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淒慘

  “不必!大可不必!瘟疫一事,我已差文房整理了,稍後便送過來!”李達生怕明月灣將他家洗劫一空,趕緊阻止了明月灣的提議。


  “疫情之事迫在眉睫,你身為知府,難道對此一無所知?”蕭景策冷不丁開口,銳利的眼神看向李達。


  李達立即道:“瘟疫已經受到了控製,除了源頭的澧縣較為嚴重,寧州已經安全不少,這都是下官親自走訪得到的結論!”


  見他理直氣壯,明月灣幾乎要被氣笑了。


  一頓飯不歡而散,明月灣倒是搜羅了不少東西,托人去變賣成了銀子日後備用。


  幾人拿了文房的材料,對比了一番發覺這李達竟然還在隱瞞事實,不過已經得知瘟疫的源頭在澧縣,於是決定休整一日便前往澧縣。


  “王爺為何不直接將那個貪官發配了?”明月灣回到房間,直直看向蕭景策。


  “你搶東西的時候怎麽不考慮這些?”蕭景策挑眉。


  明月灣認真道:“我又不會拿這筆錢去幹壞事,我會讓他們回到該回去的地方。而且你不是有龍符嗎,可以先斬後奏,顧慮什麽?”


  畢竟瘟疫勞民傷財,需要用銀子的地方還多著呢。


  “李達當寧州知府近十年,此地勢力根深蒂固,若不能連根拔起,隻會後患無窮,不如先放在眼皮底下盯著,隻要我們在寧州一日,他就能安分不少,此事……徐徐圖之。”


  “那文房給的卷宗也根本與我們所知的對不上,恐怕是李達有意隱瞞。”


  “你都能看出來。”


  明月灣瞪了蕭景策一眼,這都什麽時候了,還有時間打趣她。


  蕭景策不急不緩的拿出了另一份卷宗,遞給明月灣:“這是我讓無傷去查的,關於瘟疫的源頭。”


  兩個月前,一個樵夫上山打獵,回來之時頭疼腦熱,隻覺得是小病,也沒想著去醫館治療,沒成想就此病倒,幾日不出門,被鄰居注意,打開門發覺人已經死在房中,發出屍臭。


  鄉裏人知曉此人病死,也就沒有報官,將人埋葬。誰知幾日後,整個鄉裏人都得了怪病,先是四肢痛,而後是頭疼發熱,再是皮膚上出現紅疹,怎麽也消退不了,人也很快虛弱,尤其是離那樵夫屋子近的人,暴斃的最快。


  最多半個月,染病的人就會死去。


  最可怕的是,這病不知如何傳染,悄無聲息的蔓延開來。


  終於有人鬧到了衙門,結果衙門的人不以為意,讓他們去醫館,可尋常醫館哪裏看得出這病如何救治,終於瘟疫出現了,一傳十十傳百,到了如今的慘狀。


  明月灣沉思道:“從這卷宗裏的記載看來,染病之人十有八九都是和已經染病的人接觸過的,但也有一部分未曾接觸過,看來傳染的途徑不隻是接觸,至於第一個是如何染上的……就無從得知了。”


  蕭景策也點頭,卷宗他早已看過:“而且最先染病的,都是老人和小孩,青壯年較少,其次是婦女。”


  想起自己在天一閣曾看到的記載,明月灣道:“青壯年的身體好,對於病體的抵抗力更強,但不代表他沒有染病,可能隻是因為身體好,沒有顯現出來,若是如此,那他身上必然攜帶病體,而後傳染給了其他人亦有可能。”


  “若是如此,就麻煩了。”蕭景策皺眉,麵色深沉。


  明月灣突然想到了什麽,先前進城之時,街道上行人雖少,但看起來都是健康之人:“為何寧州府沒有被瘟疫蔓延?”


  寧州裏有六個縣,包括寧城,也就是知州府所在之地。


  蕭景策冷笑一聲:“李達一聽說瘟疫之事,就下令封了寧城,不讓外邊的百姓進來,裏邊的人自然沒機會染上病。”


  明月灣倒是恍然大悟:“這麽說來,這個舉措其實是沒錯的,不過這人貪生怕死,還是該死!”


  見她麵上憤然,蕭景策才道:“放心,本王不會讓他好過的。”


  眼下隻是沒時間處理他,以後有的是機會,把李達和著寧州裏盤根錯節的貪官汙吏,連根拔起!


  次日一大早,賑災隊伍便打點了人出發前往澧縣。臨行前,明月灣將早已準備好的紗布發放下去,讓眾人捂住口鼻。


  蕭景策湊近那紗布,聞到了淡淡的酒精味。


  一行人都疑惑的看著明月灣。


  王妃是女子,戴上麵巾遮掩麵貌無可厚非,可他們五大三粗的男人戴著作甚。


  明月灣無奈道:“這布巾我作了特殊處理,可以消毒,避免空氣裏的看不見的東西傳播,雖然不知道效果如何,但總算聊勝於無罷。”


  蕭景策二話不說,直接戴上。


  見七王爺都戴上了,就算其他人再不樂意,也隻能戴上。


  澧縣距離寧城有一段距離,寧城還不算偏僻,澧縣才是真正的窮鄉僻壤,連官道都沒有修,地麵崎嶇,馬車不能行走,全部人隻能步行過去。


  天氣炎熱,又戴著布巾,許多人呼吸不暢,心裏生出了幾分怨氣,可看見明月灣和七王爺神色如常的走在最前麵,又隻能把抱怨的話吞回肚子裏。


  可一進入澧縣,在見到澧縣的情景後,所有人的不滿、怨懟都變成了同樣的情緒,悲哀。


  在寧城時,頂多隻是覺得荒涼了些,可真正見到澧縣的情況之時,才知道什麽叫做慘絕人寰。


  一股濃濃的煙火味撲麵而來,所有人都知道這是焚燒屍體而來,家家戶戶都在辦喪事,鄉民們雙目無神,見了他們一行人也隻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就去做自己的事,仿佛已經聽天由命了一般。


  一個婦人抱著死去的孩子,伏在地麵上,嚎啕大哭。


  撕心裂肺的哭聲沒有引來除他們以外任何一個鄉民的注意,因為他們每天都在麵對這樣的死亡。


  明月灣瞳孔微縮,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的一切,饒是慣於鎮定的蕭景策,也站在了原處,麵巾下的臉滿是悲戚。


  出門無所見,白骨蔽平原。路有饑婦人,抱子棄草間。顧聞號泣聲,揮涕獨不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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