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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回:牡丹亭上

  且說這七月十五,鬼節時分,這居住清水鎮的知府大人家中卻是遭了殃。


  雖說知府大人之前已經請了戲班唱了幾出大戲,衝去了煞氣。可是這知府大人不知道的是,他家的兒媳竟是陰年陰月陰日而生,而此次清水鎮搭台唱戲,引得千萬鬼魂前來觀看,卻是有了幾個小鬼被這陰年陰月陰日而生的女子吸引了過去。


  如此,知府的兒媳這日晚上用罷了晚膳,卻是忽然覺得肚子疼痛難忍,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無法忍受。這下可是急得知府大人連忙去請了大夫,可是他請了不少的大夫過來,卻都無法診斷出女人得了什麽病症。


  一個大夫診斷不出病症不說,知府大人一連請了三個大夫,卻沒有一個可以診斷出女人的病症。這下,知府大人便想起了那日小兒結婚的時候,馮閆夢打鬧知府衙門時候所說的話。


  難道他府上當真是怨氣凝重之地,在這鬼門關大開之日,便惹了不幹淨的東西上了身?


  別看這知府大人在家中急得團團轉,卻是沒有一點辦法,如今龍道士已經被馮閆夢廢去修為,他也沒能再請到過一個靠譜的道士過來。


  然而除卻知府大人之外,另外一個知曉此事的馮閆夢,此時雖然身在清水鎮,可是卻因為一個小鬼告知他荷花搭台唱戲的事情而被吸引到戲院哪裏去,完全的忘記了知府大人家中的事情。


  馮閆夢聽到“荷花”二字時候,神情卻是有些恍惚,往常總是醉醺醺的雙眼,卻是變得清澈起來。永遠沒有任何煩心事的馮閆夢,好似被“荷花”兩個字,勾起了心事。


  “不,不不.……”


  馮閆夢愣在原地片刻之後,卻是搖搖頭,仿佛是刻意不去回憶過去一般。


  “不會,不會,不會是她。”


  在第一次否認自己的想法之後,馮閆夢的仿佛有些想開了一般,又恢複了往常的樣子,往嘴裏灌了一口酒,轉身便要離去。


  “你呀你,當真如此喜歡唱戲?我真該把你送到戲班裏去。”


  “相公說笑了,這天底下,哪裏有女人扮女人的道理?不過我若是去了戲班,沒有好的藝名,我可不幹呢!”


  “那便.……”


  “叫你荷花如何?”


  可是,他百年來好不容易所丟掉的記憶,卻是湧上心頭,就算他自己矢口否認,但是他的記憶裏,卻當真有這麽一位,說是叫做“荷花”的。


  如此,馮閆夢的雙眼,再也掛不上酒氣,如此清澈而帶有憂愁的雙瞳,是馮閆夢很久沒有流露過的。


  “書生!”


  正在馮閆夢陷入回憶的時候,卻是忽然聽得有人叫他。


  “書生!今夜如此熱鬧,怎得卻見你麵露憂愁?”


  馮閆夢聞聲望去,卻是見到一個老者的靈魂叫


  他,一臉的笑容。


  “沒什麽,隻是很久沒有這麽熱鬧過了。”


  馮閆夢連忙隱去愁容,回答道。他這幾年都未回過地府,一直以來獨來獨往,倒是真的很久沒有身處如此熱鬧的地方了。


  “書生,聽說今日荷花在清水鎮唱《牡丹亭》,可有興趣去聽一聽?”


  老者邀請馮閆夢去聽戲,馮閆夢雖也喜歡聽戲,可是卻不知為何,內心卻在抗拒。


  “不了,我還要去打些酒去呢!”


  馮閆夢擺了擺手,指了指手中的酒壺,說是要去打些酒來喝。


  “書生,我見你一身的書生氣,怎得如此貪酒?今日的機會可不多得,還是陪我這老人家去聽一出戲,喝上一杯茶,豈不妙哉?”


