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 第159章 偷天換日（下）
陳琦駿離境之後猶如泥牛入海，毫無音訊，羅中原這些天如坐針氈，他堅信自己的判斷沒有錯，陳琦駿轉移了資產的目的就是外逃，但是陳琦駿的公司似乎還在運作正常，手下的各個級別的經理、主管們不遺餘力的宣稱將要高調進軍玉石珠寶業，在3年內將玉石文化傳播到全世界，5年內將鑽石擠出主流珠寶行列……
這種宣傳是騙子必備的伎倆，但世界傻子太多，騙子明顯不夠用，數據顯示現在還源源不斷有人加入陳琦駿的這個龐氏騙局中，這讓羅中原也哭笑不得。
陳琦駿把自己造成了一個神，手下的經理、主管們或許有人已經看穿了陳琦駿的招數，可是已經被綁上了這艘船，要下船就要維護這尊神，把別人也綁上來，這或許是人類追求利益的一種扭曲心態，誰都想一夜暴富卻不想辛苦勞作，正因為如此，陳琦駿之流才有了巨大的容身空間，當騙局被戳破的時候，又造成巨大的社會安全隱患，然而警察有時候在這種力量麵前卻是顯得那麽蒼白無力，無法組織那些頭腦發熱的人提著金錢紮進這有去無回的騙局裏。
但陳琦駿消失了，羅中原毫無辦法，他除了抱怨小斌放走了陳琦駿，也隻能幹等著，他其實可以離開，但不知道為什麽，或許內心還有那麽一點點期望，期望小斌的判斷是對的，因此他一直還在臨清和歸寧緝毒大隊的幹警們呆著，至少在這裏還有人管吃管住，換個心態想，也就當出門旅遊一趟吧。
一眨眼，陳琦駿已經消失一個星期了，這一個星期大家都無所事事，那個神秘的沙啞男聲好像也消失了一樣，沒有了任何音訊，緝毒警察隻能來回的翻看陳琦駿那少的可憐的卷宗，卻找不到任何他販賣白貨的蛛絲馬跡。
陳琦駿這些天在翁猜的陪伴下，倒是過得有些樂不思蜀了，翁猜闊綽的出手讓陳琦駿覺得自己的確是找到了一個好的合作夥伴，在這幾天，翁猜一口應承陳琦駿今後在大陸的原料、技術和人員以及銷售都由自己大包大攬，陳琦駿隻需要協助就好了，雙方互相憧憬著5年之後鑽石隻能扔在角落裏落灰，而世界任何一個珠寶店中，玉石都占據這最好的位置，向眾人發散著具有東方魅力的溫潤的光芒……
騙子和騙子在一起，區別隻在於誰更容易將自己拉回現實，至少在現在看來，陳琦駿已經沉醉在未來的成功裏，他似乎已經看到了5年後自己足以超越比爾蓋茨的財富。
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彭浩明隻能用好笑來形容，彭浩明站在翁猜身後，聽著兩人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強烈的抑製想笑的心，隻能想點別的事情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言多必失，翁猜看火候已到，在陳琦駿最暈乎乎的時候，應該將他送走了，否則一旦他清醒過來，那麽說的話就算是白說了，陳琦駿倒也沒有反對，為了早日超越比爾蓋茨，他是需要回去幹點實事了。
“貨已經打包好了，陳老板，要不要檢查一下？”明天陳琦駿就要押貨離開，今晚是翁猜招待他狂歡的最後一晚，兩人推杯置盞腦憨耳熱之際，翁猜不失時機的提出要他驗貨。
“翁猜老板做事我放心……放心……”陳琦駿自認酒量過人，不過在翁猜麵前還是難以招架，現在他看人都是重影，舌頭已經僵硬了。
