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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七章 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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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秀梅親得很認真,像小貓舔碗,從下巴到嘴。


  邊上的人都看得有點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


  六六抓住丁鈴的手,兩個人一起說不好意思,一起瞪大眼睛觀摩學習。


  小周看陳秀梅親王壘,就像黑驢吃燒餅,那舌頭生了肉刺般,碰到嘴還好,碰到下巴,王壘就一頓亂顫。


  碰多了,王壘終於安靜下來,靜靜地被陳秀梅舔,像兩隻互相舔毛的貓。


  張一帆看著,笑從肉裏長出來,浮到臉上。


  他看看章老師,章老師還癱在地上,笑容浸在淚水中,沒知覺邊上的變化。


  張一帆後悔的心思淡了幾分,雖然好心辦壞事,但結果總算不差。


  陳秀梅不嫌棄他那裏的皮,王老師找回真愛,章老師也不用那麽自責了吧?

  張一帆回想這七天的賭局,這才真正明白章老師的良苦用心。


  有什麽小事、誤會,會讓王壘和章老師反目成仇呢?

  他曾不理解,隻不過是割過那裏的尷尬,有什麽不能說,偏要藏起來?


  現在他才知道,很簡單,尷尬到極點,連看到對方都受不了。


  要是章本碩還留在陽光心理,和王壘一起探討案例,偶爾在廁所碰到,一起吃飯,王壘每說一次話,每被別人看一次下巴,每剃一次胡子,都會想到章本碩的那裏。


  王壘受不了,當然要開除章本碩。


  換作是他,他也受不了。


  隻不過


  張一帆的思維停滯了一下,看看倒在地上的章本碩,念頭又轉到一個奇怪的地方去。


  王壘不想看見章本碩,可以理解。


  章本碩為什麽不想看見王壘呢?


  是章老師主動割皮給王壘的啊!

  張一帆還記得劉一刀昨天講課時說過的話:章老師是我這輩子見過最勇敢、最有擔當,最有情有義的男人。


  以前他以為劉一刀這麽說,是因為章本碩在割的時候,表現極為堅強,贏得了劉一刀的賞識。


  現在才知道,是因為給劉一刀那篇論文《去細胞異體真皮與自體皮片複合移植的臨床研究》提供了臨床案例和實驗數據,章老師就是那個“異體”。


  如果王壘的恢複效果不好,章老師一看到王壘的傷疤就心生愧疚,不敢直麵王壘,這還說得通。


  可王壘的下巴恢複得很好啊,沒看到明顯的傷疤,連胡子都長出來了。


  章老師為什麽不敢看王壘?


  就是剛才幾次激烈衝突,和王壘扭打在一起,章老師也沒看過王壘的下巴,要麽看他的胸,要麽看他的眼。


  張一帆想了一會兒,就放下了。


  算了,他吃夠了刨根究底的虧,章老師怎麽想,他又怎麽可能全都知道。也許隻是單純地歉疚而已。


  不過話說回來,那裏的皮移植效果這麽好的嗎?

  張一帆回憶起那篇論文裏的內容。


  看來自己也要把那裏留著,以後萬一有個燒傷、燙傷的,也有皮源可供移植。


  陳秀梅和王壘的嘴終於分開了。


  兩人的額頭挨在一起,王壘還有點臉紅。


  陳秀梅問他:“你知道我為什麽扇你兩巴掌嗎?”


  王壘說不知道。


  陳秀梅說:“一個是因為你當初不告而別,一個理由都不給,跟我分手。我難受了半年,還專門申請調到重犯監獄,去做變態殺人狂的心理谘詢和人格分析。那段時間我心情不好,影響了工作,我谘詢後,六個變態殺人狂有三個申請轉獄,兩個上訴要求立即執行注射死刑,一個當天晚上用磨尖的牙刷捅脖子自殺,沒死成。之後他們就不安排我做犯人的心理谘詢,倒是有很多被害者家屬求我給那些嫌疑犯做谘詢。”


  張一帆、黃宇對視一眼,默默離陳秀梅遠一點。


  小周倒豎了一身汗毛,再次調高陳秀梅的危險等級。


  丁鈴和六六雙手緊握,兩眼跳星星,陳教授太酷了!


  那一招斷子絕孫涼蛋蛋腳,這一招左手右手一個慢巴掌,一定要讓她教我。


  還有這叫什麽谘詢流派?聊天聊到想死流派?


  王壘點頭,承認這巴掌該打。隻是兩人額頭挨在一起,點不了頭,他隻能裂開嘴笑一下。


  陳秀梅又說:“另一個是因為你的不專業。身為一名高級谘詢師,基本的醫學常識你不懂嗎?”


