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耀應該打給龍一,把這邊的情況如實告知,請老板定奪。是換個人來照顧小少爺,還是龍少親自來照顧,那就是龍少考慮的事了。可他拿起座機上聽筒又猶豫了,如果裏麵的人是真正的小少爺,不要說偷帶龍少一件襯衫過來,就算他要求龍少在整個特殊發情裏親自照顧他,都不是什麽了不得的事。問題在於他不是,龍少知道這事會怎麽想?又會如何對待他?那就不好說了。
軒耀還記得在牧家的酒店初見秦陌時,稚氣未脫的小小少年環抱著衣不蔽體的自己驚懼發抖的模樣。他是個不被命運眷顧的孩子,能夠掙紮著活下來,得到這一點用人身自由和將秦陌這個人抹除換來的善待委實不易。如今東虹已經完成改革,堅決反對改革的右~派和異己者都被三爺肅清了,夏夜的處境也就安全了許多。如果自己這通電話打出去,秦陌這個可有可無的替身會不會因為可能給人帶來不必要的麻煩而淪為棄子?
秦陌畢竟年紀小,此前也沒被人真心善待過,也許他因著付出了諸多代價才換來的那點善待,對當初買下他,抹殺了他的過往,將他打造成一個替身的人,放下了戒心,在朝夕相處中日漸親近,甚至產生了異樣的感情。但在龍一手下做事多年的軒耀非常清楚,那是一個會將所有不合時宜的動容不忍視為婦人之仁的人,他那麽疼愛夏夜,不也為了顧全大局漠視到夏夜再也無力承受才幫他暫時脫離那個環境嗎?他對待最是疼愛的弟弟尚且如此,遑論對待弟弟的替身?
如果秦陌對他的感情被視為潛在的麻煩,或是有可能形成麻煩的不安定因素,他會睜一眼閉一眼的任其發展下去嗎?恐怕秦陌會從他護在羽翼下的一隻雛鳥淪落為麻煩本身,甚至於他對這個孩子的疼惜不忍都會被歸咎於自身的弱點,而他這樣的人是不允許自己有弱點存在的。
軒耀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沒有打出這通電話。先不談他對那些被遺棄受過傷害的小動物都能抱有幾分惻隱之心,何況是對待一個掙紮求活的孩子?但說老板把人交給他照顧,不就是看中了他恪守本分,做事穩妥嗎?他又何必多此一舉徒生是非?這根本不是他能談及的事,甚至連知曉都不應該。
就權當他不知道吧,畢竟他既不想招惹是非,也打心裏可憐著這孩子。
秦陌已經挨過了四次猛烈的發情熱,這個過程就像蝶破繭,蟬蛻皮,辛苦煎熬自是不必說的。好在特殊發情期通常不會超過五天,他今天的精神狀態總算了好些。
軒耀叫客房服務送了一套幹淨的床品過來,來到秦陌門外,敲了門,聽到裏麵應進,他才開門進去。
秦陌剛和夏夜通過電話,被他太子哥哥以關心之名尋了通開心,大意是十八歲還是童子雞很遜的,你幹脆讓盲盒先生幫你一把算了,硬撐個什麽勁?受虐狂啊?好像他十八歲的時候不是童子雞一樣,嘲笑起別人毫無壓力。精神好不容易好一點的秦陌又被他氣頹了,胸悶氣短的喊查理掛電話。那個氣死人不償命的禍害還追著問查理是誰,他爸拔送了他幾個盲盒,他拆盲盒拆的開心麽?哪有半點哥哥樣?逗貓也不帶一邊用逗貓棒連戳帶敲一邊哈哈哈的,簡直損到家了!
軒耀拿著那套疊的平平整整的床品,問偎在床上順氣的秦陌:“您自己換還是我幫您換?”