“放心，陳老板，我們已經是戰略合作夥伴，我不會坑你的……”翁猜也裝作舌頭不靈光的樣子，不過腦子倒很清醒，他朝彭浩明使了個眼色，彭浩明會意，出去檢查一下貨品是否準備妥當。
“還有一個小小問題……通關……通關……翁猜老板，大陸的關口很嚴格……”陳琦駿幾乎已經抱著酒瓶癱倒在地了，還沒有忘記這事兒，隻要東西能過關，那什麽都好辦了。
“放心……所有……東西，都準備好了……完全沒有問題……”翁猜很肯定的說。
彭浩明走出來，檢查了那些準備運進大陸的貨物，現在都在貨場的卡車上，有雇傭兵24小時看守，再過十幾個小時，它們應該就會出現在大陸的土地上，接下來的事情，那就不關彭浩明事兒了，他巡查了一圈，確認沒有異常，拿起電話撥通了一個號碼：“老板，明天出發，關口上你打點一下。”
“一定打點好了，放心進來。”老板說道。
秦明輝今晚在辦公室處理一些事情，事情處理完了，他伸了個懶腰，才想起已經快9點了還沒有吃飯，他收拾了一下，準備去食堂看看還有沒有吃的，剛出門，就見到小李急匆匆一路小跑過來：“局長，又來了……那人又來了……”
“誰？”秦明輝問道，隨即反應過來，趕緊跟著小李來到話務室。
“喂……”秦明輝拿起話筒剛說話，對方就聽出來了，沙啞男聲說道：“明天，8台卡車通關，車上裝的是玉石雕刻、原石和紅木擺件，你可以收網了。”
“你到底是誰？”秦明輝問。
“讓海關開個口子，別堵著太久。”對方根本不搭理秦明輝的問話。
“我怎麽知道是不是真的？”秦明輝鼻子哼了一下問。
“白貨在原石裏，好了，局長大人，你也不用費心定位了，你們的那個定位技術……嗬嗬吧，再見！”對方沒等秦明輝開口，直接把電話掛了。
秦明輝用眼光詢問技偵人員，得到的答複仍舊是無奈的搖了搖頭……
羅中原得知明天陳琦駿回來之後，嘴張了半天沒有合攏，他想不通為什麽陳琦駿既然已經出去了還要往回跑，但無論如何，隻要他回來，這一次就絕對不能讓他跑掉。
小斌雖然覺得蹊蹺，這一切好像都是有人設計好的，他隱隱覺得陳琦駿在這場局裏就是個被人擺弄的棋子，甚至連自己也是被牽著鼻子走，可是事到如今，陳琦駿可能是破局的唯一線索，不管如何，明天一定要抓賊拿贓，絕對不能再讓陳琦駿跑掉。
翁猜頗有送佛送到西的念頭，一早起來和陳琦駿兩人就今後如何合作超越比爾蓋茨的話題仍舊言無不盡，主動提出將陳琦駿一直送到邊境，這倒正中陳琦駿下懷，現在已經到了最後關頭，有了翁猜和他的雇傭兵保護，至少在M國是通行無阻。
事實上也是這樣，翁猜的車隊浩浩蕩蕩出發，行駛幾百公裏無人敢問上一句，翁猜和陳琦駿同車，一路上翁猜倒是話題不斷，以此來緩解陳琦駿緊張的情緒。
越靠近邊境，陳琦駿越覺得心神不寧，陳琦駿並不太相信神佛，但這一次自從道城出門開始，這種不安的情緒一直縈繞在他腦海裏，在翁猜的精心招待下這種情緒暫時抑製了，但一安靜下來，它們就像野草蔓延一樣，爬滿了他整個腦海。
陳琦駿的情緒變化翁猜豈能不知，現在就如足球賽中，球已經帶到了門口，看似隻需要輕輕一推就能得分，可變數依然存在，彭浩明給自己的任務是一定要把陳琦駿送進大陸，絕對不能讓他滯留在此地，而隨著越來越靠近邊境，陳琦駿和翁猜的談話也越來越心不在焉，這也是為什麽翁猜要陪同陳琦駿到邊境的主要原因，不過這一路上，一切都還在翁猜的掌握之中，他抬手看了看手腕上那價值不菲的江詩丹頓手表，大約還有40分鍾，就能到達邊境口岸了。
翁猜的話題已經找的差不多了，陳琦駿似乎也有些累了，翁猜順水推舟，讓陳琦駿在車上略作休息，一覺起來，車隊已經停在了邊境關卡上，翁猜正收買M國的邊境看守。
