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最清澈的明珠
一桌上好佳肴,卻是一筷子未動,隻飲酌了幾杯小酒。
孟翰和司徒賢對桌而坐,一個是深藏不露的穩重親王,一個是少年有為的“風流”大臣,兩人表麵化的洽談著戰事要情。
明裏暗說間,無非又是利益拉攏。
看到傅緒和安宥檸牽手走來,司徒賢和孟翰眼神集中到他們的手上,很自覺的停止了話題。
有女人在,他們不議政。
安宥檸被迫跟著傅緒坐下,對二人行了個注目禮。
司徒賢看到她,沒有歧視鄙夷,一副見到老友的熱情笑容。
孟翰見到安宥檸,心裏驚訝,但表麵上亦是笑容藹藹的。
安宥檸表情機械,一點都不想和他們吃飯,孟翰是慕笑柔的表姐夫,肯定是不想看到她。
而司徒賢,隻是念書時候的普通朋友,關係一般,也沒什麽好敘舊的。
傅緒的反常,讓她高度警惕。
“司徒,怎麽不動筷,我王府的菜不合你口味?以前你最愛來我這裏蹭飯,今天雅樂不在,怎麽突然斯文起來了?”傅緒坐到主位,一開口,風趣橫生,一點不像平時那個冰山冷麵。
安宥檸默默給自己倒了杯水,旁如無人的喝水解悶。
司徒賢聽了便是不羈大笑,“還不是你這裏的酒太好喝,一盞百金,喝一盞賺一盞,就是雅樂在,也不會阻攔我的。”
祁雅樂是司徒賢的妻子,也是孟國前朝怡皇後最疼愛的小侄女。
前朝時期,祁國公主祁禾怡嫁到孟國聯姻,祁國皇帝怕她孤獨,就將年僅三歲的祁雅樂送到孟國陪伴祁禾怡。
巫妖之禍祁禾怡死後,祁國皇帝曾派人接祁雅樂回祁國,祁雅樂卻在讀書時喜歡上了司徒賢,不願回祁國,在孟國一待就是二十餘年。
司徒賢沒有負她,功成名就後第一件事就迎娶了祁雅樂。
祁雅樂知書達理,性格品行都很不錯,唯一就是“管夫森嚴”。
司徒賢是出了名的妻管嚴!
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不久前生了兒子,日子過得不亦樂乎。
安宥檸和傅緒從小和司徒賢祁雅樂一起在翰林院讀書,他們比祁雅樂和司徒賢條件更好,受盡了人人羨慕的眼光。
可惜,到最後還不如別人異國婚姻過的幸福。
不,是壓根就沒有幸福過。
安宥檸一言不發的喝著水。
“既然雅樂不在意,那本王就不吝嗇了,一會兒讓阿正取幾壺新釀的醉神仙,給你送到司徒府,如何?”
傅緒斟了杯酒,淺飲說道。
“別,您千萬別!”司徒賢胃裏的酒差點沒倒出來,無奈的夾起筷子“我說九哥,你能不能別這麽記仇,我不就是偷喝過你一壺酒,你至於記到現在嗎?你這一桌的孕婦餐。。鯽魚湯,老鴨煲。。我們大男人的又不下奶。。”
司徒賢吐槽道,祁雅樂剛生產不久,司徒賢跟著吃了快一個月不鹹不淡的營養餐!好不容易出來浪一頓晚飯。
本來滿心期望的在傅緒這吃頓不一樣的。。結果,一桌孕婦餐!
看著色香味俱全,可他實在不太想吃。
孕婦餐?安宥檸往桌上的菜看去,突然就聽到傅緒回道。
“你的祁雅樂是生了,本王的王妃又還沒生,吃孕婦餐怎麽了?”
傅緒說的理直氣壯,他特意吩咐禦廚做的孕婦餐,菜色是宮廷禦用級別的,老少皆宜。
司徒賢當即服氣了,調笑道“是是是,你說的都對,我吃!”
安宥檸的表情馬上僵住,傅緒在說些什麽?
孟翰臉色也跟著僵了僵,陳婉亭告訴他安宥檸已經被傅緒趕出王府了,怎麽又回來了?
他和孟殷明槍暗鬥,已經到了如火如荼的地步,如果慕笑柔再受安宥檸影響不能得寵,那他就很難得到傅緒的支持!
他正期望慕笑柔討得傅緒歡心,交出一方兵符,幫助自己完成大業。。
傅緒說完,偷偷觀察了下安宥檸的表情,看安宥檸僵的跟木頭一樣,他突然把手伸了過去,握住她。
安宥檸仿佛碰到地雷,馬上縮手。
傅緒也不惱,若無其事的繼續斟了杯酒,眼含笑意“翰王也沒胃口嗎?”
孟翰眼裏的憂慮一閃而過,立即就大方舉杯說道,“好菜好酒,隻是現在東籬作亂,洛安城戰火鼓鳴,民不聊生,想到黎民百姓尚在流離失所,酒菜入口,也失了美味。”
司徒賢很快接道,“翰王心係國民,乃國家之福,但今日已經議了一天的政事,王爺難得請你我喝酒,咱們再聊這些豈不是掃興?”
“司徒說的是,是我唐突了,我自罰一杯。”孟翰毅然舉杯喝酒。
“入口醇香,不愧美名!”喝了一口,孟翰讚道。
“哈哈,你我是近水樓台先得月,醉神仙一個月隻出十壇,排隊的人至少排到三年後,咱們有口福,走個後門,今天一定要喝個過癮!”
