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蕊傳音
肅然莊重的祭壇上,突然煽動熒綠的鬼火,“噗”的一聲嚇到了值守的人。值守看著忽明忽暗的火光正在考慮要不要靠近查看,那裏麵便傳出了聲音,“去叫你們大祭司來!”
那聲音夾雜著濃重的混響,像是穿越了層層時空,值守軟著雙腳糾結要不要確認一下,那聲音便厲聲嗬斥,“快!”隨著這一聲戾喝,連陳設在祭壇上的燭台都跟著震動起來,值守不敢怠慢,連滾帶爬的跑去稟告。真是怪了事了,他看守祭壇五年,從來沒發生過這樣的事情!值守哪裏知道,和他一樣驚慌失措的,還有其他八十六個祭壇值守。
墨特菲從來沒這樣焦慮過,侍女看著他原地拉磨,不知道該不該給她家主上準備些早餐,墨特菲從半夜進門到現在就滴水未進。
侍女看著墨特菲蠟黃肌瘦的臉,有點心疼,終是哄勸著說,“大祭司,陛下說您回來便讓您去見他。不如我先給您準備些清淡的早點,您用過之後先去覲見陛下?”
墨特菲徐著步子搖頭,剛一轉身又驀然停步,侍女以為他是改了主意,剛想下去給他準備餐食,卻見虛空之中突然出現了金屬光圈,一隻手從那光圈中伸出,給了墨特菲一個便簽。
侍女自從墨特菲尊為吉爾台大祭司便跟在他身邊,知道這是大祭司之間傳遞消息的方式,她見過並不奇怪,可是隨著虛空之中不斷伸出的手增多,侍女的汗毛都跟著立了起來,這一幕似乎誘發了她的密集恐懼,讓她覺得身上一片酥麻。
十分鍾內,三十七張寫著“無”的便簽落在了墨特菲的手中,墨特菲碾著手中的便簽既鬆了一口氣又覺得心中的迷霧更濃了一層,難道是他想錯了?直到三張寫著“1”的便簽出現,墨特菲才慢慢確信事情正在朝著他不想預見的方向發展。隨著最後一個金屬光圈的消隱,十二張寫著“1”的便簽攤在了墨特菲的麵前,墨特菲垂首看著古樸陣法書上的標會,內心隻有一句話:基梵真是個瘋子!
邊城嚴陣以待,可是新一輪的攻擊卻遲遲不來,臨時設立的指揮室裏城首和瑞豐在邊城地圖上不時放一兩個標識,討論是不是這樣的方法會讓結界發揮更大的功效。莫邪在一旁聽著聽著就走了神,直到紅封冥叫他,他才反應過來。
“你怎麽了?”
莫邪扯了一下嘴角,伸了個懶腰,“有點累了。”
“先回去睡一下吧。”
“嗯。”莫邪沒有推拒,乖乖的起身回房間休息。紅封冥看莫邪老老實實的躺在床上閉著眼睛,心裏卻沒有丁點寬慰,反而更加憂心。這種時候以莫邪的脾氣即便在軍事排布上不甚清楚,也會積極的參與進去想盡辦法,結果今天早上莫邪聽了城首對城內情況的陳述,隻是吩咐幾句,讓城首對待城中百姓切記公允,不能在這時候還人族魔族的辯駁些沒用的事情。莫邪又詢問了一下商道有沒有能挖通的可能,得到了“一直在嚐試”的回答便默不作聲了。
紅封冥擔心,莫邪在動其他心思。是,莫邪在動其他心思。
不論是墨特菲還是魔都與他們而言是希望。希望是什麽?期盼,能不能達成卻另當別論。即便墨特菲到達吉爾台便馬上折返,等他發現邊城的情況不對再實施援救,估計沒有半月也得十天。至於魔都,等收不到邊城的信箋才動作,那時候怕是結界早都讓瑞斯轟碎了。
現在最行之有效的辦法便是自救。
可是拿什麽自救?邊城通商繁茂,物資算是豐沛,但是寒冬剛過,儲備的食物基本上消耗的差不多了,現在兩城人的嘴都等著喂,他們能挺多長時間?!邊城戰備雖然不差,但是卻找不到攻擊對象,隻能盲目的加固結界,這是在不斷的損耗魔力,可是他們卻不能鬆懈,因為沒人知道下一輪攻擊何時到達。瑞斯按兵不動他們卻不得不一直損耗……
莫邪現在魔力喪失,打架他幫不上忙,去救傷員又被一眾侍衛護著往安全的地方攆,他在現世那些小聰明在這樣又不頂用,他思來想去,隻有這副身體能用了。雖然之前莫邪就覺得他和瑞斯之間是打不開的死結,可總是想,瑞斯能有轉換的可能,那樣拉扯在他們之間的線繩便會鬆軟一些,那繩結也不會硌得人生疼,結果如今那繩子已經繃到極,斷裂開來繩結便會化成火舌吞噬一切,瑞斯已經成魔了,心魔生了便予取予求,溝壑難平,瑞斯想要的莫邪從來都給不了,即便現在把這身體給瑞斯,瑞斯也不會正常的!
