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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黑鷹捉燕

  “對,翻出來,我看就是他偷的……”


  “哎,小小年紀,學什麽不好?學壞了……”


  “你們不懂,這叫危險和未知的魅力,最受小姑娘迷戀了。”


  “有文化,你是幹啥的?”


  “我是心理學專家。”


  “心理學家和氣功大師誰厲害?”


  “氣功大師?那都是騙子……”


  “騙你媽,老子就是練氣功的,敢不敢比劃比劃?”


  乘警沒空搭理旁邊的爭吵,目光緊盯著林白藥,再次加重語氣,道:“請你配合我們工作。”


  林白藥聳聳肩,在眾目睽睽之下,把兩個褲子口袋緩緩的翻出來。


  空空的,軟軟的,比臉都幹淨。


  像極了人到四十的生活狀態。


  “怎麽可能?這不可能,隻有他挨著我,肯定是他偷的……”


  中年禿頭大叔的眸子裏閃過濃濃的疑惑,但這個時候堅決不能鬆口,一鬆口,輿論就會倒向。


  這些牆頭草,他太了解了。


  乘警見他仍然堅持指認林白藥,在征求林白藥同意之後,上前仔細搜身,沒有發現失竊的一千塊錢。


  清麗女生趁眾人不注意,對著林白藥做了個口型:

  鬧大點。


  林白藥往前兩步,麵對乘警和周邊群眾,略帶憤怒又不卑不亢的聲音響徹了整節車廂。


  “我是蘇淮財大的大一新生,家境富裕,父母寵愛,在校期間表現良好,多次當選優秀共青團員和三好學生,沒有任何打架和偷竊的前科。請問,這位自稱國企中層幹部的人,沒有任何證明自己身份的證據,隻憑著信口開河就隨意誣陷他人,別說我身上沒有他的一千塊錢,就是真的有,也很可能是他故意放到我身上害人的。然而,你們!”


  他指了指所有圍觀的人,果斷開了地圖炮,“不經調查,不看證據,不問情由,偏聽偏信,用嘴巴和輿論殺人,其實比這個壞人更壞!”


  這話,大家就不愛聽了。


  吃瓜群眾能有什麽壞心思?

  我們不就是喜歡湊熱鬧,喜歡吐個槽,反正事不關己,指指點點又不犯法,你偷了,那是我們先見之明,看你長的那麽帥,就不像是好人。


  你要是沒偷,那也隻能怪你自己,誰讓你長那麽帥,怎麽不誣陷別人,就誣陷你呢?

  還是你自己有問題。


  “哎,你怎麽說話呢?什麽叫壞人?”


  “我們熱心腸幫乘警破案,還好心沒好報了?”


  “就是,以後遇到犯罪,幹脆全當啞巴好了。”


  “大學生了不起啊?”


  “造原自彈的,不如賣茶葉蛋的,有啥了不起?”


  90年代最著名的謊言之一,就是這句造原自蛋的不如賣茶葉蛋的,不知道害了多少家長忽視孩子的學業,輟學流入社會後遭受各種毒打, 悔不當初。


  改變社會階層流動的路確實有很多條,但是,走的最快最容易也最有性價比的,永遠是好好讀書,好好上學。


  眼看激起眾怒,中年禿頭大叔喜不自勝,年輕人就是沉不住氣,個年忙煽風點火的道:“我丟了錢,現在錢沒找到,你還是有嫌疑的……”


  有人更是大聲指責:“對啊,人家丟了錢,你坐得近,懷疑你也是對的。憑啥說人家是壞人, 是故意誣陷你?”


  林白藥冷笑道:“因為他就是一個臭流氓!”


  話音剛落,孫也臉色大變,腦海裏轟隆一聲,震的眼前直冒金星。


  她以為林白藥要把換座位前發生的事情說出來,有那麽一瞬間,似乎能感覺到周圍所有人的目光都充滿了鄙視和嘲諷。


  而她,光著身子,戰戰兢兢的等著被道德和世俗審判!

