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仇人見麵
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關搏覺得自己很有故事，隻是缺了一壺酒。
山花爛漫，風景正是最美之時，但關搏卻無心欣賞。對於孤獨的人來說，越美的景致越像是諷刺。
故作瀟灑將小瑩草扔下了，關搏的腳步其實沒有利索幾分。但前路漫漫，西遊之中更是殺機滿途，無論如何都不適合帶著一個小女孩去冒險。
世人皆稱南海觀世音菩薩，這珞珈山自然就南海之濱，跟後世武漢珞珈山卻不是一個地方。隻是這南海與後世的南海似乎也有點不一樣，關搏在高山密林之中跋涉了幾天，差點以為身在大興安嶺。
這天，關搏正猶豫著要吃蜂蜜還是果子，或者果子沾蜂蜜，卻突然嗅到了一股特殊的氣味。
這味道對關搏來說極為難忘，就在瑩草被吃掉的那天，他就嗅到過這樣的腥氣。
關搏心中生出一股仇恨與憤怒交織的情緒來，至今他還記得自己找到那個小腦袋的時候，瑩草最後定格的眼神有多絕望。
當時有多痛，此刻便有多恨！
關搏毫不猶豫地追尋這氣味的方向跑去，架風的速度好像也快了許多。
隻是當關搏追著追著，卻發現這路線有點熟悉。
“這是觀音村的方向！”關搏心中生出一股大恐怖。
妖力從全身上下噴薄而出，狂暴的力量直接撐破了關搏的皮毛，讓那黑白分明之間多了幾道殷紅。
原本隻能離地數尺的架風之術被關搏直接弄成了龍卷風，帶著他小山一樣的身軀往觀音村的方向飛去。關搏體內的妖力其實已經積蓄到一個非常深厚的地步，換了別的妖怪，即使化形了也比不上關搏。
好歹是聽過觀音菩薩講經，吃過紫竹林竹筍的大妖，跟野路子誤打誤撞修煉上來的妖怪不可同日而語。
然而關搏平日裏跟黑熊精朝夕相處，這位是能夠跟大聖爺打個不相上下的猛妖王。這一對比之下，關搏自然對自己的天賦不甚滿意。破罐子破摔之下，修煉也就不怎麽上心。
因此，區區架風之術，到了今時今日才真正發揮出效果來。
這是關搏第一次憑借自己的力量飛到空中，但此時無暇感慨，隻往觀音村的方向直飛。
花了小半個時辰，關搏才堪堪趕到了觀音村。
隻是，關搏來得還是遲了一些。
小半個觀音村已經變成了廢墟，村民們絕望哭喊，四處奔走，而一個龐大如山的陰影正在半空中桀桀怪笑。
你道這猙獰大妖是怎生模樣，後人有詩曰：頭戴金盔晃且輝，身披金甲掣虹霓。腰圍寶帶團珠翠，足踏煙黃靴樣奇。鼻準高隆如嶠聳，天庭廣闊若龍儀。眼光閃灼圓還暴，牙齒鋼鋒尖又齊。短發蓬鬆飄火焰，長須瀟灑挺金錐。口咬一枝青嫩藻，手拿九瓣赤銅錘。一聲咿啞門開處，響似三春驚蟄雷。
這一位，就是大名鼎鼎的靈感大王，是西遊裏麵為數不多，大聖爺也需要請菩薩幫忙的妖怪強者。雖然大部分原因是這貨躲在水裏，但能夠不被一棒子打死，可見其厲害。
一副魚頭人身的怪模樣，明明是鯉魚之類卻滿嘴利齒，手中大錘忽的變大，落在一所房屋之上，剩下便是一片斷壁殘垣。
走避不及的村民要麽被被大錘砸成肉泥，要麽相互踐踏丟了性命，那慘烈模樣，恍如地獄來到了人間。
關搏極目遠望，隻想找到小瑩草的所在。
原以為這混亂這場麵，要找一個小女孩不容易，卻駭然發現這小女孩並沒有像其他村民一樣亂跑，反而朝著靈感大王的所在跑去。
謝如林一副小大人的模樣跟在小瑩草的身後，大聲地說：“反了反了，方向跑反了！”