紅封冥看著莫邪輕蹙的眉眼,平日裏微微揚起的唇角好像都被一股焦鬱拉扯著垂向地麵,他俯身輕輕吻了吻那本該洋溢著笑意的嘴唇,溫聲道,“你乖乖睡覺,啟路同我冥想傳回信息,空中幹擾信源較小,或許它可突破。”
“嗯。”莫邪不想掃興,可是莫邪心中隱隱覺得瑞斯的耐心即將告罄,等到破城的時候,莫邪就是有一萬個不願意,他也得做自己該做的事情。莫邪不知道在他不停的尋思自己當初從書上看過的文字時,坐在身側的紅封冥心裏轉著自己的對策。
莫邪不知道自己是睡著了還是沒睡著,猛然起身驚的自己一身冷汗也驚得跑進來的侍衛一個撤步,侍衛方覺自己莽撞了,睡時的陛下除了冥爵便隻有莫莉卡才能近身,可是他太著急了,也不等詰問,便張口“陛下,大祭司!”
莫邪冷汗未消一步下床,“墨特菲?!”
“是!”
“在哪?!”
墨特菲能進來是不是表示……莫邪灰敗的心頹然透出了一點光亮。
“這呢!”侍衛一遞自己手中的花盆,莫邪才發現進來的人手裏捧著個花盆,一棵半身高的情蕊立在花盆裏,隻有三朵花骨朵偷偷的探出腦袋。
“墨特菲?”侍衛闖入紅封冥差點沒把軟鞭抽出來,怔了一下,手依舊扶在腰側謹慎的注視著來人懷裏的植物,試探的喚了一聲。
那侍衛不知道怎麽解釋,便把那花盆擺在桌上,調整了一下角度,讓三朵小花衝著莫邪,使勁叩了三下花盆。
不到半分鍾,情蕊的花骨朵便張開了花瓣,三點排布,最底下那朵翕動著發出了音節,“莫邪,你們還好嗎?”
墨特菲的聲音!
“你怎、麽?我靠……”莫邪的腦中閃過了無數可怕的念頭,墨特菲死了……墨特菲隻能寄魂情蕊了……墨特菲變成植物人了……
墨特菲知道莫邪什麽樣,他那不同於這個世界的大腦不定天馬行空著什麽,於是立刻打斷,“我沒死,你送我情蕊,我隻能依托這個追蹤找你!”
說起來輕鬆,可是做起來幾乎要累吐血,若不是這個侍衛機靈,覺有響動馬上反應,墨特菲還指不定得耽誤多久。“長話短說,我的人說邊城進去不了,我想大概你們被陣法困住了。我雖是知道陣法排布,但也隻能確定大體的位置,若要破陣還需要一兩天。我已經傳書給魔都讓他們來支援,可我不知道他們能信我幾分。另外,還有一件更棘手的事情,我聯係了星圖上的祭祀,算上我祖父的,一共丟了十三柄榮退權杖!需要同時調動十三柄權杖的陣法區區可數,一是鎮壓、二是扭轉空間……”
“扭轉空間!”
