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溫潤如玉
好別扭的詞,這是邀安宥檸進去見麵的意思?
裏麵這人是男是女都聽不出來,貿然進去不妥吧,萬一是什麽陷阱呢?
轉念一想,誰閑著沒事幹就專門陷害她呢?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了。
安宥檸腳步躊躇,想到方才是自己先打擾了人家,就這麽走了也不合適,鬼使神差的就走了進去。
她特意把門敞開著,方便出現什麽意外可以逃脫。
安宥檸慢步走到了殿房裏麵,原本昏暗的殿房突然出現了一處有光亮的地方。
光是強白色的,異於普通的日光,它的色澤通透,吸引著安宥檸朝有光的地方走去。
光澤度很平均,並不刺眼,反而很有凝聚力。
安宥檸穿過殿房的掛簾,在一張紅木漆台前停了下來。
原本應該很詭異的場景,走近了卻發現非常的明朗。
光源正是從這張桌台上散出來的,而讓安宥檸停住腳步的,是坐在紅木台一個白色的背影。
安宥檸通過光線,看的很清楚,的的確確是一個人的背影。
純色的白衣沒有一點的雜塵,流瀉的發用同樣純色的白玉冠冠起整齊,看這背影,宛若畫卷裏靜止的仙人,給人一種非常溫潤舒服的感覺,很自然的想要靠近。
“剛才,是你在說話嗎?”安宥檸站在白衣人的身後,不知他在做什麽,怕打擾到了他,聲音輕如蚊問道。
白衣人卻又不說話了,他的手在桌上輕輕揮動著,似乎在畫什麽東西。
安宥檸心裏好奇,想了想還是站在原地說道,“我初來乍到,對皇宮中人不甚了解,若不慎打擾到了,還望多多包涵。無什麽事,我便先走了。”
安宥檸對白衣人的第一印象還不錯。
不過,這麽大的殿房,連個伺候的宮人都沒有,獨獨隻有這個身份不明的白衣人,還是警惕些好。
安宥檸沒有得到回應,正想著是不是要直接退出去,白衣人突然開口了,好像是有心留住安宥檸。
他道“姑娘不必驚怕,我非皇宮中人,姑娘與我萍水相逢,乃是緣分使然,談何打擾。”
非常具有親和力的聲音……
光聽聲音就能感受到說話人的品性溫和,仿佛是初晨第一縷陽光,漸漸照入心頭……渾身都暖洋洋的。
“你是男的?”安宥檸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白衣人,此刻聽他說話,分明是很直白的男人聲,方才門口聽到的中性唱腔是怎麽回事?看他穿著,也不像個戲子。
“姑娘看我身板,像是個女子?”安宥檸聽到白衣人發出一聲友好的嗤笑,不禁有些尷尬,這背影的的確確是個男人的背影。
“不好意思。”安宥檸尷尬的說道,心裏卻漸漸放鬆了,白衣男子說話風趣直接,平易近人,安宥檸覺得和他說話是很舒服的事。
“隻是聽那戲角們唱的好,模仿著唱了一句。”白衣男子解釋道。
模仿嗎?這模仿的也太惟妙惟肖了。
安宥檸佩服的看著白衣男子的背影,“我還以為你是壓軸的老戲骨,模仿的這麽像,有過之而無不及,輕輕鬆鬆就能搶了那些戲角們的飯碗了。”
兩句話下來,安宥檸覺得白衣男子是個很有品韻的人,自己說話不由得也嚼文橛字起來,不想表現的太庸俗了。
白衣男子又輕輕笑了一聲,道,“姑娘謬讚了。”
好溫的一個人,說話恰到好處,笑聲溫和力十足,很容易就博得人的好感。
這個人,會是什麽身份呢……
安宥檸思量著,白衣男子似乎探出她的擔憂,道“姑娘不必拘束,我隻是萬丈紅土間一位無根無土的過客,不會給姑娘帶來任何困擾。”
白衣男體貼的話,反倒讓安宥檸覺得自己太小器了。
無根無土,安宥檸亦是落魄潦倒,白衣男的話引起了安宥檸心裏的共鳴。
萍水相逢,知音難覓,何必那麽束縛呢?不知姓名,不知身份,互相之間都不會用有色目光視人,不是樂得輕鬆嗎?
