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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八章 聽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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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一帆上了天台,看到一圈的水塔邊上,立了個小鐵皮屋,麵積不大,頂多能躺下兩三個人的樣子。


  他敲了敲門。門咣當當地響。


  一個人開門出來。光頭,細眼,胡子剃得很幹淨,再看手指,指甲剪了,還特意用挫刀磨過,很圓,沒有棱角。


  這人穿著普通,白襯衫、黑褲子,像是剛下班脫掉西服的公司白領。


  “你好,我是張一帆,陽光心理的員工。你是高樹先生吧?”


  那人點頭,還站在門口,完全沒有請張一帆進去的打算。


  房間這麽小,張一帆隻在門口瞥了一眼,就看清了全貌,完全沒有進去的意思。


  一張床墊直接放地上,就是鐵皮屋裏的全部家當,邊上還立了一個三腳架,上麵安了個攝像機。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東西。


  “能聊一聊嗎?”張一帆問。


  高樹說:“可以。不過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張一帆早有準備,“你說吧。”


  高樹說:“當男主角。”


  “什麽?”


  “男主角。我的下部電影就要開拍,但是缺一個男主角。”


  “這個不行,我不會演戲。”張一帆說。


  “沒關係。我會教你的,這部戲對演技的要求沒那麽高,沒哭戲,沒大段台詞,隻有幾場感情戲。怎麽樣?”高樹走出來,上下打量張一帆,越看越滿意,不住地點頭。


  張一帆準備了很多,但還是沒想到高樹會有這種要求。


  他打聽過來的消息隻是說高樹離開陽光心理後,一直深居簡出,好像在準備劇本,做一個獨立製片人。


  “不,我目前在做心理谘詢師,沒時間演電影。”張一帆再拒絕。


  “不用花你很多時間。隻要你人過來就行。”高樹堅持。


  “對不起,高樹先生,我這次來隻是想問你些關於章本碩和王壘老師的問題。”張一帆直接挑明來意。


  高樹一聽章本碩的名字,臉色一變,縮回去,關門。


  張一帆又敲了幾下門,裏麵一點聲音都沒有,張一帆隻能先走。


  和鄧秀蘭一樣,高樹根本就不打算給他說話的機會。


  線索又斷了?

  不。請了兩天的假,這兩天就守在樓下,高樹遲早要下樓,到時候跟上去,看看他去哪,見哪些人,肯定會有發現。


  張一帆自信滿滿,站了會兒,期間看了三個快遞小哥,五個外賣員,兩個送煤氣罐,還有一個美女上樓,然後天黑了,高樹還沒下來。


  手機的電也不多了,他也餓了,邊上就是家飯店,香味往外飄,全被張一帆吸進腸子裏咕咕叫。


  不過這些都不是最要命的考驗,最要命的是張一帆想尿了。


  我這該死的小膀胱!

  張一帆狠狠地詛咒。


  當他的胃承受著空虛的疼痛,膀胱卻給了他膨脹的折磨。


  他發誓,下次外出再也不喝水。


  現在張一帆麵臨一個難題:尿還是不尿。


  尿,後麵就是飯店,進去,借廁所,出來,撐死兩三分鍾。


  可是兩三分鍾足以發生很多事,萬一高樹剛好出去呢?機率很小,但是誰也不能保證沒有這個可能。


  不尿。膀胱上像停了一輛自行車。不知還能堅持多久。


  猶豫了一會兒,張一帆決定繼續等。至少熬過飯點,高樹最有可能外出的時間。然後再做決定。


  洶湧的尿意產生相對論效應,時間變慢了。


  一分鍾格外漫長,張一帆數停在路邊的自行車轉移注意力,一輛、兩輛、三輛……


  咦,摩托車?

  該死!膀胱上的自行車換成了摩托車,不對,是壓路機!


  視覺的形象轉成神經突觸的電信號,一路下行,直刺膀胱。


  張一帆抖了一下,差點崩出來。


  還好強大的意誌力發揮了作用,膀胱沒有辜負他給予的信任,忍了下來。


  張一帆的臉濕濕的,他摸了一下,抬頭看天,下雨了。


  每一滴雨,都是天空的膀胱抽泣時落下的淚。


  澎湃的尿意產生詩意效應,看什麽都像膀胱。


  不行!張一帆半彎著腰,額頭上滿是冷尿,不,冷汗。


  膀胱上不再是壓路機,而是兩頭剛果河的巨型成年鱷魚,它們一左一右咬住了膀胱,在翻滾,在撕咬!

  他仿佛聽到了膀胱的尖叫,讓我尿!讓我尿!


  張一帆最後看了一眼大門,高樹還是沒下來。


  不能再憋了,再憋要有膀胱炎了。


  張一帆轉身走向飯店,隻走了幾步,就不敢動了,一走動,膀胱裏的水就咕咚咕咚地晃來晃去,像是腰間墜了兩個水球。


  三步!三步以內必失禁!


  必須馬上解決!


  張一帆環視四周,還好,天黑,邊上有樹,有草,無人,隻有一隻在垃圾筒裏翻東西吃的野貓。


  他挨到牆角,拉開拉鏈,尿,嘩啦啦,嘩啦啦……


  那一刻,他情不自禁地抖起來,仰麵朝天,用臉接著那冰冷冷的雨。


  像是和天空尿到一起,融成一處,再也分不清哪裏是尿哪裏是雨。


  憋得長,尿得也長。


  雨敲在屋頂,鐵皮屋上,由遠而近,輕輕重重,疏疏密密,與尿聲織成一處,有如急指掄鼓,劈劈啪啪,嘭嘭嗆嗆,把夜奏成一曲交響樂。


  張一帆用耳朵享受著,聽著這冷雨熱尿交替響起,如情人的手按摩耳輪,搓熱耳垂,揉紅耳廓。


  然後他聽到腳步聲摻進來,從飯店裏出來,往他這裏來,走到一半,突然消失。


  張一帆睜開眼,想收,覆水難收,想拉拉鏈,受不了夾鳥之痛。


  他往邊上看,還帶著一絲希望,隻是錯覺,或者那人沒看見直接走了。


  然後他看到一個女人瞪大眼睛看著他。視線往下看,沒看他的臉。


  這女人他看過,就是之前上樓的那個美女,她邊上也有人,高樹。


  高樹嘴裏叼根牙簽,也看著他,同樣沒看他的臉。


  張一帆昨天剛給學生們上過主題為羞恥的心理課程,他現在就經曆了一場生動的羞恥經曆。


  他恨雨,恨雨下得不夠大,沒能淹沒他的尿,這樣至少能假裝是在遛鳥透氣,而不是偷偷放水,還是在飯店牆角放水。


  殘尿點點,滴在地上,嘀嘀嗒嗒。


  張一帆縮腹,拉拉鏈,向高樹走去。


  他有個問題要問,不問清楚,他不甘心。


  “我一直守在樓下,你什麽時候出來的?”張一帆問。


  高樹指指邊上,“有兩扇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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