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黑夜
原本冷清的街道，今晚卻格外熱鬧。
為什麽月圓之夜要進行這樣一場聯歡？似是顯得不合情理。然而，這一切都是村民達成的默契。
當塔母星遮住“月亮”的時候，統治他們當地的吸血鬼會來到村子中央。當他看到每家每戶都燈火通明，不方便下手時，卻突然發現一棟房子黯淡無光，他是不是就會向這個被黑暗包裹的房子而去？
這個沒有點燈的家庭，就是今年抽簽被抽中的家庭。
吸血鬼會如願以償地在這裏得到他想要的東西，村民們通過這樣一種方式控製著村裏的不幸，因此，這個傳統就延續了下來。
然而，這一切，對於孩子們來說，都是未知的。
當水河娃兒從家裏剛一溜出來，在他家門口附近徘徊的王二和牛毛兒就攔住了他，急匆匆地把他拉到一處無人的角落。
“你婆婆有沒有叫你不準提她。”牛毛兒神經兮兮地說道。
“他/她？”水河娃兒不明白牛毛兒話裏的潛台詞。
“就是.……”王二的舌頭仿佛打結了一般，捋了半天才吐出來，“就是燕子。”
水河娃兒吃了一驚，這不就是婆婆剛剛和自己的談話內容，難道他們倆在外麵偷聽到了？
“你們為什麽偷聽我和我婆婆說話。”水河娃兒天真地猜測道。
“誰偷聽你了。”王二不滿地辯解道。
“那你怎麽知道我和我婆婆剛剛說了啥。”
“也就是說，你婆婆也說了咯。”牛毛兒腦袋瓜反應神快。
“果然沒錯。”他自以為是地肯定道，“去年被抽中的不是張二傻子嘛。”
“我媽不是同樣也用這種口氣不允許我再提他的名字。”
“看來，他們的確是被鬼給吃了。”
“鬼？”在水河娃兒的生命當中，這是第一次，鬼這種東西，在他的腦海裏，具有了感情色彩。
“他們為什麽要吃張二傻子？”
“現在不是張二傻子的問題。”王二急了，“現在是燕子。我們的燕子也要被鬼吃了。”
“那怎麽可能？我婆婆說，燕子隻是生病了。”水河娃兒難以置信地說道。
“那是大人騙小孩兒的。”牛毛兒應和道，此時，他臉上的表情，明顯有了懼怕的神色。
如此說來，大人竟然真的會騙小孩？水河娃兒第一次相信了這種事情。在他的意識中，這無異於發現了新的世界，他從來沒有站在這個角度思考過。
“如果是這樣的話。”水河娃兒義正言辭地說道，“我們得去救燕子。”
“我們必須去救她。”王二倒是有種豁出去的架勢，不管不顧地說道。
牛毛兒在原地開始發愣了，最先提到鬼的是他，聽到鬼嚇得一動不敢動的也還是他。
然而，他並沒有勇氣提出反對意見，因為這會顯得燕子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沒有別人的高。
“那我們現在趕緊走吧。”水河娃兒心急如焚地說道。
於是三個孩子，偷偷摸摸離開了燈火通明的大街，拐入陰暗閉塞的鄉間小道。
在水河娃兒的腦海中，他還以為自己是要和鬼講道理去的，他以為隻要足夠通情達理，他就能救回燕子。
兩個同伴不得不跟在這個“勇敢”的戰士身後，與其說他們表現出超過年齡的正直品質，不如說，他們不想在水河娃兒麵前認慫。
既然水河娃兒敢去，自己又有什麽不敢去的？
於是，三個孩子，背離著光明，向村子的最黑暗處越走越近。
街上的敲鑼打鼓聲漸漸變得零稀，周圍的村民也變得越來越少。
他們終於來到了燕子的家。
燕子家還是原來那棟燕子家，隻不過，現在裏麵黑漆漆的，洞開的窗戶仿佛有墨汁從裏麵流出來似的。
站在燕子家空曠的門口，從屋內，傳出很輕微的女孩兒的哭泣聲。
他們再熟悉不過這個人的聲音，在屋裏不停哭泣的，正是他們熟悉的那個燕子。
“怎麽辦？”王二嚇得已經兩腿直打哆嗦，如果他此刻沒有撒腿就跑，純是因為他身旁還站了兩個人。
牛毛兒拽了拽水河娃兒的衣袖，雖然他不敢開口說想逃跑，但是他扯拽水河娃兒衣角的勁道，已經足夠說明一切。
水河娃兒不明白為什麽燕子家現在是黑漆漆的，原本這個節日，這個時候，家家戶戶都是燈火通明，燕子家此刻應該正在歡度良宵才對。
雖然他不明白眼前不正常的現象。但是，聽見燕子驚悚的哭泣聲，他明白燕子此時一定正在受人欺負，他一定要幫助自己的好夥伴。
水河娃兒試著向前邁了一步，卻發現牛毛兒把自己的衣角拽得緊緊的，後者已經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想要把水河娃兒從這個地方拽走，他驚恐地瞪著大眼珠子，虛汗一粒一粒從額頭上滲出來。
“喲西！”
房子裏突然傳來陰森恐怖的男人的說話聲，仿佛是燕子家黑漆漆的房子開口說了話。
水河娃兒身後的王二和牛毛兒，再也堅持不住，一邊小解失禁，一邊撒腿跑著摔倒了，摔倒了又爬起來繼續跑。
然而，水河娃兒知道了欺負燕子的人是誰，至少在他看來，這是一個成年的男人。
他邁著從容的步子向被黑暗包裹的房子走去，院子的空氣仿佛浸泡在油中，水河娃兒感到呼吸有些不暢，但他還是義無反顧地推開了房門。
熟悉的客廳內，正中央，一團黑色的東西在不停掙紮著扭動，哭聲就是從這裏傳出來的。
燕子坐在一張椅子當中，她的雙手雙腳全部用結實的麻繩捆綁著，她的嘴中塞著一團臭襪子，臉上的雙眼，被一道厚厚的布條裹得嚴嚴實實。
“燕子？”
“燕子，是你嗎？”
水河娃兒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所見場景，他不相信眼前這個被囚禁的人，就是他熟悉的那個燕子。
然而此時，那個被綁在椅子上的人，卻拚命地點著頭。
黑暗中，亮起一雙湛藍色的眼睛，那雙眼睛就緊貼在燕子的腦袋旁，有什麽液體從燕子的脖子上濺了出來。
那雙藍色的眼睛在空中凝視著水河娃兒，目光異常冰冷，仿佛站在他眼前的不過是早上桌麵盤子裏盛放的一個不合他胃口的荷包蛋而已。
那雙藍色的眼睛又在黑暗中閉上了。
燕子在椅子上的動靜要比之前安靜了許多，她的頭沉沉地垂在她的胸前，雙手雙腿也像放鬆了一般，癱軟下來。
“你！”
“放開燕子。”
水河娃兒義正言辭地要求道。
於是，那雙在黑暗中消失的藍色眼睛，又重新亮颯颯的出現在空中。
這名吸血鬼早已經熟悉了村民的套路，當他最開始意識到屋外站了有人時，他就在思索著，這到底又是今年的什麽把戲。
然而此刻，這名男孩就這麽勇敢地站在他麵前，明確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他終於弄清楚了整個突發事件的具體原因，原來是一個英雄救美的故事。
自己並不是不能一次喝兩個人的血，吸血鬼在心底裏盤算道。倒是他站在自己的麵前，那種膽識和魄力為實不小，這並不是他想看見的那種小孩。
於是，吸血鬼在水河娃兒麵前決定大顯神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