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疑雲難解
張老爺聽到高驚雷的話,表情登時變的有些許微妙。
他沉吟片刻,又向人群中張大少的位置掃了一眼,低聲說:“先生,可是有什麽要事,非要跟犬子說的麽?”
高驚雷麵色絲毫不變,打了個哈哈,說:“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情,就是我這個……剛從深山老林裏麵出來。
看到這鬆江繁華,想找點好玩的地方,想必大少定是對這類地方熟悉的很,所以……”
他說著說著,臉上露出幾分羞澀,張老爺立刻心領神會,語氣輕鬆的說:“
這些用不著先生你操心,你是我們張家的救命恩人,我們必有厚禮奉上。
您看風水定吉穴還要幾天,這幾天就讓犬子帶著你在鬆江玩上幾天,鬆江雖然不大,可也有些特色,定然讓先生你賓至如歸。”
“那就再好不過了。”高驚雷笑的一臉憨厚,可是他的眼睛,卻始終停在張老爺的臉上,片刻未曾移開。
……
“遠之兄,你選這地方,還真有幾分特色。”
高驚雷細細的看著張大少,直看的張大少那白皙的臉上,愣是透出幾分紅來。
張大少名叫張遠之,看起來二十七八歲的樣子,他相貌清秀,跟張佩兒有幾分相像。
可能是得到了張老爺的吩咐,他本來信誓旦旦的要帶高驚雷去喝上幾頓花酒,再找幾個姑娘作陪。在張老爺看來,高驚雷這年紀,喜歡的正是這些。
張遠之得到吩咐,把胸脯拍的那叫一個響,打了包票要讓高驚雷開開眼,見識見識鬆江城的特色。
可是他們現在眼前的地方,卻是一個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酒樓,裏麵別說沒有風情萬種的姑娘,就連個唱小曲兒的都沒有。
“這……”
張遠之無奈的看了眼跟在他們身後那婀娜身影,訥訥的說:“誰能想到小妹非得跟著來呢。”
高驚雷笑了。
去哪裏他都是無所謂的,因為他的目的,本來也不是那些煙花柳巷,而是……
“你們說什麽呢,鬼鬼祟祟的。”張佩兒疑惑的出聲道。
“咳咳,沒什麽沒什麽,來高先生請進。”
張遠之連忙拉著高驚雷向酒館裏走去。
“哼。”張佩兒撅著嘴跺了跺腳,可能是壓在心裏好幾天的大石終於落下,張佩兒也恢複了往日裏的少女嬌憨。
望著高驚雷那英挺瘦削的背影,她不知想到了些什麽,臉上泛起幾絲紅暈。
……
酒至三巡,菜過五味。
張遠之白皙的臉喝的通紅,情緒高漲。
關東不比江南,喝的都是烈性的高粱酒,比江南常見的黃酒要容易醉人。
至於釀酒費糧食什麽的,作為中華大地的糧倉,龍江省自然不缺。
張佩兒自詡關東兒女,也要與高驚雷、張遠之同飲,可惜她酒量實在堪憂,沒喝下幾杯,就已經趴在桌上沉睡過去。
“來來,高兄弟,再飲一杯!”
酒精果然是人際關係最好的催化劑,剛才還有些拘謹的張遠之,此時已然和高驚雷稱兄道弟。
當然,這也是高驚雷刻意為之。
“之兄,來幹!”
跟醉意盎然的張遠之不同,高驚雷的目光清明依舊,毫無半點醉意。
自從身上的紋繡越來越多,越來越清晰,他已經很久沒有感受過喝醉的滋味了。
有時候高驚雷自己也會懷疑,他到底還算不算是個正常的人類。
跟張遠之喝了半天的酒,他對張遠之家中的情況也了解了個大概。
張家是做外貿生意的,這讓高驚雷有些意外。
這年頭,跟洋人打交道可是個稀罕事兒。
龍江省是產糧大省,國外對麵包、酒精之類的需求量又特別大,所以張家這生意也就應運而生。
他們專門收糧食,再加工之後賣給外國人。
張家祖上有優勢,張老爺為人又寬厚精明,沒幾年的時間,就成了鬆江城裏首屈一指的大戶人家。
張二少出國留學,也是為了家裏生意的發展,可惜他剛學成回國,正準備大展拳腳的時候,卻突然一命嗚呼。
高驚雷將杯子放下,臉色突然多了些正色,他壓低聲音說:“遠之兄,我有件事情好奇,能不能問問你。”
“高兄但說無妨。”張遠之大手一揮。
“二少他……到底是怎麽死的!”
張遠之怔了怔,麵現哀容,悲戚的說:“哎……我弟弟他,命不好。”
“我和弟弟感情一向很好,他小時候就喜歡跟在我後麵,寸步不離。
本來我也應該和他一起去留學,可是他跟我說總要有人在父親身邊照顧,家裏的生意也要有人照看,這他才一個人遠渡重洋。
我知道自己能力有限,在經商方麵也不算擅長,本來等弟弟回來,就要由他來接手家裏生意的,可惜……可惜……”
說著說著,張遠之的眼眶越來越紅,竟是潸然淚下,差點痛哭出聲。
高驚雷望著張遠之的神情,眼睛眨了眨,他的拇指與食指輕輕捏在一起,掐出一個略顯怪異的手勢。
等到他再次開口,聲音也變的有幾分縹緲,像是從遠處飄來,又像是直接在腦海中響起。
“遠之兄,照你這麽說,以後張家可是要由你弟弟來繼承的,你就真的甘心,把這偌大的家產拱手讓人?”
張遠之聞言,變得有些忿忿,他看著高驚雷說:“這怎麽叫拱手讓人?那是我的親弟弟!
再說,就算家族生意是他來負責,該我得的那份,也是歸我的。
家族生意越來越大,我的那份不是也會越來越多麽,高兄弟你這話好沒道理!”
“你真的就一點都沒有不甘心?”
高驚雷不死心,再次重複的發問。
“我本來就誌不在此,讀書做學問才是我的誌向,區區錢財哪裏有青史留名來的痛快!
此際山河動蕩,民生凋敝,正是風雲際會時,我怎麽能被錢財迷了眼呢?”
張遠之那大義凜然的模樣,簡直跟戊戌六君子也沒啥太大區別。
高驚雷的手指鬆開,那奇怪的手勢也隨之散去,他心裏卻犯起了嘀咕。
張大少說的是真的,這可就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