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對不會再出來的。
跑下一樓,我掏出腰間的槍,手指用不了,幾根指節完全無法動彈。我靠在一個雕像邊,利用雕像上的一個小凸起扣動了扳機。
“砰!”槍擊聲回蕩在教堂。
“有刺客!”在正門守衛的聖殿騎士拉響警鈴,借此機會,我翻下原來那一扇窗戶,手忙腳亂的爬出了柵欄。外麵的巡邏衛士早已衝進了教堂內,我急匆匆的背著海之音往碼頭疾馳而去。
左腳完全使不上勁,喪失了抓地力,使得跑起來一瘸一拐。
我跑到船上,後方,衝天的火光和喊聲驚動了整個羅馬城。
“教皇遇刺了!”衛士們喊道。那些黑漆漆的屋子裏陡然出現了亮光,越來越多的人們跟隨著聖殿騎士朝碼頭衝了過來。
我急匆匆地用牙齒解散那些綁好的帆繩,雙桅卡拉克上的帆嗖地一下,所有的帆都被放了下來。
人們越來越近了,但是船為什麽動也不動!
焦急之下我終於找到了原因:錨繩。船隻的錨還深深卡在港口底部。但是!沒有可以借助的物體來扣動扳機。
急中生智。我將一根已經骨折的食指穿過槍機那一小圓環,隨後用牙齒手指咬住另一端,對準錨繩,隨後用力往回拉!
“砰!”
錨繩終於被打斷了。船隻緩緩離開碼頭,順著台伯河河流,直衝外港而去。隱隱約約看見大大小小的船隻追了過來,但是隻要不出動軍艦,那就問題不大!我想。隻要6個小時,便可以到達阿雅克肖,到那個時候,無論如何,哪怕再多的人攔截,我也要帶著海之音回到房子裏!
槍往海裏一扔,反正也沒了子彈。
順風順流,但我總覺得船隻行進速度很慢。將海之音放在船長室一處簡陋的小床上,微弱的呼吸,但是始終昏迷著。我到船尾處,找到了應該是控製船隻方向的東西。說實話,我對船隻一竅不通,但是總歸坐過船,好歹知道控製船隻前進的裝置。但是我站在舵盤麵前,卻忽然注意到一個事實:我不知道阿雅克肖在哪裏。
此時此刻,我頭腦中隻能搜刮出阿雅克肖位於西地中海,科西嘉島東部,距離羅馬6個小時的航程,距離熱那亞11個小時的航程。除此之外,該如何前進呢?該朝哪一個方向前進?沒有水手,該如何操帆迎風……就連對船隻一竅不通的我也知道,倘若此時風向改變,船隻鐵定會被風吹回到羅馬港。
我突然十分地難過,那時我要是聽父母的話經商,現在我說不定十分熟悉地圖什麽的。但是那樣一來也沒法遇到海之音吧。我回到那小小的船長室,靜靜地看著海之音的臉。最美麗的女子看到她感到自愧,最純真的人看到她也要嫉妒到心痛,因為她們看到,凡是自己所得意的方麵,都已經被她比的黯淡無光。
“沒事的。”我輕輕撫摸著她的頭。
海之音.……
我把大衣蓋在她小小的身體上,隨後拉出那一柄三叉戟。那一瞬間三叉戟所爆發出來的魔力,成
功擊殺了教皇……不,還不能肯定,我沒有時間去確認克萊恩是否已經死亡。當時根本沒有時間去確認,手指也沒有足夠的力量舉起三叉戟再去刺殺他。不過,當時那一幅畫裏麵給我展示的是那名教士被三叉戟命中之後化為白骨,但是剛才的教皇卻是依舊肉體保留在原處。難道沒有成功殺死他嗎?
頭很暈很痛.……
隻穿了一隻鞋,被刺穿的左腳處,有什麽溫暖的液體不停地從皮鞋裏麵滲出來,雙手手指使不上力氣。眼前逐漸變得漆黑一片。
……
“喬治先生.……是嗎?”
一個年輕女子的聲音傳來。
“畫的秘密.……不想知道?”溫柔的女聲向我詢問。
想。但是無論如何我也睜不開眼睛,也說不出話。我死了嗎?
“沒有哦。喬治先生,你並沒有死。”聲音來源似乎一眼看穿了我心裏所想,這麽開口說道。
“你沒有死哦……你之所以能聽見我的聲音……因為我向你發出了邀請.……”
什麽邀請?
“觀察我封印在三叉戟內部……殘存的記憶碎片.……和一些克萊恩·澤菲爾的記憶……”
啊,是薩伏依殘存的記憶碎片嗎……
(碎片記憶)我睜開眼睛。躺在不知道是什麽地方的沙灘上,眼前是一片汪洋的大海。我不是正在那一條破爛的卡拉克船上嗎?怎麽會到這樣一處地方來呢?
