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 心已死(四)
張繼來木訥的愣在原地自語道:“二哥,剛才是不是我的眼花了,那個人不是欣怡對不對?”
丁鳳軍懶得再尋問王潔,他知道此刻最需要安慰的人應該是張繼來。
“繼來,別擔心,欣怡不會有事的。”
張繼來轉臉看向丁鳳軍,他的眼中噙滿了淚水,連說話的語氣都帶著哽咽。
“二哥,我來的時候她還好好的,現在怎麽,怎麽會這樣?”
“肯定是羅文玉和李素娥幹的好事,我去找欣怡的時候,正好羅文玉和李素娥慌張的從房間裏跑出去,然後,然後我就看到欣怡在地上躺著,她的身子下麵全是血。”王潔不知何時抹著眼淚已然來到兩個人的麵前。
“羅文玉,又是羅文玉,我找他去!”
張繼來抬腿要走,丁鳳軍一把拉住張繼來的胳膊,說道:“兄弟,別衝動,欣怡現在的情況還不知道怎麽樣呢,你怎麽能走開呢,關於羅文玉和李素娥,等欣怡好些了咱們再從長計議。”
張繼來已經失去理智,他根本聽不進丁鳳軍說的話,他瘦弱的身體中崩發出驚人的力量,居然一下子掙脫掉丁鳳軍的糾纏,他的眼睛中都要噴出火來了。
“二哥,你別攔著我,我要殺了羅文玉,難道你都沒有看到欣怡那臉上的痛苦麽,你說羅文玉咋就那麽狠心,欣怡還懷著孕呢,眼睛啥也看不見,她可是他的親閨女啊,這麽做他就不怕天打雷劈麽!”
丁鳳軍淡定自若的看著發了瘋似的張繼來,在這靜得連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得見的走廊裏嚎叫著,張繼來的臉上掛滿了淚水,那是悲傷痛苦和悔恨的淚,丁鳳軍沒打算再攔張繼來,因為丁鳳軍根本攔不住他,隻是在此時,手術室的門開了,一個護士神色嚴肅的拿著一個文件夾倉促的走了出來。
“誰是羅欣怡的家屬?”
張繼來聽到護士的問話,他慌不擇路的跑了過去。
“我是我是,我是她的丈夫。”
護士抬眼看了張繼來一眼,又將視線看向手中翻開的文件夾,她的聲音冷若冰霜,比這寒冬數九的天氣更讓人心寒。
“孕婦目前狀況不太好,有輕微大出血的征兆,你是打算保大人還是保孩子?”
這如同來自地獄的聲音給了張繼來一記狠狠的巴掌,他的淚如泉湧般止也止不住的往下落。
“保大人!”
張繼來斬釘截鐵的回道。
護士微微皺了下眉頭,善意的提醒道:“從孕婦目前的狀況來看,保大人有些風險,我建議你還是保孩子。”
丁鳳軍實在聽不下這護士說得話,他衝到護士麵前,惡狠狠地說道:“大人孩子全給我保住,不然我把你這醫院踏平!”
那護士一臉驚愕的看著丁鳳軍,她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說道:“這裏是醫院,哪容得你在這裏放肆,再說了你又是病人的誰,這裏輪的到你說話嗎?真是的,好心當成驢肝肺,你把字簽一下吧,保大人還是保孩子!”
說話間,護士把文件遞到張繼來的麵前,張繼來顫顫微微地在責任書上簽上了自己的名字,隨著護士將手術室的門關上,在這張冰涼的門被關上的一瞬間,走廊裏又恢複了以往的寧靜。
張繼來默默的走到手術室門口處的角落裏,他失魂落魄的蜷縮在那裏,時間一點點在流逝,而張繼來的心卻隨著這時間的流逝在不間斷的滴血,他想起羅欣怡的音容笑貌,他想起羅欣怡的甜言蜜語,他想起兩個人在一起的幸福時光,仿佛曾經的一切全都展現在他的眼前,如放電影般在大腦中在眼前播映。
“如果我生孩子的時候出現危險,你是選擇保大人還是選擇保孩子?”
“傻瓜,怎麽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呢,我不允許你自己嚇唬自己。”
“你就給我一個答案嘛,讓我也提早有個心理準備。”
“好吧,我一定會選擇保大人。”
“為什麽?”
“因為你隻有一個,而孩子我們還可以再有,未來的路我們兩個相互扶持著走,一起白頭的人是你,看我笑聽我哭的人是你,吃糠咽菜的日子裏有你我會很快樂!”
