘人都走了個精光，隻剩小瑩草孤單一人陪伴著垂死的大熊貓。
關搏隻想平靜地接受死亡，卻不願意小瑩草跟自己一起墮入輪回。
畢竟活著，總比死了好一些。
隻可惜他已經沒了半分力氣，隻能任憑小瑩草跟自己一同赴死。
然而就在關搏已經絕望的時候，原本已經布滿裂縫，靈氣盡失的佛寶玉環再次生出金光，飛到了關搏的頭頂。
這第五道天雷轟擊在玉環之上，直接將這寶物崩碎。
原本玉環的表麵上以梵文刻著整篇的金剛經，此刻每一個梵文字都崩碎開了，化為漫天的金色光雨。
關搏與小瑩草一同看這漫天金雨，在最後的時刻，能看到這瑰麗的景象，倒也不枉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