陳琦駿下車，翁猜已經把事情辦完了，車隊重新發動，翁猜握著陳琦駿的手，依依話別：“陳老板，隻能送您到這裏了，那邊的手續應該不難辦。”
陳琦駿看著近在咫尺的邊境關口，在這裏已經能清楚的看到大陸海關大樓上飄揚的紅旗，車隊隻需要再往前開出300米，就進入了大陸的土地，可是現在他卻在猶豫著。
“怎麽？陳老板舍不得這片花花世界？要不再呆幾天？”翁猜欲擒故縱的說道。
“哪裏哪裏……哎呀，翁猜老板招待太周全了，這不有些樂不思蜀了嘛。”陳琦駿打著哈哈，盡量讓自己提起精神。
“小曼我就還給你啦，陳老板，我們這也是投桃報李嘛，您回去了好好處理處理，技術和工人我隨時可以提供，就等您一句話！”翁猜恐怕夜長夢多，現在球就在球門線上，趕緊出腳得分才是正經的。
或許這句話最終讓陳琦駿下定了決心，雖然小曼在他眼裏也不過是一個可以犧牲的棋子，但畢竟從男人的角度而言，這還是難以釋懷的，看著小曼還親昵的挽著翁猜的手，陳琦駿不由醋意大發，將腦海中的不安趕到了角落中。
“那……我就把小曼帶走啦……”陳琦駿麵子上還是要給翁猜留幾分，小曼乖巧的走過來，自然的挽起陳琦駿的手，對她而言這隻是一個很自然的工作而已。
“那就後會有期啦！”車隊已經發動著了，發動機的轟鳴似乎在催促他們快點。
小斌在國內關口這邊，舉起望遠鏡，看到了情報裏所提到的8台卡車，他心裏暗暗讚歎這神秘人提供的情報如此之精準，望遠鏡一轉，小斌清楚的看到了陳琦駿和一個男人在話別，陳琦駿身邊是羅中原嘴裏提到的那個幾乎和他形影不離的女秘書。
“注意，對象要進來了，不要打草驚蛇，按照計劃行動。”小斌看到陳琦駿上了車，打頭的卡車已經開始移動，在對講機裏說道。
羅中原焦急的看著幾百米外即將入關的車隊，隻要陳琦駿還沒有進來，他的心就一刻不能放下，他不放心的問：“都準備好了嗎？”
“放心吧，都準備好了，檢查了通關文件之後，海關會以臨時檢查的名義，讓他們的車開進停車場，在那裏抓捕陳琦駿。”小斌簡單的說道。
卡車引擎轟鳴著進入了關口，陳琦駿的轎車跟在了最後麵，卡車嘎吱停了下來，按照海關人員的要求，熄火，這時候就是陳琦駿辦理通關手續的時間。
小斌要將陳琦駿和卡車司機隔離開，這樣抓捕比較方便，海關人員按照計劃，客氣的將陳琦駿請進了VIP房間，然後拿走了通關資料，讓他在哪兒稍等。
緊接著，幾個海關人員通知司機，說需要臨時檢查，請司機將車開進附近的停車場，司機哪裏懂得這裏麵的訣竅，在海關人員的指引下，將車開進了停車場中。
8台卡車剛挺穩，司機們下車準備透透氣，這臨檢通常也就半個小時左右，已經連續開了好幾個小時的車，是該下車活動一下了，但他們剛下車還沒來得及做幾個伸展運動，驚訝的發現一大隊警察出現在了麵前。
“對不起各位，我們懷疑您們運輸違禁品進入，請配合檢查。”司機們一看，心裏咕噥著倒了八輩子血黴，這大陸的警察如果沒有絕對的把握，通常不會用這麽大的陣勢來扣車，但和他們對抗明顯是不明智的，於是他們乖乖的伸出手被拷上，海關人員也沒有閑著，這邊控製著司機，那邊已經爬上了卡車，掀開了雨篷。
海關人員遞下幾塊小點的原石，緝毒犬嗅聞之後沒有反應，這讓在場的警察和海關人員都有些納悶，按照情報，白貨是藏在原石內的！
海關人員隻好調來了起重機，將一塊大原石吊了下來，緝毒犬一靠近，興奮的汪汪叫起來，這意味著它已經發現了白貨！