  這是必然的!

  哪怕是她受害者也不行,就像這些人現在駁斥林白藥一樣,會說她不自愛,會說她招蜂引蝶,會說她為什麽別人沒被猥褻卻猥褻你呢等等等等。


  這些人也許確實不是壞人,但很多時候,愚昧和愚蠢可以劃上等線。愚蠢隻是害了自己,但愚昧,卻可能害了整個時代。


  時光凝固。


  孫也緊緊握住了拳頭,再深深吸了口氣。


  是的,她決定站出來!

  可能,是因為林白藥獨自麵對那麽多人,指著他們的鼻子大罵你們比壞人更壞的淩然不懼,給了她足夠的勇氣。


  可能,是她感激林白藥之前的仗義出手,如果不是換座,這事怎麽也賴不到他的頭上。


  更可能,是她與生而來的善良,讓她必須站出來指認那個禿頭是流氓,是壞蛋,幫著林白藥擺脫被誣陷的困境。


  就算這樣做,會給她帶來意料不到的可怕後果,那也顧不得了!


  “你說誰是流氓?”


  中年禿頭大叔暴跳如雷,握著拳頭似乎想要動手,可看看林白藥的身高體格,明智的放棄了武力。


  “我……”


  孫也剛想說話,卻看到林白藥對她搖了搖頭,溫和的笑容仿佛照亮青春的那束耀眼的晨光,讓她突然平靜了下來。


  林白藥拉著朱大觀的手,簡直聲淚俱下,道:“剛才,就在我換座之前,他……他用手,從小桌板下麵偷偷的摸我同學的大腿。”


  啥?

  摸誰?


  摸我?


  還有人摸我?

  我他媽的自己都惡心摸自己!


  朱大觀真的懵逼了!


  他自認和林白藥之間的心有靈犀,遠遠超過了同卵雙胞胎的心電感應,平時需要他衝鋒在前,不管賣身還是賣藝,連眼神都不用,直接配合的天衣無縫。


  可這波,老妖,你在大氣層,兄弟落在地幔層。


  原來,人與人最遠的距離,不是我在你身邊,你卻不知道我愛你,而是我在你身邊,我卻不知道該賣什麽……


  懵逼就像打哈欠,也是會傳染的。


  隨著受害人朱大觀的橫空出世,中年禿頭大叔懵逼了,乘警、圍觀群眾、任浩、清麗女生也懵逼了,連苦主孫也也差點陷入了自我懷疑的幻局:


  是我剛才被摸了吧?


  是吧?


  “咦,太惡心了……”


  “這口味重的,我在農村老家掏糞都沒有這麽重……”


  “我就說嘛,你們看這個男的,麵色晦暗,臉部浮腫,連頭發都掉光了,肯定是臭流氓。”


  “為啥啊?”


  “腎不好!”


  “可男人跟男人,不,不行的吧?”


  “切,沒半夜鑽過公園吧?啥沒有?男的跟女的,女的跟女的,男的跟男的,還有不男不女跟又男又女的……”


  “停停,您先讓我捋一捋……”


  比起偷東西,牆頭草們最愛的還是桃色八卦,如果桃色八卦裏又加入了男男這種爆款,更是打了雞血似的激動。


  “我沒有,我沒有……”


  輿論討伐之中,中年禿頭大叔終於從懵逼裏跳回了現實,趕緊反駁:“誰看見我摸了?誰看見了?”


  林白藥不動聲色的掐了下朱大觀。


  朱大觀也想明白了,今天不是賣身,不是賣藝,是徹徹底底的把臉皮給賣了。


  他咬咬牙,正好借著被任浩砸鼻子流出的眼淚,幹脆利落的把大臉蛋埋進林白藥的肩頭,哭的痛不欲生,道:“是,我被他摸了大腿,我不幹淨了,我還是黃花大小夥,還沒談過戀愛……”


  一個男人,不是真的被摸,不是被逼的無奈,怎麽可能承認這麽丟臉的事?


