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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七章 不能放到現實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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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賈則軒隻說了一個字。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本身就是為了圖爽利造的幻境,為什麽又到現實中去找不痛快,對吧?”


  賈則軒說是。


  章本碩說:“可是你也意識到單憑現實和幻境的單向交流,幻境還是很難維持。要想保持穩定的成長,做足夠長的夢,你要把幻境裏的東西拿出來,放在現實中。用現實世界的法則催生。”


  “怎麽放?”賈則軒問。


  屍體怎麽放?心怡和石八個怎麽放?那個酒托小三怎麽放?唯一能放的,恐怕隻有自己那個踢什麽什麽踢不中的後旋踢,畢竟是有幻境中兩條人命打底,威力著實恐怖。


  “放你能放的,大的不行,就小的。幻想和現實的界限沒你想象的那麽嚴密,總有些地方能讓你鑽漏洞。”


  “真的要這麽做嗎?”賈則軒害怕起來。


  幻境中的他霸道絕倫,能扇臉絕不踢屁股,動轍要人性命,一切爽字優先。


  可放到現實中,他連個屁都不敢放。


  進電梯有人抽煙,他連皺下眉頭,捂鼻子都不敢。


  開車被人加塞,都不敢看車窗,怕和囂張的司機對上眼。


  偶爾坐公交車被小偷隔著褲兜夾手機夾到腿毛,痛到流淚都不敢動,怕小偷夾不到手機,夾出一腿毛,惱羞成怒拿刀捅他。


  他在現實生活中唯唯諾諾,小心翼翼,生怕惹到誰,讓誰不開心,讓誰記恨。


  所以在幻境中更要恣意妄為,想做就做。


  幻境和現實那牢不可破的屏障保護了他。


  再瘋狂的想法也隻是想法而已,改變不了什麽。


  想法再多,細節再豐富,聚成一個泡泡也沒關係。這隻是個被他的懦弱、懶惰、無能、和對自己現狀痛恨萬分卻無心做出任何改變的墮落吹大的泡泡。


  不用針刺,不用風吹,甚至什麽都不需要做,那泡泡得不到現實養分的滋養,自己就會破掉。


  然後為了給自己營造出淡然、出世的灑脫形象,他裝作不屑現實的種種不堪,躲進幻境中吹泡泡。


  泡泡雖然虛幻,但泡泡破碎時,那波的一聲響卻是真實的。


  他就靠泡泡破碎時的零星水滴過活。


  隻要有一滴的感受足夠真實,就夠他活上好久。


  在那滴水中,他過上了他想要的生活,又不用承擔任何壓力和苦惱,就算有,也是幻境中的他自己來承擔。


  可是現在章老師讓他從泡泡中帶出點什麽?

  開什麽玩笑!

  “我不敢。”賈則軒老實承認。


  完全沒有剛才在幻境中兩腳踢死心怡和石八個的無所謂。


  “為什麽不敢?”


  “我想的太瘋狂。”


  “說來聽聽。”


  “不敢說。”


  章本碩也沒逼他說,隻是說幻境中的東西總有一樣是你敢帶出來的,試一試,然後,下次谘詢的時候,跟我談一下感受。


  谘詢到此結束,賈則軒站起來準備走,心事重重,他現在一定沉在幻境中,搜尋不那麽瘋狂的念頭,可以帶出來,放到現實中用的念頭。


  走出大樓,賈則軒上了公交車,自己的車被曹大華借走了,說是去買水果,以前開著寶馬去買西瓜,賣西瓜的老板看他開豪車的,當他有錢,隻管把錢翻倍地往上報,讓曹大華心理很不平衡,我有錢,你就訛我?他特意借了賈則軒的破車去買西瓜,誓要探出老板的價格底線,到底坑了他以前多少西瓜錢。


