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 話本

  城西竹林打得不可開交,有來有回。皇宮深院倒是安靜異常。


  顧庭不是個多話的人,秦蘇蘇也並未主動搭話。


  二人即便是一同住在這裏,也並未有多少言語上的交流。他品著秦蘇蘇泡的明茶龍井,視線毫不避諱的落在秦蘇蘇身上。


  他們應該有很多個美好的日子,隻可惜他忘記了。


  秦蘇蘇自然是察覺到顧庭炙熱的目光,她故意扭頭不去看。


  年年睡到日上三竿才揉著眼起床,便瞧見爹爹娘親坐在院子裏。


  這情景年年也有許久未見過了,她有些迷糊,爬到顧庭懷裏,奶聲奶氣道:“爹爹,你想起我們了嗎?”


  顧庭揉了揉年年的頭發,笑著搖了搖頭。


  “奧。”年年點點頭,“沒事,隻要我們一家人在一起,以後就會有更多美好的回憶。”


  雖說年年年紀小,但是想問題還是很通透的。


  倆大人忍不住對視一眼,他們的覺悟竟然比不過一個孩子,秦蘇蘇噗嗤笑出了聲。


  “話本裏那些失憶的橋段,到最後都會大團圓的。”年年篤定道。


  “話本?誰給你看的?”秦蘇蘇敏銳的察覺到不對勁,年年這個年紀,認識的字可不多,她哪裏看得懂話本?

  “哥哥講的,自從爹爹不記得我們之後,他就開始專門看這類的話本了。”年年的眼珠子一直盯著眼前的茶杯,她也很想喝,但是身為小孩子是喝不得這些的。


  即使嘴饞,也隻能咂咂嘴算了。


  於是乎,遠在城西的延延還不知道,自己私藏許久的話本,因為妹妹的一句無心之失,被一網打盡了。


  他們三人在院子裏度過了一段祥和的日子,算不得浪漫,但格外溫馨。


  秦蘇蘇倚在門邊,望著顧庭背著年年在院子裏瘋跑。一向冷漠無情的大禹將軍,竟然也難得的流露出了些許孩子氣。


  “謝謝爹爹!”年年開心的跟顧庭揮了揮手,便回房睡覺了,兩天的時間匆匆而過,對年年而言,這是她今年最開心的日子。


  “也謝謝年年讓我做了爹爹。”顧庭捏了捏年年的臉,寵溺笑道,“爹爹也會努力想起年年小時候的事情。”


  “我相信爹爹!”年年篤定的聲音從屋子裏傳來。


  再度轉頭時,秦蘇蘇已經合上了房門,看來並不打算與顧庭深夜暢聊。


  顧庭聳了聳肩,明日便是他與拓跋恒約定的日子,他故意說的四天,便是不想讓秦蘇蘇擔心。他希望自己回來時,是一個完完整整的顧庭。


  若是有所風險,就該他一人承擔。


  拓跋恒特意有了三日之約,應當是為了拖延時間。景元帝與顧庭都用自己的親衛在周遭巡視了個遍,並未有任何異常。


  拓跋恒的確是孤軍而來,想要議和的態度分外誠懇。


  但翊王已經丟了,拓跋恒又有什麽條件來與大禹議和?要知道,如今的大禹掌握了主動權,若是拓跋恒有所不軌,大禹的鐵騎可以再度踏上北狄,拓跋恒能來這裏討到便宜的可能性極小。


  一代可汗,親自前來議和……


  此事怎麽想都有所蹊蹺。


  深夜,景元帝特意來給顧庭送行。


  “顧卿,這是信號彈。你若是有危險,朕的親衛能立刻衝進去。”景元帝將此物鄭重其事的交到顧庭手裏。


  偌大的京都,能讓景元帝信任的將軍,隻有顧庭一個。所以景元帝萬不能讓顧庭出事,否則自己的皇位隨時會被太後策反。


  “多謝陛下。”顧庭也並未推脫。


  他也是一人深入敵營,雖然未知前路,但也不可未戰先降。


  以他的武功,出入敵營應當不成問題。


  清晨。秦蘇蘇總覺得有些心悸,她忙穿好衣裳起身,卻沒在庭院見到那個熟悉的人。


  不是說要在這裏呆四天嗎?這才第四日。


  秦蘇蘇抿了抿嘴,心裏總覺得空空的。


  “年年,我們去皇後娘娘那裏看弟弟。”秦蘇蘇著急命令道。


  她不由分說的將熟睡的年年從睡夢中撈起,馬不停蹄的送到了皇後娘娘那裏,簡單說明了緣由,便駕著馬奔出了皇宮。


  她來到南平候府,果然並未見到顧庭。


  他從不會會一聲不吭的便離開。


  所以他必定是事出有因,並且是不能讓她知道的事。


  秦蘇蘇靈光乍現。


  拓跋恒要來議和,顧庭一定是去找拓跋恒了。


  如今拓跋恒已經在京都外駐紮了三日,京都裏已經有了風聲,秦蘇蘇調轉馬頭,往城西趕去。聽說城西的守衛多了許多,搞得人心惶惶。


  城西竹林。


  延延與修對戰了好幾日,修始終蒙著臉,雖說他不大愛說話,但延延與平時不大一樣,他的話如滔滔江水,奔流不息。


  許是在南平候府為了維護小公子的身份,憋了太久。


  修這兩日在與延延的交手中,已經知曉了延延玩弄過多少次的螞蟻,捉到了多少次的螳螂這等細枝末節的小事。


  越看,便越覺得他像自己的弟弟。


  “小公子,雖然我沒有這個立場說這句話,但……”修深吸了一口氣,“侯爺與夫人,都是愛你的。無論是否失憶,有些東西,它是刻在骨髓裏的,是怎麽都磨滅不了的羈絆。”


  “你也聽到我對爹爹說的話了?”延延精疲力盡的躺在竹林中,暢快的對戰讓他心裏的抑鬱一掃而空,他遙望著藍天,沉聲道,“其實我並不覺得委屈,我是爹爹怎麽都抹去不了的人,因為我們身上流著同樣的血。但我之所以生氣,是因為爹爹忘記了娘親,沒有以往的記憶,娘親對他而言,隻是我和年年的娘親而已,而不是他的妻子。”


  這兩日來的交手,已經讓延延徹底信任了修。他開始肆無忌憚的向修抱怨:“爹爹失憶就失憶了,竟然還帶了個姐姐回來。那姐姐對爹爹顯而易見的圖謀不軌,這不就是對娘親的背叛嗎?嗬,我要是娘親,早就帶著孩子跑了。這等負心漢,哪裏配做我的爹爹。”


  “……”修琢磨著延延所用的成語,分外詫異他從哪裏學到的。


  “我看那些話本裏的這類人,都不會有好下場。”延延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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