  馮閆夢心中猶豫,卻被這老者盛情相邀,卻不知為何又同意一同前去戲班聽戲。說不定他的心裏,仍是有去看上一看的意思罷!若是.……

  將要到戲班門口時候,馮閆夢心中卻是有些期待,若是這個荷花當真是自己心中的荷花.……

  “不,不會的,她都已經死去百年時間,怕是早已經輪回轉世了罷!”


  可是每當想到這裏,馮閆夢都不由得否定自己的想法,這一切恐怕就隻是個巧合罷了。這生死輪回,就算是她輪回之後的靈魂,也不再是他所認識的那個人了。


  且說這馮閆夢因為老者的邀請,這才來到了戲班門口,卻見這戲班門口卻是掛著告牌,上麵寫著今天的戲目,正是正是老者口中所說的《牡丹亭》,唱杜麗娘的旦角正是荷花。


  馮閆夢看了這個告牌,更是不免嘲笑自己,這唱戲的戲子都是男人,怎麽會是她呢?


  老者花了他陽間的兒女所燒給的錢幣買了兩個人的票,進到了戲院之中,卻是見這戲院中盡是小鬼,四處用白紙藍紙張貼著告示,更甚至有些小鬼身上掛著些小食糖水,在戲院裏做起了生意。


  而戲院裏如此熱鬧的場景,在後台的戲子眼裏,卻是空無一人,唯有月光皎潔,陰風陣陣。


  此時《牡丹亭》還未開始,荷花在後台扮上了杜麗娘,而和荷花合作了十幾年的子立,飾演的正是杜麗娘的相公——柳夢梅。


  今天,對於荷花是個特別的日子,對於子立來講更是特殊。


  今天的荷花,和平常的荷花不同,子立也隻因早年間看了一眼這嬌美的杜麗娘,而葬送了自己一生的幸福。


  可是,他知道,荷花隻有是杜麗娘的時候,才屬於他,屬於他所扮演的柳夢梅。


  時辰將到,荷花也已經化好了裝,其餘搭戲的戲子見外麵陰風陣陣,好不陰森,私底下打趣,埋怨著這時候的晦氣。


  然而,荷花從扮上戲之後,卻是不再說話。旁人不知,可是子立卻是知曉,荷花此

  時已經不再是荷花,而是杜麗娘。


  將要上場時候,已經成為杜麗娘的荷花起身到了入場門處,扮演柳夢梅的子立卻偷偷的看著杜麗娘,眼神之中的情意,仿佛就是真正的柳夢梅看到杜麗娘時候的眼神。


  旁人看不出今日荷花的不同,而子立卻是看得出荷花的不同,荷花身體線條上的微妙差異,都逃不過子立的眼睛。


  畢竟,這個杜麗娘,可是讓他魂牽夢繞十幾年的人,他一生的所愛。


  不多時,化完妝的子立便成了柳夢梅,上台之後,二人就當真成了杜麗娘和柳夢梅。


  今日的天氣很好,月亮如同那一日一般圓滿,子立同著荷花再唱一次《牡丹亭》卻是仿佛回到了十幾年前,他第一次發現眼前人的美,被眼前人勾去了魂魄。從此,他的心裏,便一直缺了一塊,等著他的杜麗娘來填補。