陳琦駿在VIP室內等著，可是通關資料被拿走之後，大半個小時都辦好，這多少有些不正常，陳琦駿內心的不安又湧上了心頭，在房間裏焦急的轉著圈圈……
“情況怎麽樣？”小斌在對講機裏問。
“正在切割，緝毒犬叫得很凶，我看也差不離！”對講機裏和話語一同傳來的是切割機“嘎嘎”的噪聲。
幾分鍾後，對講機裏傳來了停車場的消息：“已經發現大量白貨，你可以抓捕對象了！”
小斌長舒了一口氣，看了看一邊一直緊張著的羅中原：“已經確認了，可以抓捕他了！”
羅中原也舒了一口氣，就像一場長跑，現在終點就在眼前，羅中原興奮的搓著手，嘴裏喃喃自語：“法網恢恢……法網恢恢。”
房間裏的陳琦駿越發覺得焦躁不安，這讓小曼也受到了感染，以往通關從來不需要那麽長時間，今天怎麽回事？這邊得到了確認之後，原來守在門外的武警推門進來，陳琦駿還以為是海關人員辦好手續了，可是一看進門的卻是幾名荷槍實彈的武警，臉色一下子煞白。
武警也沒有說話，四周站定，門口還站了兩名，他們的任務是控製陳琦駿和小曼，等候小斌等人來到宣布拘捕令，陳琦駿額頭豆大的冷汗直冒，他還想做最後的掙紮，開口道：“我想去上個廁所。”說著就想推門，被門口的武警攔住了。
“陳琦駿先生，我們奉命看守你，在沒有得到新的指示之前，您不能離開這個房間。”領頭的武警說道。
陳琦駿頹然的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
十分鍾後，小斌帶著人，推開了房間門口，小斌拿著拘捕令，對陳琦駿說道：“陳琦駿，警方在你通關的貨物裏發現了大量白貨，現在以涉嫌非法運輸的罪名將您拘捕！”
在武警進來的那一刻，陳琦駿已經知道自己被拘捕的命運已經決定，但他還一直以為是因為經濟方麵的事情，他盤算著就算進去了，如何疏通一下上層關係，警察肯定沒能抓住自己太多的把柄，如果運作得好，自己還是能很快出來的，豈料聽到小斌宣布拘捕自己的罪名竟然是非法運輸，他的腦袋嗡的一下子大了，整個人呆在了那裏，
小斌宣讀完拘捕令，兩名警察上前，抓住他的手上了手銬，小曼已經癱軟在沙發上。兩名警察把陳琦駿從沙發上拉起來，他似乎才反應過來：“你們肯定搞錯了，我是被冤枉的……我沒有販賣白貨……”
“那你有沒有進行經濟詐騙？”一旁冷眼旁觀的羅中原突然問了一句。
此時的陳琦駿已經完全懵了，順口接過了話茬：“我就是搞了搞非法集資……我沒有販賣白貨……我是被陷害的……”
羅中原得到了這句話，就已經足夠了，不管陳琦駿是因為販賣白貨被捕獲還是因為別的，這時候他的心理防線已經崩潰，羅中原知道很快他就能知道自己想知道的一切。
陳琦駿和小曼被押上了囚車，這一切很順利，沒有想象中的反抗，也沒有任何人員受傷，陳琦駿的案子還有很多的工作要做，現在隻是告一段落，小斌靠在車邊，看著囚車離去，羅中原走過來，問：“有煙嗎？”
“喔，等等……”小斌很少抽煙，不過倒是有帶煙的習慣，他掏出一包在口袋裏放了很久的煙，給羅中原遞了一支。
羅中原接過煙點燃，舒了一口氣，突然說：“就這麽結束了？我追查了兩年的案子，就用這樣的方式收場了？”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問小斌。
小斌聳了聳肩，說道：“我覺得沒結束，這隻是開始……”
“開始？”羅中原笑了笑：“可能是吧，但願是個好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