這種麵向特殊發情期的omega開設的酒店是智能化管理,服務人員不及普通酒店的五分之一,客房服務主要依靠AI機器人,再智能也不比人類靈活人性化,所以義工才是在整個發情期裏照顧omega的主力。
秦陌看了眼亂糟糟的床鋪,想到它是怎麽變成這副糟亂樣的,不禁有些尷尬:“我自己來吧。”
軒耀放下東西就出去了,自從第二次發情熱被趕出去之後,他就任由秦陌自己照顧自己了。秦陌感念他這份看似慢待的尊重,人清醒的時候對他很客氣。
秦陌換完床單,簡單的打掃了下房間,因為這幾天全靠營養劑維持身體所需,忙完不禁有點出虛汗,他索性去浴室衝了個澡,空著肚子洗完熱水澡感覺更虛了,出來差點滑一跤,弄出不小的動靜。
軒耀這次沒顧得敲門,循聲衝了進來,見他一手扶著邊櫃倒吸氣,用詢問的語氣道:“我扶您?”
秦陌說完不用,一邁步又改主意了,他抬著那隻沒敢落實的腳,訕訕道:“好像扭到了。”
軒耀厚道,把人扶到床上,又拿來找藥油幫他按摩。如果換成歐文,一定會毫不留情的哈哈大笑,笑完再甩他一句報應!
秦陌看著幫自己擦藥油的軒耀,想及自己這幾天對他的惡劣態度,有點不好意思:“軒隊,我這幾天不是故意針對你,你別放在心上。”
“沒關係,我能理解。”軒耀是個心思縝密卻不會巧言令色的人,他的周到穩妥總是體現在行動上,隻要你別像歐文那樣嘴賤招惹他,他就不多言不多語的端厚著。如果說歐文是個站在路邊抽煙都會被懷疑他伺機攔路搶劫的標誌性惡人,那軒耀就是個當街挾持□□長老都會被路人誤會他在扶老頭兒過馬路的熱心青年。天生一張正派臉,身材高大,氣質溫厚,這樣的alpha哪怕滿腹精明算計,也會被柔弱怯懦的小omega當成可以信任的“軒大哥”。
秦陌沒有柔弱怯懦的資本,也不能像真正的東虹小太子那樣盛氣淩人,在他可能暴露了他不能被外人知曉的秘密之後,他隻用帶點試探意味的口吻道:“查理告訴我那扇窗戶是做什麽用的了。”
淺白色的燈帶一閃,AI管家同時應答:“我在。”
心下惴惴的秦陌嚇了一跳,沒好氣道:“怎麽哪都有你?”
AI管家所答非所問的回複:“查理全天候為您服務。”
秦陌簡直嫌棄死這個愛搭腔的人工智障了,不耐煩的嗬道:“閉嘴!”
AI管家:“好的,先生。”
秦陌想罵它又怕它再搭腔,嗬完閉嘴自己悻悻地把嘴閉上了。
軒耀咳了一聲,把笑意壓下去:“抱歉,我不告訴您是怕您放鬆不下來。”
秦陌說沒事,表示自己能理解,也無意追究他善意的隱瞞,接著前話道:“我這幾天除了亂發脾氣就剩出醜了,如果你真的能諒解,不計較,能不能別說出去?”
軒耀聽出他言下的拜托之意,明白他所謂的別說出去是拜托自己為他保密,抬眸看過去,越發覺得這孩子像救助站裏那些因為受過傷害所以格外小心的小動物,不覺放輕了聲音:“別擔心,我既然被派來照顧你,這幾天裏自然以你為先。”
秦陌亦如小動物般用黑漉漉的眼睛望著他,半晌像是確認了這人不會傷害他,展開一個安心中帶著感激的笑容:“謝謝。”
軒耀已經說的夠多了,而且他說的也不算隱晦,幾乎是直言表示,自己願意為他視而不見,守口如瓶。倘若再出言提醒他,他要隱瞞的人不容瞞哄,自己未必能幫到他,即使能幫且樂於幫,也至多幫他瞞上一時雲雲,如此就怕言多必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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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軒耀也為東虹效力,也做過許多不法之事,但他是這群人裏唯一一個心存良知的,所以陌陌應該慶幸,還好是軒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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