  王壘這回沒笑,扯了扯嘴角,看不出是肯定還是否定。


  “他那裏割下來的皮是直接貼上去的嗎?就算那個位置的皮排異率低,可終究是異體組織,肯定是要經過處理的,多半隻留下極少一部分做基底質覆蓋受創麵用,這樣幾輪處理、培養後,貼在你臉上的皮和原來的那個皮還一樣嗎?回答我,還一樣嗎?”


  陳秀梅雙手夾住王壘的臉,像搓小孩臉蛋一樣地揉,王壘的臉在手中變形、扭曲、擴張、壓縮,作出各種怪異表情,等陳秀梅鬆開手,又縮了回去,重新畫出一副苦臉,呆坐著。


  六六和丁鈴她們聽了,還沒什麽感覺,頂多覺得不愧是教授,開導前男友都說得這麽專業。


  隻有張一帆佩服得五體投地。


  陳秀梅的學識真是淵博。


  心理谘詢這個專業多少都會要求學些醫學相關的知識,不過畢竟不是當醫生,不可能學得那麽深,那麽廣。


  他自己是看了劉一刀的去細胞異體真皮的論文,才知道那裏割下的皮不是直接貼到患者傷口上,而是經過處理後,留下的無細胞真皮。


  陳秀梅一語道破關鍵,指責王壘身為一個心理谘詢專家,卻沒有相應的素養,隻把兩張皮當成一種東西,這就像劉一刀做完手術,割完可繞腰十圈的皮,去吃溜肥腸時,卻惡心想吐一般,太不專業了。


  陳秀梅的話說到張一帆心上,不愧是專給變態殺人狂做谘詢的專家,風格就像手術刀一樣,鋒利、冰冷、高效。


  王壘卻搖頭,又翻上衣領,遮住下巴,說:“一樣。”


  陳秀梅和張一帆一愣。


  陳秀梅臉冷下來,“哪裏一樣?”


  明明是對著王壘說話,張一帆的屁股卻冰了一下,咦,為什麽最近總是屁股冰一下?

  王壘的嘴哆嗦著,連聲音都弄得支離破碎:“你問他。”


  陳秀梅看向章本碩。


  章本碩站起來,低著頭,好久,才說:“那次手術前,王老師因為大黃的死,還有朵朵不肯出國讀書的事心煩,他讓我全權負責他的手術,簽了授權書,我知道他是為了安慰我,讓我不要自責,不要把大黃的死攬在自己身上。”


  “那時王老師正在和陳教授談戀愛,和陳教授視頻通話時,連頭發都要梳得一絲不苟,整整齊齊,衣服上的一根毛都不會放過。我看著王老師戀愛的樣子,很美、很好,替他開心,就像看到高樹和宋雨拍片一樣。”


  “王老師那裏被大黃抓傷,他拍了照片,上傳了7cm的數據,安慰我說那裏反正都看不見,不影響的。勸我不要放心上。我也想看開點。但有一天,我看到王老師把玩高樹他們拍片用的道具,那眼神落寞、不甘、羨慕,我才知道他一直沒有放下過”


  “把話說清楚,我哪隻眼寫的落寞、那隻眼不甘?那道具長是長了點,我哪裏羨慕了?”王壘大怒,指著章本碩的鼻子罵。


  陳秀梅按下王壘的手,叫章本碩繼續說下去。


  章本碩說:“那時我就發誓,不能再讓王老師受到一點傷害。於是我利用他的信任,替他下了決定,用自己的皮做皮源,他隻切了耳後一小塊皮。”


  “術後恢複效果很好,我沒跟王老師說過皮的來源。王老師也沒問,我本以為這件事就這樣過去,直到有一天,有一天”


  章本碩大口地喘著氣,彎下腰來,額頭上全是汗。


  邊上的人都聽出不對勁來,目光又聚焦到章本碩身上。


  這時門開了,黃中發扶著牆進來,雙眼盯著章本碩,心中的怨毒像墨汁般染開,一層層,一張張,透到血脈筋骨中,全是對章本碩的無邊恨意。


  章本碩終於喘好了氣,帶著哭音喊出來:“直到有一天,王老師跑過來,說他下巴上長胡子了。”


  眾人一起看向王壘下巴,但王壘又用衣領遮住,什麽都看不到。


  王壘的臉白得像瓷,眾人的目光再重些,就能敲碎。


  章本碩說:“我說長胡子好啊,王老師說”


  他又停住了。


  黃宇、張一帆等人掐著點問:“說什麽了?”


  陳秀梅突然想通了什麽,不看章本碩,反一把抓住王壘,扯下他的衣領,露出下巴。


  “王老師說胡子為什麽是彎的!”章本碩說出這句話,像從心裏嘔出一塊熱鐵,鐺然落地,滋滋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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