  公交車很晃,賈則軒小心地坐到最裏麵,右手按住褲兜,褲兜裏倒沒手機,隻是怕邊上坐個小偷又夾他腿毛。


  車子開開停停,邊上的人也越來越多。


  有個背書包的女學生站在邊上,車晃,書包也晃,書包上還係了個可愛的兔子玩偶,眨著大眼睛衝賈則軒笑。


  賈則軒沒理兔子,他在想幻境中有什麽東西可以帶出來。


  章老師的建議沒錯,幻境中不全是瘋狂的念頭,確實是有些小東西可以帶出來的。


  比如說,工作久了,他偶爾會想重新拾起英語書,學一下。


  在學校裏,他用幻境的方法學習英語,考試考得一塌糊塗,全憑老二的自我犧牲,才勉強過關。


  接下來幾個學期,雖然沒見效果,可他還用這種方法學習。


  不為什麽,就是方便。


  自己跟自己對話,自己一遍又一遍地聽英語錄音,然後在腦海中複誦,甚至做夢時,都夢到自己操著一口純正的英倫腔跟一位女士爭論荷包蛋怎麽煎的問題。


  工作後,他驚奇地發現自己以為爛到家的英文居然還可以,和同事們相比,和管理耗材庫的朋友曹大華相比,都算可以。


  能看懂英文的技術資料,偶爾進口國外的儀器,老外過來做技術指導,還能聊上幾句。


  當然沒有特別好,但比自己想象的要好得多。


  他不知道是幻境學習方法起了作用,還是自己為了豐富細節,亂讀亂聽的那些英語素材。


  總之,如果他想從幻境中帶出點什麽,重新學英語就是一樣。


  不過,這件事不是他最想的。


  幻境中他最想的一件事,想過無數遍的事,不能放到現實裏來。


  絕對不可能。


  為什麽?

  因為他想殺人。


  自從有了幻境後,他的想法就愈加瘋狂。


  之所以瘋狂,是因為他明白,不管他怎樣想,都對現實毫無影響。他從現在開始,每分每秒,每個念頭的間隙都大喊我要有錢,我要暴富,現實中都不可能發生。


  同樣,殺人也是如此。


  他本以為自己遲早會在幻境中殺人,殺一個他討厭的人,可以是上次那個開車加塞的司機,可以是天天在電梯裏抽煙的中年男人,也可以是討厭的車間主任。


  但他錯了。


  他自己都沒想到,他第一次在幻境中殺人,殺的是他認識的一個人。


  曹大華的老婆一行。


  一行跟賈則軒接觸不多。就算有,都是跟曹大華一起玩時,碰上一麵。


  兩人沒什麽交集,或者說除了那次相親時,賈則軒一看一行的穿著、打扮,飛速得出結論,這女人我養不起,然後趕在一行拒絕他之前把一行拒絕,之後,兩人就再沒說過什麽話。


  最主要是賈則軒在現實中也沒什麽話好說。


  那他為什麽想殺一行呢?


  一行脾氣不好,曹大華奉行軟飯硬吃,老子花你的錢是你的福氣,兩人常吵架,也常和好。


  曹大華一吵架就玩失蹤,其實是去泡網吧,旅遊,撩女大學生,最後一個選擇是找賈則軒吐槽。


  一行一吵架找不到曹大華,就瘋狂打電話給曹大華的親戚朋友同事。


  很不幸的是,曹大華的朋友很多,但常聊天說知心話的隻有賈則軒。


  所以,隻要一行吵架,最後都會打電話給賈則軒。


  一天中午,賈則軒趴在辦公桌上,睡得迷迷糊糊,手機鈴聲響了。


  他按掉,不接。


  睡覺要緊。


  手機又響了。


  他設了靜音,扔進抽屜裏。


  接著辦公室電話響了。


  他接起來:“喂?”


  這聲喂是在夢境與現實的交界線上說的,有氣無力,氣若遊絲。


  “大華那個王八蛋去哪了?”是一行的聲音。


  “不知道。”他本能地回答,睡意聚在舌頭上,融進聲音裏,話筒似乎都要睡著了,嗤嗤地發出靜電響聲。


  “你說話特麽能不能有點精神?豬一樣。”一行不耐煩說,啪的一聲掛掉電話。


  賈則軒一下子就醒了,一點睡意都沒有。


  他不是沒被人罵過,可被朋友的女朋友莫名其妙地罵,還是頭一次。


  他身體裏一處地方碎了,什麽東西跳出來,血一下子湧到頭頂。


  他突然明白過來,和一行相親時,他做自我介紹,說他是個工程師,搞化學的時候,一行撇撇嘴,那眼神斜到天花板上是什麽意思了。


  這女人看不起我。


  她心情不好就可以罵我,連給我回嘴的機會都沒有。


  她看不起我。


  我要殺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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