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煙嵐
墨尊屏住呼吸，背靠樹木站了起來。那群人裏也有修行者，而且感知不弱，他不敢發出絲毫聲響。
魂海裏的影子默不作聲，以免影響他的動作，同時瘋狂思索對策，以求打開局麵。兩人心意相通，配合得極為默契。
墨尊突然皺起眉頭，不僅從他進來的方向出現了火光，整片林子的四麵八方都陸陸續續亮起了光，根據火光的數量來判斷，足足有三十多人。
他被包圍了！
墨尊是第一次來到這裏，並不知道林子的全貌，不過就算這片林子不大，按他的預估，也不應該這麽快就形成包圍圈才對。但以敵人的逼近速度……令墨尊想起了以前在落楓村時，村民們將野豬驅趕到陷阱裏的圍獵方式。
“又上當了麽？果然是被賣了還幫人數錢啊！”墨尊無奈歎道，隨即使勁摁了一把背後被燒焦的傷疤。
在這裏停歇，不隻是因為他輕視了敵人的狡猾老練，還因為他確實已經沒有了繼續逃亡的力氣。體力殆盡，靈力瀕臨枯竭，他隻能寄托於自殘帶來的疼痛能壓榨出身體最後一點潛能。
地麵上的光與影越來越近，已經有人來到墨尊躲藏的大樹附近。
十步，八步，六步……
那人舉著火炬，突兀地停下腳步。
他心有所感，似乎獵物就在這附近，立即揮了揮手招來兩人，自己則再次動了起來，朝直覺所感的方向逼迫。
訓練有素的老獵人，便連直覺都是這般驚人！
他突然暴起疾進，一刀劈向一棵大樹。衝刺，拔刀，劈砍，一氣嗬成，電光火石之間不留給人任何反應的餘地！
但樹後並沒有人。
樹下土層淺淺的凹陷，證明了不久前有人曾在此處坐下；空氣中還留有淡淡的焦味，獵物應該還在這裏處理過傷口。
隻是現在已經離去。
他沒有氣餒，獵人捕獵最需要的要素就是耐心。
他朝那兩名包圍過來的同伴做了個手勢，示意此處無人。那兩人白來一趟也未出聲抱怨，重新回歸各屬的搜索區域，全程寂然無聲，默契得可怕。
他抬頭嗅了嗅，焦味隻在這附近飄散，而且已經越來越淡，他皺起眉頭，獵物仿佛憑空消失了一樣，很是蹊蹺。收刀歸鞘，他蹲下身子用火炬照向那團凹陷，想要借此判斷獵物的動向。
就在他剛剛屈膝的那一刻，地麵的影子呈現出極其不合規律的異樣。但隻是一刹那，就恢複了正常，沒有引起任何人注意。
墨尊就藏在這片影子裏，此時正慍怒地質問影子：“你幹什麽？”
墨尊本來已經打算好出手，隻要能殺了樹下這人，再偽裝成他的模樣，就有很大把握騙過林子裏的追兵化解此次追殺。此時這人的同伴已經離去，他自己也放鬆了警惕，正是出手的最好時機，影子為何要攔住墨尊？
“動手之前先動動腦子！這幫家夥能緊緊咬住你這麽長時間，還能提前布下陷阱和包圍圈，你覺得他們是普通人？他們應該是‘煙嵐’！你殺一個試試？”
影子的分析讓墨尊眉頭緊皺，他當然知道煙嵐是什麽。這是一隻嵐國的精銳衛隊，幾乎相當於煌國的影衛。但和影衛全由修行者組成不同，每支煙嵐都是由一名修行者和多名接受過殘酷訓練的凡人精銳組合而成。
修行者為煙嵐首領，持一道“煙火”母符，凡人精銳為成員，各持“煙火”子符。每次行動前，子符持有者都會抹一滴鮮血在母符之上，從而使首領掌控每名成員的狀態，還能令彼此溝通交流，完全將煙嵐擰成了一團。
這樣的煙嵐，不僅在追獵上是一把好手，而且相互之間配合默契，足以向更高階的修行者發起挑戰。墨尊要是敢下死手，絕對是捅了馬蜂窩子！
墨尊和影子雙魂一體，心運神轉之間不過一兩息而已，但已經足讓墨尊將手中的殺招換成其他術法。這次動手時機寶貴，他不可能讓機會白白流逝。雖然不能殺死他，可他還有著上百種控製住此人的手段！
一片樹葉從空中飄落，落到那名煙嵐眼前，搔搔癢癢地讓他想打個噴嚏，他剛以手掩住，眼前便已經一片漆黑，直愣愣地往後倒去。
墨尊一隻手接住他落下的火炬，一隻手捧著他仰倒的身體，輕輕往地麵一放，這名煙嵐便毫無知覺地被沒入陰影。
此時的墨尊一身黑衣，儼然是煙嵐的扮相。他已經記住那名煙嵐的搜索範圍，接下來隻需要伺機而動即可。能不能逃出去，就看他足不足夠機靈了。
“不對！”但墨尊立即反應過來，“他們的動靜不對！”