墨特菲還未說完,莫邪便接道,墨特菲一愣,他以為基梵是打算把整個魔域用法術鎮壓,讓整個區域陷入死般沉睡。可他聽莫邪說完邊城情況便明白,基梵運行的確實是扭轉空間的陣法。可是為什麽呢,搜羅了十三柄權杖與基梵而言鎮壓才是一勞永逸啊!墨特菲剛才還覺得自己思路清晰,怎麽突然又糊塗了?!
“墨特菲?墨特菲!”見情蕊的花瓣半天不動,莫邪以為是掉線了,差點上去掌摑那翠綠的植被。
“啟路!讓啟路往東北飛!”莫邪聽見情蕊那頭傳來唰唰紙聲,應該是墨特菲在做什麽演算,東北、人族百泊城附近沿岸尋尋看,應該有催動陣法的權杖。
“能聯係上小白嗎?”莫邪掐得指尖微痛,他不能。
“能!”紅封冥接言,莫邪一怔看向紅封冥,紅封冥卻未做解釋。
“讓它往魔族境內去,西南,遒窟山麓。他們若毀不了權杖,也要把權杖脫離原有位置,破了法陣的排布。”
“可是他們出不去啊!”墨特菲剛才不是說他還需一兩天才能破陣。情蕊靜了半分,複又道,“冥爵先去安排,我盡力破開陣法,但我也沒有十足把握,即便破開可能也隻是一瞬,他們一定要抓住時機。”
“好!”
言簡意賅,墨特菲去辦他的事了,情蕊身上的小花隱遁下去,複又在衝著莫邪那麵的枝條上開出了十來多粉紅的小花,枝葉微微仰著貪戀的想抓住喜歡的人。
紅封冥靜了半晌,突然身形一晃,被莫邪手疾眼快的扶住坐在椅子上。紅封冥平時素白的臉,又添了一分冷色,鼻尖有了一層細密的汗珠,莫邪知道肯定紅封冥剛才冥想聯係魔獸坐騎損耗了大量魔力。莫邪以為紅封冥是強行聯係小白才這般費力,抬手拂去紅封冥的汗,說著“辛苦你了!”下意識就想給紅封冥捏捏後頸放鬆一下,卻不想紅封冥躲掉了。
莫邪眉頭一緊,他現在心裏亂得很,想不明白紅封冥怎麽了,莫邪沒有心思深究,便隻在紅封冥額上輕落了一吻,溫聲道,
“累了就歇會。”
“我還有別的事情要處理,你躺著,我一會就回來。”
“嗯。”
紅封冥起身離開,順手向上拉了拉領子,莫邪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著他。
丹被莫邪揪進房裏,啞著聲音回答問題。
“你能聯係上小白嗎?”
“不能。”丹如實道。
莫邪試探的問,“那你行走各地,有沒有辦法和非自己坐騎的魔獸聯係?”
同普通獸群聯係都是冥想,但那都是簡單的勾連,複雜的意思根本無法表達。身為坐騎的高階魔獸與主人是一體,隻能與主人溝通,也防止了別有用心的人混淆了給魔獸的指令,所以按常理紅封冥是無法聯係小白的,這個莫邪是知道的,可是紅封冥那麽篤定,之後臉又白成那樣莫邪便有些在意,尤其是剛才……
“沒有。”丹幹脆的回答。
莫邪抬手拄著下巴看丹,直直看進丹的眼睛裏,直看到丹承不住這樣的目光微微垂下頭,莫邪才開口。
“你哥幹了什麽?”
丹默了一下,挑眼看了一下莫邪的眸光,溫軟的桃花眼竟然冷成一層冰,丹著實感到了森寒,“陛……嫂子,我哥不讓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