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宰熟最可憎
沈浩到了楊工家裏，和楊工一起看了曲總帶來的紫砂壺，經過曲總一番巧舌如簧，楊工不僅決定把壺買下來，還決定再加價兩千。
沈浩從曲總的言語中感覺出此人心數不正，找了借口，來到衛生間，通過按鍵手機，想一辨壺的真假？
把按鍵手機對準書桌上的紫砂壺，沈浩屏氣凝神，靜靜觀看，隻見手機屏幕上的紫砂開始慢慢剝落，露出裏邊殘雜的偽料，隨即一幅畫麵帶著旁白如電影般在沈浩眼前出現，幾個年輕工人正在一條流水線上，將用化工挑染過的泥漿，按照生產工藝流程做壺，流水線上的壺如同一個模子刻出來，毫無區別，放在一起，呆板無生氣。
沈浩邊看邊咬牙，這他媽根本不是訂製壺，
整個圖景看完，沈浩已經了然於心，這就是個假壺。
這時，楊工也已經從大臥出來，推門進了書房，在等楊工的間隙，曲總已經用自帶的茶葉，泡了一壺茶，一見楊工進來，曲總立刻起身笑道，“楊工，我今天不僅給你帶來一把好壺，還帶來一包好茶葉，你嚐嚐好壺配好茶的感覺。”
“曲總，你想得真是太周到了，我正說茶葉快喝完了，你就給送來了。這茶葉多少錢？我現在給你取。”楊工說著又要去臥室。
“楊工，你太見外了，這茶葉是我送你的。不收錢。”曲總一把拉住楊工。
兩人推讓一番，最後還是按照曲總的意思，把茶葉免費送給了楊工。
沈浩在洗手間，暗笑，曲總這小子真是狡猾，被人坑了，最後還得讓被騙的人誇他好，真是奸猾的可以。
曲總打開壺蓋，輕輕聞聞，一臉很陶醉的樣子，“楊工，你聞聞，這茶泡出來香不香？”
楊工也探身聞聞，“是挺香。”
“這就是好壺的作用，一般壺泡不出這種醇香。”曲總順手從書桌上拿起兩個茶杯，倒了兩杯茶，“楊工，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恭喜你得到一把好壺，今晚晚上你做文章，定然是文思泉湧。”
楊工端起茶杯，“好，也祝你家庭幸福，生意興隆。”
兩人一碰杯，正要喝，沈浩推門而入，大聲道，“楊工，這茶不能喝。”
楊工兩人聞聲都是一愣，一起看向沈浩。
沈浩已經快步到了楊工麵前，奪過楊工手裏的茶杯，直接將茶水倒回壺裏。
“沈浩，你幹什麽？”楊工頓時急了。
曲總也一臉發愣。“楊工，你這位同事怎麽了？”
沈浩把茶杯重重往書桌上一放，指著桌上的壺，一字一句道，“楊工，如果今天你把這壺茶喝了，晚上不僅不會文思泉湧，相反，還會傷身？”
“傷身？”楊工和曲總互相看看。
曲總先回過味來，“這位朋友，你這就不對了，你怎麽出口咒楊工呢？”
沈浩看著曲總冷笑一聲，“曲總，你可真可以，現在還揣著明白裝糊塗，既然你不想說清楚，那我替你說，你這把壺根本不是訂製的紫砂壺，你這是一把化工壺。”
“化工壺？”楊工驚叫一聲，立刻又看看壺，“曲總，這真是化工壺？”
曲總表情淡定，“朋友，你懂壺嗎？不懂不要裝懂，我告訴你什麽叫化工壺，化工壺因為加了石英水的緣故，表麵會有玻璃相，但你們看我的壺，表麵質樸色溫，哪裏有一點玻璃相。”
曲總說著，又把壺拿起對著燈光照照。
楊工仔細看看，“曲總，你說得沒錯，這點我也懂，確實沒有玻璃相。”
曲總聽完看向沈浩，正色道，“朋友，我知道楊工是你的領導，你想在楊工麵前表現一下。但是表現不是耍小聰明，不懂的事不要亂說。”
“曲總你別生氣，年輕人說話有時沒分寸，咱們是朋友，我相信你。”楊工替沈浩解圍。
“我不生氣。”曲總一笑，“做生意嗎，什麽樣的事我都遇到過。隻要有你楊工這句話我就知足了。”
“我店裏還有事，喝完這杯茶，我也得走了。”曲總把杯裏茶一飲而盡，楊工從兜裏掏出五千遞向曲總。
曲總正要接，沈浩上前一把擋住。
“沈浩，你又要幹嘛，曲總剛才不是已經解釋了嗎，那不是化工壺，茶水他也喝了。”楊工這次是真急了。
沈浩冷冷一笑，“楊工，我的話還沒說完，這錢不能給。”
“有話明天到單位說吧，今天就到這。”楊工應道。
“不行，鑒壺和搞設計是一樣的，不能馬虎，既然較真咱們就得叫到底。楊工，這也是你的工作原則吧？”沈浩盯著楊工一字一句問道。