那群煙嵐的搜索範圍已經完全混亂，要麽相互交換區域，要麽有人踏足到其他人的區域，所有煙嵐都
迅速動了起來，顯得淩亂……而秩序！
暴露了！
這種動靜讓墨尊猝不及防，是他對那名煙嵐下手惹來的麽？但他明明沒有下殺手，為了不出意外，墨尊對那名煙嵐施展的是兩重幻，那名煙嵐現在是在幻境裏接受軍伍訓練，正常的意識與思維都還存在著。那自己為什麽會暴露？
“陳刻給我的是假情報？那賤人真是讓我來送人頭的？”墨尊現在的思路很明確，一旦闖禍，陳刻背鍋。不管怎麽樣，都是陳刻的錯！
“這回還真不是他坑你。煙火的製作方法在尋道閣裏也有，你的處置沒什麽問題。”影子，“不過那已經是五六年前的方法了，想必是這些年裏嵐國又對其進行了改進。看這樣子，是受到靈力侵蝕也會觸發煙火。”
那群煙嵐以新組成的包圍圈朝這邊圍了過來，墨尊環掃一眼，簡直毫無破綻。
“嘖！這就麻煩了！”
墨尊指尖凝成一道冰刃，在腳下那名煙嵐的脖子上迅速抹過，既然已經暴露，那就沒什麽好顧忌的了。他再次隱去身形，藏於陰影。
這座林子是煙嵐為他準備的陷阱沒錯，但他不是那頭被村民趕進陷阱後隻會橫衝直撞直至死去的野豬。這裏的黑暗，同樣是他的主場！
他很想試試，如果死的人多了，羅地網般的煙嵐，會不會露出破綻？
……
新昭然仰頭看了看空，試圖從葉隙間看到林子外的那輪月亮，從而判斷出現在的時間。
月光穿過葉隙灑在他年輕的臉上，這位煙嵐首領的眸子裏露出了一絲焦急。
花費的時間已經太久了！
獵人很有耐心是不假，若是還要繼續圍獵下去，以新昭然為首的這隻煙嵐還能支撐一一夜。但如果還要再找一一夜，那此次任務就應該已經失敗了。這回的獵物，實在太過滑溜，每分每刻都在尋找著逃離的機會。
那子的實力不算太強，若是正麵對決，新昭然作為離凡巔峰的武道強者有自信迅速將其擊敗。但偏偏那家夥根本沒打算與他們正麵抗衡，從最初被發現開始就一個勁兒地往前逃，而且手上術法層出不窮，潛行、幻術、巫術等各類術**著釋放，好多招數他連聽都沒聽過，期間甚至還布置過一個改變地形的秘陣，雖然簡陋，卻依舊拖延了他們不少時間。
若非他們是進行過特殊訓練的煙嵐，哪怕是換了大規模的軍隊前來，都已經讓那子逃了。
他們一路上刻意將那家夥往這個方向驅趕，便是因為有這片林子的存在。即便在路上抓不住他，將他逼進林子，他最終都隻能是一隻待宰羔羊。
但終究還是大意了！
那子的韌勁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強許多，被煙嵐包圍這麽久都不曾露出什麽破綻，而且……
新昭然看著手中已經有四處血印黯淡的煙火母符，憤怒地扯下幾片樹葉放入嘴中慢慢咀嚼，苦澀的汁液讓他重新保持住冷靜。
四條人命！這是自己領導的這支煙嵐從成立至今都未曾遭受過的損失！早知如此，應該采用圍三闕一讓他自己暴露破綻才是！終究還是大意了！
新昭然眼中露出幾分狠色，作出了最後的決策。
“沿包圍圈退出，放火燒林！”
雖然上頭讓自己活捉，但到了這種地步，已經很難完美完成任務了。既然如此，那就帶一具屍體回去吧！
罷，他招了招手示意手下跟上，然後率先往林外走去。
……
看著煙嵐有規律地往林外撤去，墨尊現出身形大口喘息，他大致能猜到煙嵐撤走是想幹什麽，設身處地換他當獵人，也會選擇用火攻來逼出獵物。
影子用運籌帷幄高深莫測的語氣問道：“那招準備好了沒有？”
墨尊用幹脆利落信心十足理直氣壯的口氣回道：“沒有！”
魂海裏的影子目瞪口呆：“你理直氣壯個錘子啊？沒準備好是想死麽？”
“一點本錢都沒有，我拿頭去準備？”自己的身體自己最清楚，暴露後的隱殺已經耗盡了墨尊最後的靈力。
影子無可奈何道：“那你試試唄，反正你現在也隻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我可算是認定一件事了。”墨尊盤膝坐下，林子裏的煙嵐都已經撤離出去，他終於可以光明正大地坐著，“你是真的站著話不腰疼！”
火燃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