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4章 世上沒有避風港
在改建辦的慶功宴上，張秀雅與沈浩麵對麵，卻故作不相識，這讓沈浩心裏有點說不出的感慨，感覺一切都像是在演戲，他不想再演下去了，心中暗暗決定還是去和趙樂梅做生意，快快樂樂才是真。
和眾人碰完杯，張秀雅先行告辭，沈區長和楊工把張秀雅送到樓下。
三個領導一走，飯桌上立刻徹底放鬆，大家先品評一下張秀雅，覺得這個市長看起來挺嚴厲，沒想到還挺親和。
沈浩不想參與這樣的品評，出了包間，去了洗手間，剛尿完，正緊褲帶，孫躍榮也走進來，站到了沈浩旁邊。
孫躍榮朝沈浩笑笑。
沈浩也一笑，“怎麽了？”
孫躍榮今天喝了不少酒，臉紅撲撲的，頭上的斑禿一閃一閃，說話還帶著酒氣，“沈浩，我現在徹底明白了，你沒騙我？”
“騙你什麽？”沈浩問。
“我聽我舅舅說，你和張市長關係不一般，所以才能從商會借調到改建辦，看剛才那一幕，我明白了，你和張市長也就是報紙上的關係，她連你的名字都想不起來。”
酒勁的原因，孫躍榮的舌頭有點繞，說話時身體還打晃，尿液濺到了便池外。
“明白就好。撒你的尿吧，小心濺到褲子上。”沈浩拍拍孫躍榮，出了洗手間。
站在門外，沈浩忍不住笑了，張秀雅這一招還真見效，連孫躍榮這樣的包打聽都被蒙了。
回到包間，沈區長和楊工也回來，大家正在商量吃完飯去哪唱歌。
楊工擺擺手，示意自己年齡大了，喝酒已經上頭，對唱歌不感興趣，要回家。
沈區長也表示明天還要準備簽字儀式的事，不去了。
最後幾個稍微年輕點的，吵吵嚷嚷還要去，孫躍榮回來，被眾人一激，興致也很高，帶頭表示同意唱歌，還拉著沈浩讓沈浩必須去。
沈浩推脫不過，隻能答應。
大家出了賓館，沈區長的司機一直等著，楊工坐沈區長的車回家。
剩下眾人，除了李工幾個年歲大的走了，其他的年輕人興致頗高的紛紛上車，趕往帝豪夜總會。
到了帝豪夜總會，眾人下了車，沈浩的手機突然響了，沈浩一看，是張秀雅的電話。立刻愣住了，按掉電話，示意孫躍榮他們先上去，他隨後就到。
孫躍榮指著沈浩說：“沈浩，你可不許趁機開溜。”
沈浩笑笑，看著眾人進了夜總會，沈浩回到車裏，重新把電話撥過去，輕輕叫了聲張市長。
電話那邊笑了一下，“還在吃飯？”
沈浩下意識地看看四周，“已經出來了。”
“現在就你一個人嗎？”張秀雅追問道。
沈浩輕輕嗯了一聲。
“那來喝杯茶吧，醒醒酒。”張秀雅的聲音同樣很清淡。
“喝茶？”沈浩愣愣，“張市長，您在哪？”
“華韻路品香茶樓，8號間。”張秀雅應道。
沈浩頓頓“好，我馬上到。”
電話掛了，沈浩點支煙，抽了兩口，這個電話有些突然，他需要穩定一下情緒。
抽了半支煙，沈浩把煙按滅，車頭一調，趕往品香茶樓。
車剛開出一截，手機又響起了，一接起來，是孫躍榮打來的，問沈浩怎麽還不上來？
沈浩編個借口說家裏有點急事得趕緊回去。
兩人笑著打了幾句嘴仗，車子距離品香茶樓已經越來越近。
到了茶樓，沈浩又把剩下的半支煙抽完，才下車往周邊看看，沒看到張秀雅的奧迪車。
沈浩來不及多想，進了茶樓，在服務生的指引下，找到6號間，輕輕敲敲門，裏邊傳出張秀雅的聲音。
沈浩應聲而入，張秀雅正獨坐在房間裏，品茶。
見沈浩進來，笑著向沈浩招招手。
沈浩坐到張秀雅對麵，往房間裏掃了一眼，房間清一色的中式風格，很雅致，還若隱若現地飄蕩著古箏曲。和剛才慶功宴的喧囂形成鮮明對比。
“想喝什麽，普洱、大紅袍，還是龍井？”張秀雅笑著問。
“張市長，我對茶不懂，您喝我什麽我就喝什麽。”沈浩也笑笑。
“那就喝普洱吧，天涼了，喝紅茶對身體有好處。”張秀雅說著給沈浩倒杯茶。
溫潤的茶香彌漫在屋裏。
“謝謝張市長。”沈浩忙到。
張秀雅一擺手，“現在就咱們兩個人，不是開會，也不是慶功宴，叫我張姐吧。”
張姐。這個稱呼拉近了彼此的距離，沈浩看看張秀雅，點點頭。
“張姐，你叫我來有什麽事嗎？”