楊工看著沈浩，愣了片刻，點點頭，把推擋沈浩的手收回去。
曲總本來想拿上錢趕緊溜之大吉，沒想到又被沈浩中途擋了道，心裏憋著火不敢發泄，隻好一咬牙，也等著沈浩接著往下說。
沈浩看看他兩，拿起那把壺，“曲總，你剛才說得一點沒錯，按照以前的工藝，化工壺必然露出玻璃相，但這把壺是一把高防壺，用不帶玻璃相的化工泥製作，表麵還特意塗抹了一層紫砂料，因此從色澤上已經看不出玻璃相。這種欺騙手段也算是工藝進步。”
“這。”曲總頓了一下。
沈浩沒等他辯駁接著說，“第二，這壺也不是訂製壺，就是流水線上生產出來的工藝壺，楊工，這壺猛一看造型美觀，但你沒有發現它過於周正了嗎，除非流水作業，否則手工打造，不會有這種過於整齊的周正感。”
楊工扶著眼鏡盯著壺仔細端詳半天，“沈浩，你說得沒錯，這壺的造型確實有些過於周正，我是做設計的，我最明白人工繪圖和機器繪圖的區別。可我剛才怎麽沒看出來？”
“楊工，你是被他蠱惑了。”曲總忙喊。
沈浩一笑，一指曲總，“楊工，蠱惑你的，不是我，是他，他先用朋友之情讓你放掉戒心，然後又利用你的善良，訴說了夫妻矛盾的苦情戲，一套組合拳下來，你才會不辨真假，高價買了這個假壺。這就叫宰熟。”
最後一句，沈浩猛地一聲厲喝。
楊工和曲總的臉隨即都變了，一個變紅，一個變白。
“曲總，你真是宰熟？”楊工頓時怒看著曲總。
曲總吞咽口唾沫，“楊工，你別聽他瞎說，他就是為了討好你這領導，故意耍聰明。”
楊工又看向沈浩。
沈浩淡淡一笑，“既然你說我耍聰明，那我們就請高手看看到底是誰在撒謊。我知道江城有幾個鑒壺高手，我們現在就去找他們，一辯真假。高手不行，還可以去質監局，這個真我叫定了。”
沈浩其實根本不認識什麽鑒壺高手，如此一說，隻是為了再壓一下曲總，料定他不敢去，必然原形畢露。
果然曲總一把搶過沈浩手裏的壺，往盒子裏一放，一邊收拾，一邊道，“我沒時間陪你去鑒定。這壺我不賣了，想買這壺的人多的是，我看在朋友麵上送貨上門，還得一身埋怨，不值得。”
曲總匆匆把盒子打包好，到了楊工麵前，“楊工，以後你再想買壺也別找我了，我寧願不賺錢，也不願受這個氣。”
楊工笑笑，沒說話。
楊工也是聰明人，一看曲總不敢去鑒定就想跑，心中已經明白，誰在撒謊。
“真是什麽人，還設計師呢，嫌貴不想買就算了，用誣陷人的伎倆。”曲總嘴裏嘟囔著到了書房門前，正要拉門。
沈浩喊了一聲，到了他近前。
曲總把壺往懷裏一抱，警惕地看著沈浩，“我不賣了，你還要幹嘛。我再說一遍，我沒時間和你做鑒定。”
看著曲總急赤白咧，就差奪路而逃的樣子，沈浩一隻手按住門冷冷一笑，另一隻手往曲總麵前一伸。
“什麽意思？”曲總疑惑道。
“錢。”沈浩冷著臉，“東西不賣，訂金的退。否則你今天出不了門。”
“沈浩，定金就算了。”楊工上前道。
沈浩看一眼楊工，“楊工，這是臉。”
楊工一愣，不再說話。
曲總哀歎一聲，“我今天真是倒黴。”從兜裏掏出五百遞給楊工。
楊工接過錢，又回遞給曲總一百，“茶葉是真的，這一百是茶錢。”
沈浩把門打開，曲總拿上一百，抱著盒子，匆匆走了。
隨著客廳門重重一聲關上，沈浩聽到身後長長一聲歎息。
再回頭看，楊工頹然地坐在椅子上，手裏拿著茶包不停搖頭。
沈浩輕輕走到楊工麵前。
楊工指指書桌前的長椅，沈浩坐下。
“沈浩，想抽煙你就抽一支吧。”楊工拉開抽屜取出一個幹淨的煙灰缸放到沈浩麵前。
沈浩確實想抽支煙，盡管識破了曲總的騙術，但一想到宰熟兩個字，心裏並沒有多少喜悅感。再看看楊工失落的表情，他多希望剛才那個紫砂壺是真的，如果那樣，今晚楊工修改設計圖的時候會有多暢快。
見沈浩還在躊躇，楊工又加重語氣道，“抽吧。我也想聞聞煙味。”
沈浩笑笑，點了煙，煙霧緩緩飄起。
楊工看著煙霧歎道，“宰熟，現在的人為了錢怎麽連一點臉都不要了。剛才我是上了一課，南郊村項目更得謹慎，不能被宰了熟。”
一提到南郊村，沈浩心裏也是一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