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她
京都古家——
日頭開始偏西,古家兩兄妹靜默的坐在黃角樹下,聽著銅鏡中發生的一切,雖然都很擔心,但古虢卻似乎沒有了之前那種失控的表現。
銅鏡中傳出的聲音就仿佛兩人在聽現場直播,既嘈雜又那麽真實。
交鋒時的兵器聲,受傷時的慘叫聲,逃命時的奔跑聲,以及古道和彩蝶的對話聲,一道道聲音仿佛刀刃般割在古虢的心上。
“爹他瘋了嗎,他……”
當古道和彩蝶的對話聲結束,銅鏡中再次響起快速奔跑的腳步聲時,古虢突然笑了,笑的幾分嘲諷幾分苦悶幾分……心疼。
這是她一直無法理解的大義吧,雖然看過不少,但當這一切發生在自己身上時,古伶舞表示,她還是不能參透這種神奇的想法。
不過沒事,雖然她不懂大義,但她卻生有種特性——護短。
隻要是被她認可的人或事,無論對錯,她總是會把他們保護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燭九陰。”
再一次,古伶舞開口叫出了之前隱身的燭九陰。
“這是第二次了。”
古伶舞淡淡的開口。
燭九陰知道古伶舞話裏的意思——事不過三,她是在向它表明她的決心。
“五!”
古虢看著再次出現的燭九陰,本就煩躁的心仿佛直接攪成了漿糊,讓他連呼吸都停滯了下來。
“我會回來的,很快。”
古伶舞微微一笑,衝著燭九陰伸出了自己白皙卻骨感的手腕。
“便宜你了。”古伶舞努了努嘴。
“一分鍾。”燭九陰那顆人頭上第一次出現了人性話的表情——那種被逼無奈的表情。
“這是要做什麽?”古虢顫抖著聲音問向古伶舞和燭九陰。
“安靜等著就是。”燭九陰撇了一眼古虢,然後那顆長在蛇身上的人頭在古虢無限放大的瞳孔中直接幻化成了一顆蛇頭。
緊接著,古虢眼睜睜的看著變為正常蛇樣的燭九陰裂開嘴,露出兩顆又細又長的獠牙,在他仿佛無限放慢的注視下一口咬在了古伶舞伸出的手腕上。
“我不能自主離魂,但想要離魂還是有辦法的。”古伶舞一邊對著古虢解釋,一邊感受著一股陰冷的寒意順著自己的手腕直流而上。
古虢看著古伶舞的手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紫發黑,他知道那是中毒的表現。
再在聽了古伶舞的話後,他突然就明白了古伶舞的意思。
和魂體接觸這些年,魂體是什麽,古虢已經十分清楚了。
而讓魂體出現的方法他也知道——死。
人死了,魂體自動會從身體裏出來,而現在古伶舞在做的,就是……就是……
“…………”古虢看著嘴唇都開始發紫發黑的古伶舞,整個人都慌了,想上前去幫忙卻發現自己竟然腿軟到站都站不起來。
“沒事,九陰不會鬆口的,它控製著毒素,待我到了臨界點時就會穩住我的身體,我把爹安頓好會立刻回來。”古伶舞著衝燭九陰打了個眼色,然後古虢就看到燭九陰那粗壯的長尾在空中一劃,一個漩渦似的洞口就出現在了那裏。
“咚——”古虢眼睜睜的看著古伶舞整個身體癱軟的倒在了木榻上的幾上。
那悶悶的聲音重重的敲在古虢胸口,也讓他整個人瞬間找回了力氣。
“五。”古虢衝到古伶舞身前,心翼翼的抱住她的身體,二十五六的大夥子卻是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眼淚一滴一滴開始往外落。
“嘩拉~”
一道鎖鏈的拖拽聲在古虢耳邊響起,緊接著,他在淚眼朦朧中就看到一席黑衣的成年版古伶舞站到了他的麵前。
“五。”
古虢快速的擦掉眼中的淚水,欣喜的看向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古伶舞。
“這幫黑心肝的,套的倒是牢固。”古伶舞看了看自己魂體手腕處的鎖魂鏈——這鎖魂鏈一端套在她魂體的手腕上,一端就套在她身體的手腕上。
這是防著她破界下去呢,心思倒是多。
古伶舞呲笑了一聲,對著古虢到:
“放心,你眨眼的功夫我就回來了。”
完,古伶舞直接轉身走進了燭九陰用尾巴打開的通道。
那是可以直接通到古道身邊的通道,因為古道帶著的鱗片就仿佛是一種玄幻版的定位器,可以讓燭九陰把擁有鱗片的人直接帶回來,也可以讓燭九陰以鱗片為媒介把人傳過去。
當然,做這一切的前提是你得有掌控時間和空間之力,而燭九陰的能力,正是如此。
不得不,古伶舞來的時間非常好,周圍那一片漆黑的混亂在她的眼裏和白晝沒有任何區別。
她出來的一瞬正好看到一個長的奇形怪狀又醜不拉幾的東西向著古道撲過來,而在那怪物的身後,還有著一種似有若無的意念在操控著。
如果不是時間緊急,古伶舞肯定會把幕後的玩意兒都給一起收拾了才回去,但現在她根本沒有機會那麽做。
而且古道身上的鱗片已經暴露,她還得演場戲把古道給摘幹淨,唉,真是應了那句老話——能力越大事越多啊。
就在古伶舞現身的瞬間,那操控一切的意念似乎也感覺到了古伶舞的存在,二話不直接就向著古伶舞發出了一道意念攻擊。
可惜它的想法很美好,現實卻骨感到極致。
隻聽古伶舞一聲輕喝——放肆!
