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奇客（2）

  孫老板自己的珍藏不多，都擱在樓上他自己臥房的小箱子裏，鑰匙隻有一把，他親自拿著，從不離身。他讓兩個客人隨著自己上樓，在外間的客廳小坐，又親自給沏了兩杯茶，便去取了小箱子過來，擱到了茶幾之上。他開了箱子，拿出了幾樣東西——一塊和田白玉雕成遠山孤帆水墨畫般的鎮紙，一副翠綠欲滴的翡翠玉鐲，一塊貓眼石戒麵，一對透明寶石並鑲著珍珠的耳墜，並排攤在一方白色絲巾之上。黃公子凝神細看了幾眼，拈起那副耳墜，奇道：“旁的東西倒也罷了，特別是這鎮紙，可算是一件好東西。但這墜子上的珠子並不名貴，怎麽也和其他的東西放一起了？”聽到黃公子的疑問，一直低頭不語的少女也抬起靈動的雙眸，端詳起那副耳墜來。孫老板趕緊解釋道：“公子有所不知，這耳墜子上的珍珠倒是其次，請看——”他輕輕接過一個耳墜，將墜子拈起，那晶瑩透明的寶石，隨著他的轉動，似有光彩透出。“這個東西叫金剛鑽，原本咱們中原也有，但這兩顆石頭是西洋來的，切得甚好，這石頭品質再好，若切得不好，也看不出華彩來。”孫老板道，“若是夜裏，燈火一照，那才真叫好看。不過咱們中原的人，不識這東西，有這價沒這市。”黃公子端詳著自己手上的墜子，又看了少女一眼，點頭道：“原隻聽說過此物，真品倒還第一次見著。”他又放下耳墜，拿起鎮紙看了看，道：“這鎮紙，連這耳墜，老板，您給開個價吧。”孫老板這下又有點吃不準，若是一般的豪客，他毫不猶豫就獅子大開口了，隻是這對男女看上去並非俗人，他若下手過狠，隻怕今後難做長久生意。“今天就當交下黃公子這個朋友，這鎮紙作價一萬兩白銀，耳墜子，不瞞公子，金剛石是前代掌櫃的從個番僧手裏收的，又著人鑲了兩顆珠子，本應定價三千兩白銀，但這東西隻怕沒人識貨，三百兩都賣不出去，打個折，一千兩吧。”黃公子邊聽邊點頭，最後笑道，“老板太客氣了，早就聽說集寶齋的孫老板是個誠心做生意的性情中人，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一萬三千兩銀票，原數奉上，這東西值這個價。”說罷，他從懷裏取出疊銀票，數出了一萬三千兩，交給孫老板。這麽爽快的客人，孫老板已決心交下這個朋友。“好！若是黃公子今後還有什麽想買的，隻管來找我孫某，給您的都是實價！”他這便搖了搖屋內的鈴繩，一個夥計應聲上來，他吩咐取兩個首飾匣子過來，把東西好好包上。“取一個便夠了。”待他說完，黃公子補充道。說罷，他拈起那副墜子，走到少女身邊，親自替那少女戴上了耳墜。孫老板嘴張得老大，因這少女進來後一直沒有說話，與黃公子也沒有什麽互動與交流，孫老板便一直默認少女是黃公子的妹妹或者後輩，然而看他親手替她戴墜子的樣子，難道，這少女竟是他的妻室或寵妾不成？那墜子戴在少女耳際十分好看，原是氣質高貴之人，更能襯得這金剛石的光彩。可是少女的臉漲紅了，麵紗微微抖動，眉間卻帶著微微的怒氣，並不見得如何高興。“別摘！送給你了。”“我不要！”少女進門後第一次開口說話，嗓音清脆柔和，甚是好聽，但是語氣裏卻帶著怒意。“忘了咱們的約法三章了？”黃公子淡淡一笑，並不生氣。少女停下摘耳墜的手，賭氣似的撥了撥墜子，那兩塊金剛石便打著轉地漾出光彩來，就算她戴著麵紗，也襯得她如仙子般清麗高雅。一時之間，那黃公子與孫老板本人都看怔了。夥計抱著首飾匣子匆匆忙忙上樓，忙不迭地包裝起鎮紙來。孫老板咳嗽一聲，拿話岔開去。他的心底卻不由自主地比較起麵前的少女與那日來買東西的姑娘來，想必從美貌上來說，這少女不輸那姑娘，甚至猶勝那姑娘一籌，可是他的心裏，終究是喜歡那姑娘多一些。想到此處，他老臉一紅，不管是這少女還是那姑娘，他都是可望而不可及，拿她倆做比較，不過是自己的妄想。孫老板親自用油紙和絹紙把匣子包了好幾層，又將黃公子與少女送到店門口，便目送著兩人又消失在雨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