曾經的那句“保大人還是保孩子”本是一句玩笑話,誰曾想竟會一語成讖,這讓張繼來又怎能不心痛!
不知過了多久,手術室門上的燈板滅了,門緩緩的打開,一個護士抱著孩子出現在他們麵前,護士的臉上洋溢著喜悅的笑容。
“哪位是張鳳榮的家屬。”
丁鳳軍恍若夢醒般走向前去,木然的說道:“我是。”
護士把懷中的孩子遞到丁鳳軍的手中,笑著說道:“恭喜恭喜,喜獲千金一枚,母女平安。”
丁鳳軍懸著的心終於落了下來,隻是這心還未落到底,手術室裏又走出一個護士,她的懷中也抱著一個嚶嚶啼哭的孩子,隻是這個護士的臉色有些難堪,她的聲音低沉著說道:“羅欣怡的家屬在哪?”
蜷縮在角落裏的張繼來並沒有聽到護士的聲音,這護士不耐煩的又喊了幾聲,丁鳳軍趕緊上前拍了拍發呆的張繼來,張繼來一臉惘然的看了丁鳳軍一眼,丁鳳軍急切地說道:“快過去,護士叫你呢。”
張繼來這才起身走向護士並說道:“是我是我。”
那護士將孩子遞向張繼來,啞著聲音說道:“孩子我們保住了,但大人沒了,這是個男孩。”
張繼來猶同被人當頭打了一棒,他甚至都沒有去接護士遞過來的孩子,他跌跌撞撞的朝手術室裏奔去,王潔也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她也從護士的身旁奔跑了過去,這護士二話沒說,直接將手中的孩子強塞到丁鳳軍的懷中,丁鳳軍也來不急多想,一手抱著一個孩子,隨著張繼來的身後也走了進去。
病床上,羅欣怡冰涼的躺在上麵,額頭上的汗水還未幹涸,她的嘴角有些狐度,似在微笑。
“張大哥,我盡力了,孩子你一定要好好照顧,我走了,以後恐怕再也不能照顧你了。”
張繼來仿佛聽到了羅欣怡的聲音,這聲音在空曠的病房中回響著,半天,張繼來才發覺,那不過是自己的臆想,羅欣怡已經死了,死了的人怎麽還會說話?
張繼來一下子撲倒在床邊,他拉著羅欣怡的手失聲痛哭道:“欣怡,你怎麽這麽狠心丟下我自己走了,你走了我可咋辦,咱們不是說好了麽,一起白頭偕老,一起把孩子養大成人,我還要為你把眼睛看好。”“欣怡,你醒醒啊,不要再睡了!”張繼來情緒失控的猛烈搖著羅欣怡,然而羅欣怡並沒有因為他的搖晃而蘇醒,就那樣紋絲不動的躺在床上,任由張繼來衷嚎的痛哭流泣,王潔抱著孩子也趴在羅欣怡的身邊,她的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一刻不停的往下掉。“欣怡,都怪我不好,我要是早到一會兒的話,興許你也不會這樣,欣怡啊,你醒醒吧,你不是說還要給我找一個好婆家的麽,你不能說話不算數啊!”
丁鳳軍抱著孩子站在一旁,他聽著兩個人的哭泣,不由的一陣心傷,也是淚流不止。
羅欣怡的臉色如此蒼白,頭發完全淩亂,就像剛剛經曆了一場浴血奮戰一樣,隻是這場戰爭取得勝利後,她卻光榮的犧牲了。
三天後,丁鳳軍幫襯著張繼來將羅欣怡安葬在自家墳址上,那是一片空曠的田野,周圍還有幾個陳舊矮小的墳包,張繼來怕羅欣怡一個人在這裏會無聊,他特意在墳包上種下了一棵鬆樹。
希望這棵鬆樹能為羅欣怡遮風蔽雨,閑遐之餘也好讓這棵鬆陪羅欣怡說說話,解解悶。
安排好羅欣怡的後事,丁鳳軍悵然若失的說道:“你打算接下來要幹什麽?”
張繼來目露凶光說道:“欣怡都已經死了三天了,這個羅文玉居然都不來看看她,他的心真是太狠了,這次要不是二哥和王潔,我想我連一副棺材都沒辦法為欣怡準備,我要去找羅文玉,就算把這世界翻個底朝天,我也要找到他!”
丁鳳軍頓時有種不祥的預感,他試探性的問道:“然後呢?”
張繼來咬牙齧齒的說道:“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