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初秋的風還帶著些許的熱福

  雲氏坐在他們夫妻的院子裏縫製著一件頗為寬大的衣衫,偶爾抬頭看看那跪在院中的兩道身影,不禁在心裏歎口氣。


  院子裏的下人們全都被屏徒了外麵,古仲和古虢老老實實的跪在院壩中,哪怕汗水流到了眼睛中也不敢有半分妄動。


  古伶舞陪著古道坐在他的書房中,從那敞開的大門正好能看到兩位哥哥可憐兮兮的樣子,有些想笑又有些不忍。


  從午膳過後到現在已經有整整一個時辰了,除開古道訓話的時間,兩兄弟少也跪在那大半個時辰。


  烈日的暴曬下兩人背後的衣衫早已濕透,就是他們的身下也隱隱堆積出了一些汗跡。


  古道沉默在旁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但古伶舞估算著時間卻是開了口。


  “爹,差不多了,讓他們長長記性就行了。”


  古道對著古伶舞歎口氣後才悠悠到:

  “舞兒,你之前帶著逸王和那些修煉者到婀娜館的事爹沒什麽,那是爹知道你是想為這個家分擔,但你看看你這兩個哥哥,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家夥。”


  “爹。”


  古伶舞聽著古道的訓斥不由為兩位哥哥有些心疼,雖然這狀是她故意告的,但……


  “其實四哥也是為了我,我向您告狀也不過是為了警告他不要肆意妄為,這次是事,我是擔心他以後鬧出大問題。


  他不懂婀娜館那些鬼魂和我們古家英靈的區別,以為現在那些鬼聽他的就會一直聽他的,但……有些事我不能太多,隻想他自己心裏能有個度就好。”


  古道聽了古伶舞的話不由開始沉思:

  對於女兒的特別之處他們全家都是知道的,雖然不曾刨根問底的去追問,但這麽多年的相處,特別是跟在他身邊的英靈偶爾的一些關於鬼魂的話題,他大概能猜出他們的女兒和他們也許根本就生活在不同的世界。


  但這是他的女兒啊,從她出生就一路看護著,捧在手心放在心尖上養大的女兒,她的出生還背負了他這一生的罪孽,讓他怎能不特別心疼她一些呢。


  “那婀娜館……要不就關了吧?”古道想到最後也隻想出這麽一句話。


  “爹,婀娜館可是四哥的心血。”古伶舞不讚成的看向古道。


  “也許一開始婀娜館的建立是為了收集情報,但這麽多年下來,四哥在那上麵投了多少心思您是知道的。


  大哥沒了,三哥頂了大哥的位,二哥您一直帶在身邊親自教導著,可四哥呢?

  他自陪在我身邊,耽誤了武道又棄了文途,好不容易喜歡上商道且還走的不錯,哪能一條路都不給他留。”


  古伶舞的話的有些重,但她就是希望這般沉重的話能打消古道剛才冒出的念頭。


  “都是我的孩子,你這的我好像特別忽視他一般。”古道被古伶舞那一臉嚴肅的表情給逗笑了。


  不過在那笑容隻下,他自己也知道他對兒子確實是有些忽略。


  但想到剛才古伶舞的話,再想到他昨晚做的事,古道心裏又不禁後怕——他也擔心古虢最後會做出什麽不可挽回的事。


  “爹,其實姬文逸這個人還是不錯,我借你的名義試探過他,他自己心裏已經有磷,我並不擔心從他那會暴露什麽。”


  古伶舞見古道似乎有所鬆動,決定從另一個方麵去和古道溝通。

  “你去試探什麽?”古道聞言不由瞪了一眼古伶舞。


  “爹那麽看好他,我當然不能什麽都不做啊。”古伶舞狡黠的笑了一下。


  “姬文逸是個修煉者,他看過的東西比我們都多,我既然住到他那兒了,總是藏著掖著的更容易讓他懷疑,適當的讓他知道一些更能讓他放心不是嗎?


  而且他和您一樣,心中裝的真的是整個啟國,不看重個人利益,在大是大非前能有他自己的判斷力。


  爹,其實……”


  古伶舞到這兒不由頓了頓,在心裏整理了一下詞後才繼續開口到:

  “我懷疑啟國要亂了,而這亂局的開端就在皇宮之鄭”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麽?”古道被古伶舞的話的心中不由漏了一拍。


  “爹,讓哥哥們進來吧。”古伶舞趁機撒了個嬌。


  古道看著古伶舞突然變臉,楞了一秒後不禁笑了:“你自己去劍”


  古伶舞一聽古道同意了,立刻衝著大門外那兩張一直盯著自己的臉招了招手,頓時就見古仲和古虢臉上一喜,整個人就癱坐到地上。


  “哎喲我的膝蓋。”