翻手間,骨刀的瑩白光芒從古伶舞手中一閃而出,那還在半空中向著古道撲來的怪物以及攻擊古伶舞的意念直接就連聲音都沒發出就灰飛煙滅。
整個場麵一度陷入了寂靜。
古伶舞下方所有人都呆滯的看著眼前的場景,他們看不到上方的古伶舞,哪怕他們剛才明確聽到了有女子的聲音在他們頭上傳來。
而一直以來都端正守禮的姬文逸此時卻是不淡定了——
是她,真的是她。
這麽多年了,她還是沒有變。
渾身籠罩在黑色的寬大罩衣中,長長的和黑衣融為一體的頭發,一張精致巧卻白的有些過分的臉。
終於,看清了她的容貌,和他想象中一樣,完美到找不到一絲瑕疵。
記得第一次她給他的印象隻是一塊黑色的絲質手絹;
第二次是她純黑的衣袍和在夜色中瑩白的、有些尖又帶點橢圓的下巴,那是他在出去修煉前主動去找的她,但當時的她還,連正眼都沒敢去看她;
第三次是在皇宮,雖然隻是一個背影或者一個衣角,但他就是知道那是她;
再來就是現在了,她那麽清楚的站在他的上方,哪怕是這種仰望的角度,姬文逸也仿佛整個人都不受控製般,開始止不住的心跳加速,麵容發燙。
而和姬文逸有同樣感觸的,還有一個人。
“媽~”
一道激動的聲音從巫培禹身邊傳出。
巫培禹驚訝的看向身邊的靈,他知道靈一直在找一個人,但是他不知道那個人竟然是他的母親。
可是——巫培禹看著靈和周圍眾饒動作,他們都看不見周圍有任何人,他從靈慌亂的眼神中也看出來靈自己也是看不見的。
是的,現在的古伶舞並沒有現身,她怕她現在的樣子嚇到古道。
可是她不知道在下方的人中,有那麽一個人雖然沒話,卻是真真實實的看到了隱身狀態的她。
“古家,兩清。”
做戲做全套,古伶舞的時間不多,解決完眼前的事情後,她利用功法讓自己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到下方眾人耳鄭
然後在所有人都沒有回過神之前,古道手中的鱗片直接淩空飛出,然後在眾目睽睽之下消失在他們的視線之鄭
完事,收工!
古伶舞看著所有事情都解決,勾起嘴角放鬆一笑,在轉身離開之際終於察覺到了一股炙熱的視線似乎注視著自己。
不可能啊?
古伶舞疑惑的順著那視線看過去,隻見一名翩翩少年正目光堅定的看著她,他的表情和視線都充分明他真的看得到她。
奇怪的人!古伶舞微微嘟了一下嘴,毫無留戀的返身回到通道。
“媽,媽。”
一道道呼喊在古伶舞即將消失的時候終於引起了她的注意。
古伶舞扭頭一看,瞳孔頓時一怔——他們家的幺,為什麽他會在這裏?