小瑩草絲毫沒有理會這個努力保護自己的小男孩，一邊跑還一邊罵：“你這做鹹魚都嫌臭，沒死透就長蟲子，放鹽都不入味的醃漬貨，靠姑奶奶我一口唾沫養活的廢物，有種來殺我啊！”
這罵聲倒是相當有創意，靈感大王原本臉上都是嗜血的獰笑，但聽了小瑩草的話，登時嘴邊的魚須氣得都抖了起來。
這小姑娘，即使叫做瑩草，笑容甜甜的也很有治愈天賦，但本質上還是孤零零的一小撮，最頑強也最紮手的那種野草。
靈感大王目露凶光，手中巨錘就往小瑩草腦袋上砸下來。這一錘子，足可以崩山斷流，小瑩草就算再倔強一倍，也不能讓腦袋變硬。
謝如林麵對這山嶽巨錘，隻來得及將小瑩草拉到自己的身後，卻不知道在這錘子下，一個人跟兩個人並無區別。
錘子落下，帶著呼嘯，勢必要不留活口。
然而一道金光飛來，後發先至砸到錘子上。那巨大如山嶽的錘影被撞得歪到一邊，落在了一片田地之中。
泥土轟然飛濺，化作雨點落下，讓大地都鋪了一層肮髒的褐色。
泥猴似的兩個小人兒，還沒搞清楚自己為何幸免於難，便聽到了一聲長嘯。
天空之上，一道旋風已經跟靈感大王纏鬥在一起。
關搏拚盡了妖力，將菩薩賜予的佛寶玉環砸出，險之又險地救了小瑩草和謝如林的性命。然後便撲到了靈感大王的身前，用利爪與牙齒貼身肉搏。
靈感大王初時有點措手不及，被關搏亂抓亂咬給打成了懵逼。但一身金鱗堅固無比，關搏盡全力也隻能留下些許印記，最大的戰果也隻是咬斷了靈感大王的一根魚須。隻是當靈感大王反應過來，手中巨錘直接脫手，卻像是通靈的寶貝一樣，繞了一圈砸在關搏的肩膀上。
這一錘力氣不小，直接將關搏砸得倒飛出去。
好不容易才控製著妖風將自己倒飛的身體停住，隻是一錘，關搏的肩胛骨就裂了。如果靈感大王這一錘準備再充分一點，足以讓關搏半邊身子骨骼盡碎。
“我道是誰，原來是你這懶貨。怎的，你要為這些凡人出頭不成？”靈感大王輕蔑地對關搏道。那斷裂的魚須已經迅速止血，並且以肉眼可見速度在恢複。
關搏呸的一聲將嘴裏半截魚須吐出來，召喚佛寶玉環圍繞在身邊。金剛之力加持下，關搏隻覺得身上的傷勢都恢複了一些。
“我問你，珞珈山紫竹林裏，你是不是吃了一個小姑娘？”關搏從牙縫之中擠出這句話來，質問靈感大王說。
“哈哈，雖然我吃過不少的人，但這個倒是記得清楚。靈氣十足，鮮嫩有勁，是我吃過最好吃的凡人。那天我吃她的時候，都舍不得一口吃完。先撕了四肢嚼著，當時她就痛得大呼小叫，直到我將她身子咬掉一半才死透，太有意思了。”靈感大王得意地說。
聽到這話，關搏雙目赤紅，咆哮一聲，全身妖力激蕩，向著靈感大王撲過去。
靈感大王不屑地揮舞著巨錘，帶起的罡風吹得天地色變。
錘頭落在關搏的胸前，直接砸得塌陷了一大塊。
“不自量力的蠢貨。”靈感大王不屑地說。
然而，下一刻，靈感大王便臉色一變。因為關搏死死抱著他的巨錘，然後引發了化形天劫。
關搏很清楚，他現在絕對不是靈感大王的對手。但他的妖力早就已經積蓄到一個臨界點，隻要願意隨時可以引動天劫。
隻有度過天劫，真正脫胎換骨才有可能與靈感大王對抗。
如果不成，那便拖著靈感大王一起去死。
關鍵時候，放手一搏。
關搏既然沒有改掉前世姓名，便不能辜負這一份慷慨赴死的氣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