安宥檸自在了不少,放下心裏的負擔,友好的問道,“桌上擺放了什麽,怎麽這麽亮?你在作畫嗎?”
“姑娘走近看看不就知道了。”白衣男子溫柔的邀請她。
安宥檸也不是個婆媽的人,得到許可,她便直爽的走了過去。
走近白衣男子的身邊,那種溫暖感就越盛,一掃陰霾的心情,整個人都精神了不少。
“這是夜明珠嗎?”安宥檸看到桌上擺放著一顆手掌大的瑩白色透亮的玉珠子,雖然它不大,可是光澤卻非常的強,而且散光很平衡。普通的夜光珠根本無法比較,一看就不是俗物。
安宥檸視線放在珠子上,發現珠子上靠著一個麵具狀的東西,若不是這麵具擋著,珠子的光感還會更好。
白衣男子修長如竹的手輕輕的搭在麵具上,一手扶住麵具,另一隻手捏著根筆狀的長形物體,優雅的在麵具上描繪著什麽。
他的動作很仔細,一筆一勾,十分有神,像是在手繪一張精致的山河大圖。
可他臨摹的這麽細致,那麵具卻是一片潔白,什麽也沒畫上去,好像隻是在隔空以意念空描。
但他手裏的筆,分明是對準了麵具的輪廓描的。
怎麽會毫無痕跡呢?
安宥檸困惑的皺了眉毛,本來想一睹白衣男子的麵容,視線卻停在麵具上,不知該不該轉頭。
“這麵具好看嗎?”白衣男子主動的提問道,溫柔的聲線帶著一絲期待。
麵具上一片空白的,什麽也沒有,叫安宥檸如何回答。
皇帝的新衣?隻有大智大慧的人才能看見?
或者是有別的玄機?
回答什麽都沒看到,會不會顯得她很俗氣?
安宥檸凝著眉頭思考了一下,還是如實的說道,“我欣賞不來,抱歉,我什麽也沒看出來。”
安宥檸突然覺得自己很沒內涵,也很無知,也許烈陽公主說的也有幾分對,她這樣才疏學淺的人,的確配不上傅緒。
傅緒……即便是有溫如陽光的人在身側,也蓋不住傅緒那張已經深深印在她心裏的冷酷霸道的臉。
“那姑娘,可以坐這裏陪我完成這件作品嗎?”白衣男子卻絲毫沒有厭棄安宥檸的意思,突然放下手裏的筆,對她盛情的說道。
安宥檸轉頭一看,白衣男子不知何時已經站了起來,大方的正對著安宥檸。
安宥檸看到了他的臉,他的臉上同樣扣著一個純白色的麵具,和桌上的麵具一模一樣,擋住了他整張臉。
此刻,白衣男站在安宥檸的身前,並沒有靠近安宥檸,而是很斯文友好的站在她前麵。
同樣的角度站在安宥檸身邊,白衣男帶來的是如沐春風的溫馨感,即便他帶著麵具,也阻擋不住暖意來襲。
安宥檸甚至可以感受到,麵具之後的男子,一定是笑著跟她說話的,似乎對安宥檸是很有好感的。既不隱藏,但又不會表露的太刻意。
帶給安宥檸的感覺,是很親切,很美好的。
能在一個陌生人身上找到這樣的感覺,這很難得。
同時,安宥檸又想到了傅緒,穿越來跟傅緒第一次見麵時,傅緒也是帶著半副麵具。
可他和白衣男完全就是兩個類型的人,傅緒是冷酷邪魅的,是危險難測的霸道修羅,有著毀天滅地般的吸引力,雖然偶爾也有溫潤的一麵,更多時候他都是冷冷的。
好像天地萬物都不在他的眼裏,也包括安宥檸,一次次攪亂安宥檸的心扉,讓她不能自已。
可是這個白衣男的氣質,卻跟傅緒是截然相反的,若是要用什麽形容詞形容,安宥檸隻能想到四個字,溫潤如玉。
雖然沒看到他的長相,可安宥檸的直覺告訴她不會錯。
“陪你完成?可是我看不懂,這不太合適吧。”
安宥檸有些意外,怎麽說也是初次見麵,可是為什麽又不覺得唐突呢?