  眾人不勝唏噓,有人憤怒的喊著:“打他!”


  “打死他!”


  喊的都是男人,因為感同身受,特別共情。


  眼看扯淡扯的沒完沒了,還有惡化局勢的危險,乘警當機立斷,決定無視被摸不被摸的事,先解決丟錢的案子。


  因為現在國家沒立法,男的對男的不算犯罪,之前就有這樣的例子,男的被男的給啪啪了,受害者也告了,結果被判無罪釋放。


  摸摸大腿,算事嗎?


  “好了,大家安靜!”


  乘警大喊兩聲,震住場麵,沒人再往前擠,可還是嘰裏呱啦的說個不停。


  讓火車裏的人閉嘴是不可能的事,乘警隻好無視,轉頭對林白藥和朱大觀道:“這個呢,我們管不了,你們等會自行協商解決!”


  又對中年禿頭大叔道:“這位同誌,你是不是記錯了?再想想,錢會不會放在別的地方?行李箱查了嗎?”


  乘警言語中透著基本的禮貌和客氣,但神色已經開始變得不耐煩。


  誰都不希望當班的時候遇到大的失竊案,說句不好聽的,就火車上這人潮密集程度,真被人偷走了,幾乎沒有找回來的可能性。


  中年禿頭大叔穩了穩心神,他是見過大世麵的,既然乘警不追究猥褻的事,那就沒問題了。


  “我不會記錯的,錢一直在手提包裏放著……”


  “哪個是你的行禮?取下來查一查。”乘警不跟他廢話,指著架子上的黑色大雙肩包,道:“是這個嗎?”


  “是……可我沒放裏麵……”


  乘警把雙肩包放到座位上,他前麵是林白藥、朱大觀,中年禿頭大叔,身後是清麗女生、任浩和孫也等。


  外圍是大批吃瓜群眾。


  吃瓜群眾還在議論著吃瓜:

  “摸男人,不管?”


  “咋管?啥叫男人,勾肩搭背那是給麵,脫光了摟著睡那是豪爽,連這都不怕,摸一下能少塊肉?”


  “那不一樣啊,今天你被摸了,我沒吭聲,明天你被啪了,我也不吭聲,那麽後天,我就會被摸被啪,誰來為我發聲?

  “啊?這話好有道理,你是幹什麽工作的?”


  “我是汽車修理工。”


  “汽車修理工和氣功大師,誰厲害?”


  “氣功大師?那都是騙子……”


  “放屁,老子就是氣功大師,敢不敢比劃比劃?”


  “比劃就比劃!”


  這氣功大師混在人群裏,挑釁了三次,終於找到了和他比劃的人,頓時推搡起來。


  旁邊的人看熱鬧不嫌事大,跟著人擠人,立刻撞到了剛剛拉開雙肩包拉鏈的乘警。


  乘警腳步踉蹌,碰到了朱大觀,朱大觀往後退,踩到了中年禿頭大叔的腳。


  大叔吃痛,忍不住推朱大觀,朱大觀反手也是一推,兩人怒目而視,就差對罵了。


  那叫亂成了一團麻。


  乘警顧不得道歉,急忙和另外一個乘警轉過身去維持秩序,等好不容易穩住局麵,也找不到那個搗亂的氣功大師,隻好作罷。


  回頭繼續找錢,乘警拉開拉了一半的拉鏈,打開雙肩包,裏麵赫然放著厚厚的一摞錢。


  “這不是嗎?”


  乘警鬆了口氣,把錢拿出來數了數,道:“嗯?不是一千,是三千?”


  中年禿頭大叔心裏咯噔,察覺到了不妙,強顏歡笑的道:“是是,我記錯了,我向這位小兄弟道歉……”


  突然,清麗女生摸了摸口袋,叫道:“我的錢呢?警察叔叔,我的錢找不到了……我的錢上麵有幾張用黑色圓珠筆畫的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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