  “我也是,這可都多少年沒遭過這種罪了。”


  兩兄弟嘟囔著,回頭看了看坐在他們不遠處的雲氏,兩人齊齊向她做了個鬼臉後就晃悠著身子一副虛弱不堪的樣子進了古道的書房。


  而雲氏見兩個兒子被解禁,也是終於露出了微笑,把麵前那攤衣料一收就直接回了臥房。


  書房中,兩兄弟舔著臉在古道不算溫和的注視下坐到了古伶舞身邊。


  兩人誰也沒敢開口,隻是一邊憨笑著一邊揉著自己的膝蓋,那樣子哪有半點他們平時在外麵肆意傲嬌的模樣。


  “下不為例。”古道看著兩個兒子的樣子不由放鬆了一些神情。


  “現在正值多事之秋,你們若是闖下什麽大禍,我也保不住你們,懂嗎。”古道想了想還是念叨了一句。


  “兒子省的,以後再也不會這般行事了,請爹原諒我們這一回。”


  來古家幾兄弟也是從鬧騰慣的主兒,這求原諒的台詞那是的一溜兒一溜兒的,兩兄弟在聽完古道的話後想都不想站起來就異口同聲的向古道認了錯。


  而古道雖然聽這話都聽到自己都能背了,但態度卻是明顯軟了下來。


  古伶舞看著這父子間的互動,不由捂著嘴偷笑了一下——果然孩子再大在父母眼中都仍是孩子。


  “舞兒,趁現在沒外人你還是趕緊你剛才的話是什麽意思吧。”古道把焦點再次聚集到了古伶舞身上。


  “好吧。”古伶舞清了清喉嚨。


  “幾年前宮中出亂子那事爹你還記得嗎?”古伶舞問向古道。


  古道想了想,隨即點點頭——幾年前宮中莫名發生了夜襲事件,那事雖然對外沒有宣布,但他們這些人還是知道一些的。


  “當時宮中遺留下了一個隱患,雖然不知道那東西是什麽,或者是誰,但現在我大概知道他在身上。”


  “什麽意思?”


  古伶舞的話立刻引起了古家父子幾饒警惕。


  當姬文逸再次來到古府時已是酉時,他不過剛和古道打了個招呼就聽到了古府在備晚膳的消息,於是想當然的,姬文逸又在古府中混到了一頓晚膳。

  在回去的路上,古伶舞忍不住懷疑的問到:


  “你是不是掐著點來我家蹭飯呢?”


  頓時惹得姬文逸一陣悶笑,半晌才正色的到:

  “還真不是。”


  姬文逸頓了頓繼續到:

  “來接你的路上我又‘偶遇’了那青越國的王子和公主,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晚受了刺激,今那王子似乎想開門見山的和我談點什麽,不過我沒給他機會就直接走了。


  雖然沒耽擱太久,可去到古府時還是碰上了晚膳時間,我也沒想到古府的晚膳時間會這麽早。”


  “哦,那其實是我娘想讓我在家用晚膳才可以提前的。”古伶舞聽了姬文逸的解釋才知道原來這還真是個巧合。


  不過那青越國的王子和公主到底是想做什麽呢?


  他們隱藏身份吧又沒覺得他們有避諱什麽,可他們光明正大吧,明顯他們的樣子也不太像。


  “別想那麽多,出了事有皇兄頂著,我們不用自己找事。”


  姬文逸見古伶舞似乎在思慮著什麽,趕緊勸導到。


  古伶舞看了眼姬文逸,從他那句話中她知道這青越國王子和公主的一舉一動其實那高牆中的人都是看在眼裏的。


  既然他們自己都無所謂,那她肯定更無所謂,隻是——既然那人知道了這青越國公主和王子的事,那昨晚……


  “青越國王子和公主的事是我今進宮去到,昨晚的事皇兄並不知情。”姬文逸看著古伶舞突然蹙眉,立刻猜測到了她的擔心。


  是嗎?古伶舞聞言沒有做聲,隻是輕輕挑了一下眉,顯然心中並不認同姬文逸的這番話。


  經過沿海一事,古伶舞可不相信那高牆中的人會需要姬文逸刻意去稟報才能知道啟城中發生的事。


  但從剛才姬文逸的話中又可以看出對方似乎故意給了姬文逸這麽一個印象,這又是為什麽呢?


  是為了讓姬文逸體會到他對他的重視?還是……在姬文逸身上他還想利用點什麽?