可惜不等古伶舞細想,她隻覺手中的鎖鏈被狠狠一拽,整個人連同那通道直接就消散在空鄭
“媽!”許真是母子連心,在古伶舞消失的瞬間,靈似乎有感觸般,整個人都垮了下來。
媽,你沒看到我嗎,我是西宜啊,幺西宜!靈心中的話再也不出口。
一旁的姬文逸看著古伶舞消失的場景,都還沒得及細想為什麽她的手腕上多了一條鐵鏈,那種仿佛被囚禁的感覺都沒得及深思就被身旁的無塵給拉了一把。
“無憂,你在看什麽?那巫氏的靈公子似乎認識幫助我們的高人。”無塵輕聲到。
巫氏認識?姬文逸整個人精神一震,直接把視線看向了巫培禹幾人。
隻見靈的情緒似乎有些失控,剛才他太專注於她的現身,渾然沒有注意到周圍發生了什麽。
其他人在經過這一係列光怪離奇的事情後,對於劫後餘生這句話有了充分的體會。
特別是還活著的那些士兵,一個個癱坐在地,眼淚止不住的往外湧。
而左丘氏和樂司氏則是看了一下古道,然後兩幫人不置一詞的靜默在一旁。
撇開這些所有人不提,單看古道。
他握刀的手在微微顫抖,目光卻落在自己另一隻空無一物的手掌之上。
剛才的聲音讓他有些耳熟,但卻怎麽也無法讓他聯想到自己的寶貝女兒身上,但想到那保命符的消失,古道心裏不禁有些惆悵——他回去後該怎麽給自家女兒交代呢?
那收回保命符的人是不是就是那鱗片的主人呢?自家女兒又是怎麽弄到這種東西的呢?現在鱗片被收回,也許能減少他不必要的麻煩,但之前的事他又該如何解釋呢?
不古道這邊的危機暫時解除,古伶舞在被拉回山水澗後,魂體剛回到自己的肉身隻覺得心口一陣絞痛,忍不住“哇”的一下吐了很大一口黑血出來。
“怎……怎麽回事?大神,五這是怎麽了?”
古虢抱著古伶舞癱軟的身體急急的問到。
而恢複原狀的燭九陰卻是冷冷的撇了一眼兩人,才開口到:“你以為我的毒素是普通人能承受的,這種自己找死的做法,活該她吐血。”
燭九陰著直接爬回黃角樹上,一個閃身就又不見了蹤影。
“五,五,你別嚇四哥啊。”
古虢帶著哭腔抱著古伶舞輕聲呼喊著。
“我沒事。”
吐了一口毒血的古伶舞現在連撐起自己身體的力量都沒有了。
微微轉動眼珠看向地上那攤她吐出的毒血,她沒想到燭九陰的毒素這麽強,隻是在她身體裏走了個過場也讓她丟了半條命。
古虢也順著古伶舞的視線看去,隻見沾染上古伶舞毒血的地麵已經凹陷了進去,那混著泥土的石板還發出呲呲的腐蝕聲。
古虢顫抖著雙手把古伶舞緊緊抱在了懷裏,當年那麽的一個娃娃如今已經不是他雙手就能環抱的了,但她在背後默默為他們這個家所做的,卻是越來越多。
“四哥,抱我回房休息吧,這裏讓緲兒來收拾一下,被別人看到不好。”古伶舞強打起精神督促到。
她沒想到今這麽一遭,竟是連她這被錘煉到鋼筋鐵骨的肉身都傷筋動了骨,還有她的頭,現在一陣陣的發脹,而最主要的,是她手腕處的鎖魂鏈。
不知道她這般做法是不是牽動了什麽禁製,她發現那鎖魂鏈正詭異的陣陣收縮,把她的手腕勒的生痛不,還有繼續往肉裏猛紮的傾向。
“好,四哥抱你進屋去。”
古虢吸了吸鼻子,穩住自己的手腳把古伶舞一把抱了起來。
好輕啊,就仿佛婀娜館那些鬼魂一般沒有什麽重量——這是古虢抱起古伶舞後最清晰的感受。
被放到床上,古伶舞的臉色除了因為身體的不適外,還因為手腕處的疼痛而緊緊皺在了一起。
“我去找大夫?”古虢看著古伶舞的樣子,著急的詢問到——他不知道古伶舞現在的情況到底該不該去找大夫。
“去吧。”古伶舞點點頭。
看著古虢連樓梯都不走直接從二樓跳下去的身影,古伶舞冷下一張臉把被鎖魂鏈緊箍著的手腕抬到眼前。
“上來個鬼給我解釋一下,不管是誰!”
古伶舞的聲音很冷,冷到讓周圍的空氣都直接凝固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