司徒賢連飲了兩杯,一邊品味一邊暢言。
“司徒弟不可貪多,你帶一身酒味回去,隻怕雅樂夫人會讓你跪搓衣板了。”孟翰說笑道,交際力很強。
司徒賢老練的應對“我喝了酒嚼點吃的蓋過去就是了,隻要你們嘴嚴,雅樂絕對不會知道的。”
傅緒俊眉一挑,“我和翰王沒有這個空暇告你的狀,這桌上不止我們三個人,你該討好的人不是我們。”
傅緒看了看安宥檸,把話題挑到了她的身上。
司徒賢很快領意,笑的非常自信,“那我就更不用擔心了,宥檸和我從小就是“揪辮子”的鐵交情,肯定會站我這邊的。”
安宥檸不停的喝茶,聽到他們的話,拿茶杯的手頓住。
“不一定,她們女人之間聊的話題多,保不齊哪天把你出賣了。”傅緒端著酒杯,俊臉上笑意不斷。
安宥檸皺起眉毛,傅緒為什麽說這些,他到底想怎麽整她?
安宥檸繼續保持沉默。
司徒賢突然友好的看著安宥檸,趣味橫生的說道,“宥檸,小時候我揪你辮子,隻是想給你遞糖吃,差點被某人打殘了,我們也算是生死之交啊,你肯定不會跟雅樂出賣我的,對不對?”
某人,司徒賢說的是傅緒嗎?
安宥檸顰蹙眉,抬頭正好對上傅緒幽深的眼睛,連忙挪開視線。
“我和雅樂很久沒見了,不會嚼你舌根的。”
安宥檸草草的回道,杯裏的茶已經喝完了,她伸手去倒茶,喝著東西,多少沒那麽尷尬。
傅緒卻突然盛了碗鴨湯放在她麵前。
“喝這個,營養。”
聞到香味,安宥檸的喉嚨吞了一下,她最近胃口變好了,每頓都能吃一整碗飯。
今天晚上卻沒吃幾口,本以為拿休書得到解脫應該是很高興的,可她卻突然沒有胃口。
安宥檸舀起勺子,喝起了鴨湯。
既然傅緒說是最後一頓,她就吃好喝好,省的惹毛他,出什麽變化。
傅緒看她乖巧的喝著湯,唇角浮上寵溺的笑。
孟翰表麵沒有變化,心裏卻很是納悶。。
傅緒一句都沒有提到慕笑柔,顯然對慕笑柔沒有什麽心思。
他苦心栽培慕笑柔這麽多年,難道就這麽白費了?
“仗義!”司徒賢對安宥檸誇道,說完突然放下酒杯歎了口氣,“唉,可惜,這酒雖然好喝,怎麽也沒有當年在梨樹下偷喝的那一壺的味道了。”
安宥檸聽了汗顏,傅緒接道,“這好辦,本王命人給你把酒埋到梨樹下,你再去挖出來偷喝一回。不過,這次要醉倒了,沒人再把你抬回去。”
兩人突然開始敘舊,孟翰斂下心思,故作興致勃勃的聽著。
安宥檸越聽越困惑。
“喲,遵義王就許周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了?”司徒賢轉著酒杯,笑容突然別有意味。
“我怎麽記得,那次偷喝酒的不止我一個人啊?”
安宥檸和孟翰聽的一頭霧水,司徒賢神態自若不羈,跟傅緒眼神配合交流。
繼續說下去,歎道“唉,這人不風流枉少年,即便是咱們的遵義王殿下,也不例外。翰王長我們幾歲,大概是不知道的。宥檸,你當時在場,應該和我一樣記憶猶新吧?”
安宥檸努力想了想,什麽都沒想起來,她根本不知道司徒賢在說什麽。
傅緒鳳眸含光,“一個十二歲未成年的小丫頭偷喝酒,一口就喝的叮嚀大醉,你還指望她能記得什麽?”
安宥檸聽怔住,腦海裏閃過一個記憶碎片,司徒賢已經接過話,聲音高了兩分,“哈哈,我也喝醉了,但我可是記得清清楚楚,那次我們一起偷喝酒,我們的遵義王殿下可是抱著他喝醉的小未婚妻不停的轉圈,誇她的眼睛是這個世間上最清澈的明珠。”
“嘔。”安宥檸口裏的鴨湯吐了出來,一波又一波的惡心感突然衝上喉嚨。
聽到明珠兩個字,她想到了慕笑柔,又想到傅緒抱著慕笑柔的畫麵,那個她最讓她痛苦的畫麵。
什麽過了三個月就不會吐,都是騙人的。安宥檸難受的忍住嘔吐。
聽到這句話,孟翰臉色瞬間嚴肅,他突然明白傅緒為什麽留他吃飯了。
這個男人,真的不是一般的高明。。
“怎麽了?”傅緒立即走到安宥檸身邊,溫柔的拍著她背。
司徒賢一副嫻熟口氣,笑道“恭喜你九哥,我看宥檸這反應,很可能給你生個帶把的。”
傅緒給她拍背的動作越來越溫柔,嘴角上揚,道“嗯,到時本王兒子滿月酒一定請你們喝。”
一向高冷的傅緒,居然會說出這話?
這個人真的是傅緒嗎?
安宥檸望著一身白袍風度翩翩的男人,腦海空白。
孟翰突然說道,“女人懷胎十月是辛苦事。笑柔性子溫順,王妃若是有什麽事忙不過來,盡管吩咐笑柔去做便是。”
孟翰說著,眼神一銳,“落水的事,應該隻是誤會,等笑柔身體好了,我會讓婉亭去問清楚,還王妃清白。”
孟翰的話打破了突然溫情的畫麵,也拉回安宥檸的思維。
安宥檸嫌惡的推開傅緒的手,激動的說道“不要碰我!你已經答應給我休書,請你說到做到!”
她說完就激動的從位子上起來,也管不上司徒賢和孟翰,朝著外麵就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