直起身,麵前一派原始的景象。鬱鬱蔥蔥的樹林,溫暖的海風。為什麽?
頭很痛,感覺裏麵有兩個截然不同的事物正在激烈對撞,痛感一如一根撬棍從太陽穴橫插進頭部,甚至還在不停地攪動著。
明明現在將近晚秋了,為什麽我會由衷地認為是春天呢?或者說,為什麽我此時此刻堅定地否認原有記憶,而始終占據我腦海中的是有關春天的記憶呢?不得而知。
春天也可以。畢竟春給人的印象無非就那樣,詩人們認為,春天代表著愛情的萌發,而文學家們則認為,春是充滿希望、生機盎然的、春是活潑的、春是狂熱的、春是姿意生長的、春是年青旺盛的。春天到處是人們辛勤的影子。沒有春的萬紫千紅,哪來秋的碩果累累。
但是此時此刻,我耳朵聽到了————或者好像聽到了一些若有若無的歌聲。四下張望,並沒有什麽值得奇怪的地方,那歌聲似乎從天上傳來,又或者從大海深處湧來。分明細若遊絲,卻又一清二楚。明明是春,卻絲毫聽不見任何風聲,也沒有任何海鳥叫聲,明明在海邊,卻也聽不見海浪聲————這使得我想起了在阿雅克肖教堂之中,那一夜聽到海之音歌唱的情形。
毫無月光的夜晚,純粹的漆黑,純粹的靜寂,純粹的歌聲。那是那一晚,最初遇見海之音的夜晚,我從教堂出發走到水塔之下仰視海之
音歌唱的情形。此時此刻雖為白天,但這一情形何等相似!一如那一晚蟲鳴,此時此刻海浪竟然也全無蹤跡,海水像是黏著力極強的膠,全然不見動靜。
我注意到海平麵上有什麽黑壓壓的東西突然出現,並且越來越大,能夠分辨出那是浩浩蕩蕩的船隻,所有船隻均被塗裝成漆黑,連帆也是漆黑一片,在其中一麵頂帆上,我看到了一個醒目的標誌:紅色的骷髏頭,以及交叉的兩根綠色骨頭。
是海盜。難不成他們是衝我而來?然而不論如何也想不通的是:沒有海水流動,無風,這些船隻是如何行進的?
隨著海盜船越來越近,我明白那些海盜目標並不是我。在那些黑壓壓的船隻前方,有一塊巨大的貝殼,或者說是一塊巨大的扇貝,在陽光下閃爍著盈盈的光,其上站著一名女子,赤身裸體,長長白頭發,那種白,我見過,不是死板的白色,是雪白,如同初雪覆蓋在冬日早晨屋頂上那般活生生的雪白。
薩伏依。
此時此刻那魔性的音樂也斷然消失。
那一幅畫上,一模一樣的場景,黑壓壓的海盜想來也就是畫上的惡魔,我甚至可以看見那些站在船頭的海盜們手裏揮舞著長劍和勾爪。而薩伏依乘著貝殼而來。為什麽此時此刻這樣一幅畫麵會重現在我的視角內?而且分明缺少了那個重要的元素:黑袍教士。
此時此刻我才注意到,我身上穿的就是那一件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在修道院學習的時候長年累月穿的衣服:黑袍教士服。而且手裏不知道什麽原因還拿著那一本我雖然背的十分熟練但是厭惡無比的《新約》。
啊啊,這是……!很有可能如同先前那一奇妙的聲音所言:這是屬於克萊恩或者薩伏依的記憶碎片,既然是殘存在三叉戟內部,那克萊恩記憶來源大概能猜出來,恐怕克萊恩被三叉戟的魔力所擊暈或者斬殺掉的那一瞬間所捕獲的。
我朝著貝殼之上的薩伏依伸出手————其實我本不想如此做,但是這一具身體開始全然不受我的控製,依舊朝前伸出了手。海盜們不知何故,忽然退卻。
我把身上的外套脫下,給赤裸的美麗女子薩伏依穿上。她似乎很警惕我,但是依舊對我說了聲謝謝。
“要不然……帶你去我的住處吧?”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辦才好,我提議道。
“.……嗯。”細如蚊呐的聲音,她點點頭。
我轉過身,看見一旁海島之上,巨大的堡壘到處伸出黑洞洞的炮口,其上掛著法蘭西封地的旗幟:布列塔尼。(位於法國西北角,靠近大西洋)
“住處條件惡劣,還請你不要太介意。”我推開一間位於深林之中的小木屋的門,不好意思地說道。
“為什麽.……你要住在這種地方……”她開口問道。
“啊,我立誌為耶穌基督服務,希望成為他在世俗的代表,所以在這裏苦行來著。啊,忘了介紹自己,我叫克萊恩,克萊恩·澤菲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