“也沒什麽事，隨便聊聊。”張秀雅親親喝口茶，笑看著沈浩，“改建辦馬上就要解散了，我想聽聽你對自己去留的想法。”
還是為了這事。沈浩心裏一緊，剛才接到張秀雅的電話，他就有這種預感，結果預感成真。
“對了，還要一件事我要告訴你，昨晚你的舉報經過今天有關部門的初步核實是完全真實的，健斯美是一家流串全國，以假冒藥品為幌子具有傳銷性質的非法公司，他們到江城時間不長，如果不是你及時舉報，會造成很壞的社會影響。政府對舉報人有相應的獎勵政策，你可以按照政策獲得獎勵。”
張秀雅看著沈浩，一字一句道。
沈浩一笑，“張姐，我不想要什麽獎勵，我也是差點被那些騙子坑了，隻要騙子被抓到，我就滿足了。”
張秀雅也笑笑，“風格還挺高。剛才在慶功宴，我故意沒有說出你的名字，你不會生氣吧？”
沈浩頓頓，搖搖頭。
“張姐，我明白你的良苦用心，其實那樣對你對我都好。“
站秀雅沉默片刻，點點頭，“我想你也會明白的，那多餘的話我就不說了，還是說剛才那個問題，改建辦解散後，你準備去哪？”
張秀雅一直看著沈浩，盡管她的目光是溫和的，雅間裏的氛圍也很輕柔，但沈浩卻感到一種無形的壓力向自己襲來。
他大大喝口茶，心一橫，“張姐，你讓我說實話。”
“當然，現在我們是朋友，朋友之間就要坦誠。”張秀雅目光依舊溫和，但口氣卻硬了很多。
沈浩又喝口茶，把自己的想法向張秀雅慢慢講了。
張秀雅一直靜靜聽著，期間沒有說一句話。
等沈浩說完，才輕聲問，“這是你的最後決定？”
“是。”沈浩用力點點頭。
兩人都不再說話，屋裏安靜下來，隻有古箏曲還在若隱若現地回旋在房間裏，琴聲驟緊，像有萬千兵士從暗處殺來。
等曲聲重新變得柔和，張秀雅才開口道，“沈浩，你知不知道，在我從政以來，還沒有見到一個人，被三個領導挽留，你是第一個。”
沈浩愣了一下，“張姐，我很感謝你和楊工，還有沈區長對我的信任，可是我真不想再周旋到這些事裏了，隻想快快樂樂地做點簡單的事情，我本來就是一個普通人。能承受的壓力也有限。”
“我讓你感到壓力了？“張秀雅立刻問。
沈浩看看張秀雅，點點頭，“你是市長，交給我的都是大任務，我一個普通人沒有壓力不可能。”
“可你做的事都不普通，連沈區長都說你是幹才。”張秀雅回應道。
“沈區長高抬我了。”沈浩謙虛一笑，“張姐，既然您把我當朋友，那就讓我自己選擇吧。南郊村的事，隻要需要我，我還會盡力的，這樣可以嗎？’
張秀雅不說話，隻是看著沈浩。
沈浩也看著她，張秀雅的目光從淩厲又回到溫和。
“當個小老板就那麽開心？”
沈浩用力點點頭，“隻做自己的事，不用算計別人，也不被別人算計，很開心。”
張秀雅也點點頭，“好，我尊重你的選擇。不過我告訴你一句話，你得記住了。”
沈浩立刻側耳靜聽。
“世界上沒有避風港，最起碼在江城沒有。”張秀雅看著沈浩一字一句道。
沈浩默默把張秀雅的話重複一遍，心裏剛剛湧起的平靜又被打亂。
“來，我們再喝杯茶吧。”張秀雅又給沈浩倒上，端起杯，“祝你生意興隆，開張的時候別忘了通知我。”
沈浩點點頭，兩人茶杯一碰，都把杯裏的茶幹了。
“聽會兒音樂吧。”張秀雅放下茶杯，靠在藤椅上，手一拍，古箏聲驟然變強。
原來這裏的音樂播放是聲控的。
沈浩正想再說話，張秀雅已經閉上眼睛，完全沉醉在樂曲中。
沈浩也搖搖頭，像張秀雅一樣靠在藤椅上，任憑那淩厲的樂聲從耳邊滑過。
樹欲靜而風不止，沈浩突然想起這樣一句話，正好喝張秀雅剛才說的話相呼應。
從茶樓出來，沈浩把張秀雅送回家，車還是停在市府路的路口，張秀雅下車前，朝沈浩笑道，“以後有時間常來家裏坐坐，不是同僚了，咱們還是朋友嗎，小寶也常提起你，說沈叔叔為什麽不來教我打乒乓球？這個不算任務吧，沒有給你壓力吧？”
張秀雅這句話讓沈浩有些尷尬，立刻點點頭。
兩人又輕輕握握手，目送著張秀雅一步步走進了市府家屬院。
沈浩輕歎一聲，這才是真實的張秀雅。
不知道下次他們再在一起喝茶，會是什麽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