“在下是覺得與姑娘投緣,若有冒犯,請姑娘原諒。”白衣男氣質翩翩,非常有風度的說道。
“不會,我隻是在想,我們素不相識,我不了解……”安宥檸說著有些語塞了。
白衣男子卻突然伸出他的纖長的手,溫柔的對安宥檸道“姑娘可以把手借我一下嗎?”
“啊?”安宥檸驚訝的看著白衣男子的手。
她猶豫了片刻,緩緩的把右手伸了過去。
白衣男子很溫柔的接過她的手,手碰在一起時,安宥檸心有些悸動,但是沒有和傅緒接觸時那種心跳的感覺。
白衣男子將安宥檸的手掌心朝上,用指尖輕輕的在她手心劃了一下,好像是在寫什麽。
除了傅緒,安宥檸還沒有和哪個男子有過親密接觸,腦海裏突然就拂過傅緒憤怒的臉,安宥檸不自然的抖了一下手。
白衣男子感覺到了安宥檸的異常,但他沒有問。
他隻劃了一下,隨後就溫雅的撒開了安宥檸的手。
安宥檸不知道他是什麽意思,看了眼自己的手心,上麵什麽都沒有。
“等我們下次見麵,我再告訴你我的名字。”
白衣男子溫溫一笑,說完,又坐回了桌前,繼續弄著他的白色麵具。
安宥檸一頭霧水的站著,下次見麵?他怎麽這麽篤定他們還會再見麵呢?
他戴著遮住全臉的麵具,安宥檸都不知道他長相,就算再見麵,安宥檸也認不出他。
“站著累,坐下看吧。”白衣男子給安宥檸挪了一張凳子,放在他身旁。
安宥檸做夢也沒想到在深宮裏會有這樣一段奇遇,她和白衣男子算是結交了嗎?
白衣男子的話很有吸引力,他的無敵親和力更是讓安宥檸願意跟他做朋友。
安宥檸把凳子拉的稍微遠一些,保持一點男女的安全距離,然後坐了下來。
見安宥檸坐下了,白衣男子又繼續提筆在白色麵具上繪了起來。
白袖輕動,神姿仙態.. 白衣男子專注的弄著夜明珠上蓋著的空白麵具。
安宥檸慢慢發現,他手裏握著的筆沒有筆尖,也許並不是一隻筆
安宥檸看不懂,他到底是在勾繪麵具,還是在擦拭麵具……
隻是這操作,好像很有大師的風範,安宥檸抱著欣賞的心態,看了很久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
她想著坐一會就要走的,怕薛貴妃派人來傳她找不到人,可是不知怎麽的,看著看著就睡著了……
夜明珠的光澤,在安宥檸閉上眼睛時,漸漸的暗了下去,而那個空白的麵具,伴著夜明珠的光,猛然映照出魑魅般的色彩,隨即又變回了白色。
恍惚間似乎聽到白衣男子溫潤的聲音,說了一句。“亦正亦邪,心念之間。”
說完,白衣男子掀下了麵具,溫如儒雅的玉顏,星辰明眸,仿佛化開的陽光,靜望著靠在凳子上睡著的安宥檸,嘴角露出一抹可以暖透人心的溫柔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