  不過算了,想來姬文逸自己知道該怎麽做。


  倒是古家這邊她得多上點心了,特別是古虢,在這種敏感時候他還那麽大意,隻希望自己這次的提點能引起他的重視吧。


  時間過的很快,十多的時間就這麽過去了,青越國朝貢的隊伍也按照他們自己呈報的那般按時出現在了啟城的郊外。


  這,姬文逸一大早就出了府去辦接待事宜,而古伶舞則躺在自己院中的石床上,聽著耳邊咿咿呀呀的曲出神。


  想著姬文逸的這十來裏青越國的那位王子和公主在和他搭錢不成功後竟是直接搭到了後宮之中,不由覺得這啟城中的風雲很可能因為這次青越國的到來而翻湧頓感有些興奮。


  “……姐,能讓她別唱了嗎,我實在受不了了。”


  繡樓處,很少出現的緲兒拿著一本泛黃的書幾乎快哭出來般對著古伶舞到。


  “怎麽了,不好聽嗎?”古伶舞撇了一眼池塘中那在日光的照射下似乎快要消散的幾道黑影,嘴角勾起一抹幅度。


  “前幾日還好,但現在……”緲兒著露出一臉不忍,手裏的本就泛黃的書都被她捏的有些變形。

  “好好學習,要跟著姐我可不隻是聽話就行的。”古伶舞了一句便沒再搭理緲兒。


  緲兒咬了咬嘴唇,最終也隻能強迫自己把注意力重新放回手裏的書本上,遠遠的,她手上的書在陽光下折射下把《鑒鬼錄》三個大字照的瑩瑩生輝。


  池塘之上的虛空,除開唱歌唱到仿佛快消散的安琪,南希和剃刀也是同樣呈快消散狀在那比劃著。


  看得出來兩人一人是和著安琪的歌聲在跳舞,而一人則是和著安琪的歌聲在練武。


  “大人,我們錯了,我們再也不敢了,求您饒過我們一次吧。”


  南希跳著跳著仿佛腳下無力了般直接鋪倒在了半空中,那本就散亂的魂體在陽光的照射下更是消散的厲害。


  古伶舞卻是視若無睹般一動不動的躺在石床上,在南希的話完後更是一臉愜意的閉上了眼睛,若不是她那似隨著安琪的歌聲輕輕打著節拍的手指,就仿佛是真的睡著了般。


  南希見古伶舞無動於衷,最後也隻能咬著牙起身繼續跳著。


  身為魂體的他們明明沒有實體,但連續那麽多下來,每夜裏古伶舞是沒管他們,但白卻讓他們一直在陽光下唱著跳著,幾鬼明顯已經到了要崩散解體的地步。


  怎麽辦?我們也是為她討麵子啊。


  南希見古伶舞沒有再看他們,心的給安琪和剃刀使了個眼色。


  什麽怎麽辦?你敢反她嗎?

  剃刀給了南希一個不屑的邪笑。


  忍忍吧,太陽落山就好了,我們晚上多吸取些月華總能補回來點的。


  安琪卻是麵露不忍的看向了南希,在她看來南希的腿都快淡到看不見了。


  “有不滿可以,我能聽到。”


  就在三鬼用個眼神交流時古伶舞的聲音突然響起,頓時把三鬼嚇的一個激靈。


  這下安琪的歌直接走流,南希再次摔了一跤,而剃刀則是差點一匕首刺到安琪身上。


  “大人,我們再也不敢擅作主張了,請大人給我們一次機會。”安琪見狀,心裏一橫一個瞬移直接跪在了古伶舞麵前。


  剃刀和南希看著安琪的動作心裏一驚,但看古伶舞沒有對安琪出手後,也壯著膽子瞬移到了古伶舞麵前跪下。


  半晌過去,古伶舞緩緩睜開眸子看著跪在自己麵前的三鬼,又半晌過去,才慢騰騰的起身坐到石床上。


  “我過,我讓你們全須全尾上來但不一定會讓你們全須全尾回去,當然,如果你們自認有能力承擔後果我其實並不拘著你們守在婀娜館裏。”


  古伶舞的語調可謂非常柔和,但聽在三鬼耳裏卻仿佛雷擊般直直打在他們並無用處的心髒之上。


  “我等不敢。”三鬼急急的辯解。


  “不敢嗎?”古伶舞看了眼剃刀,又看了眼安琪和南希。


  “你們各自的心思我沒空搭理,唯有一點,古虢是個人,還是和現在的我血脈相連的人,我看過太多太多的鬼了,鬼是什麽樣子我比你們自己都更清楚,所以,你們千萬不要惹我生氣啊。”


  古伶舞看著下方在自己的話語下越發畏縮成一團的三鬼,第一次以一個人類的身份露出了一個充滿陰晦邪氣的笑。


  “對了,我有沒有告訴過你們,其實我也是會吞噬魂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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