  他幻想著自己就是柳夢梅,羨慕柳夢梅,有著杜麗娘愛著他,陪著他。


  他作為柳夢梅時候,他擁有著杜麗娘的愛,杜麗娘也接受著他的愛,二人情意纏綿,夫妻生活圓滿。


  然而,作為子立,作為何華,二人卻都是獨自一人,子立等待著他的杜麗娘,可世上卻沒有杜麗娘。


  何華尋找著她的柳夢梅,可這世間卻早已沒了柳夢梅。


  戲中人,戲中事,總是圓滿幸福,花好月圓。然而世中人,世中事,卻從來比不得戲裏。


  十幾年前,柳夢梅認準了自己的杜麗娘,魂魄被勾去了一塊。那個時候的杜麗娘已經是杜麗娘,而自己卻還不是柳夢梅。


  荷花的戲,是出了名的好,子立搭不上她的戲。可那日之後,子立的魂在她身上,每日痛的他流淚,流血,他不得不強迫自己去成為柳夢梅,得以配得上杜麗娘。


  可是,他卻成不了柳夢梅,戲台上的柳夢梅,終究不是永遠的柳夢梅。下了台,卸了妝,他仍是他。


  可杜麗娘卻永遠是杜麗娘,雖說她卸了妝,成了一個男人,可他的魂卻還在杜麗娘身上,一直取不回來。


  每日,每夜,仍是痛的他流淚,流血。


  十年,子立一直是荷花戲台上的柳夢梅,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替代。


  可是,十年時間,他卻從來沒有辦法讓他的杜麗娘看上自己一眼,讓她填補自己這一塊空缺的魂魄。


  戲台上,杜麗娘的魂屬於柳夢梅,杜麗娘的情屬於柳夢梅。可是下了台,她的魂卻沒了,她的情也隨風去了。


  她的魂,永遠屬於她心中的那個,真正的柳夢梅,她真正愛著的人。


  子立知道,她一直都是杜麗娘,還魂歸來隻為了延續她的一段姻緣。可是,這麽多年來,她的柳夢梅卻從來沒有出現,台上自己的柳夢梅和杜麗娘恩恩愛愛,可台下他卻


  看到荷花哭泣。


  每一次,每一次她卸了妝,脫下了杜麗娘的魂,都會哭泣。子立知道原因,戲裏的杜麗娘還魂,尋得了柳夢梅,可是當她卸了妝之後,她的柳夢梅卻沒有出現。


  這是他們最後一次在這個時候唱這出戲,她終於死心,然而子立仍得不到她,她的心死了,子立也就要離開她,再也尋不到她了。


  可是,上天就是喜歡戲弄世人。


  這一出戲出來,柳夢梅卻是發現杜麗娘的眼中有了除卻杜麗娘之外的神韻,那是她自己的魂魄。


  在戲中時候,她的眼睛,經常的向台下的某個位置看去,這一個小小的眼神變化,卻是驚醒了沉浸在戲中的柳夢梅。


  順著她的眼神望下去,他看不到台下的看客,可是他知道,杜麗娘終於找到了柳夢梅。


  中途下了台,杜麗娘的眼中仿佛要湧出眼淚一般,嘴角止不住的上揚。


  “終於!我終於找到你了,夢郎!”


  一向認真對待每一出戲的荷花,卻是有了放棄接著唱下去的念頭,到了後台之後就想往出跑。


  “荷花。”


  可是,子立淡淡的兩個字,卻是攔住了杜麗娘。


  杜麗娘回頭,看著柳夢梅臉上不知是喜還是愁的表情。


  “你一向尊重每一出戲的,唱完這出牡丹亭再去罷。”


  柳夢梅對著杜麗娘微笑,卻是把整個後台染得苦澀。


  “子立.……”


  荷花開口,是個女人的聲音,驚動了整個後台的戲子,可子立卻仍十分平淡。


  “果然,何華也是個假名字吧。”


  子立一句話說出,滿是苦澀,可是他卻忍著沒有流出眼淚,下麵的戲還要唱,妝不能花了。


  “我……”


  荷花的喜悅消失,她對不起子立,這些年來她飽受相思之苦。跑了一趟地府之後知曉了他還未投胎,便開始以唱戲為名開始尋找。


  為了讓他可以認出自己,每一次鬼節唱戲,她都會偷偷變回女兒身,卻沒想到無意間卻將子立也拖入了相思潭。


  “他還在台下嗎?”


  子立詢問,他仿佛知道荷花可以察覺到台下那些陰間之物一般。


  “嗯!”


  荷花點點頭。


  “那就唱完這出再去罷!我年紀大,本不該如此,算我求你,讓我好好的做一回柳夢梅。”


  子立說道,他現在隻希望荷花能夠再為他,做一回杜麗娘。


  這時,台上鑼鼓敲起,該是杜麗娘和柳夢梅上台的時候,荷花也不再想著離去,隨著她的柳夢梅回到台上。


  《牡丹亭》上,二人再做一次夫妻。


  “子立,我真名叫做何玉,你且記著,下了台,便忘卻了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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