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煮茶

  俞驚蟄不知道這兩天到底會有什麽大事情發生,但是見餘菲說得這麽嚴肅,便點頭應下。


  如果昨天沒有回來,她應該還在顧子千那兒,雖說他說的話足以讓她心動,可在踏進這間房子裏的那一刻,她卻是前所未有的心安。


  輕輕呼了一口氣,俞驚蟄抬起頭看向外麵白茫茫的一片,輕飄飄的雪花被風吹得洋洋灑灑,像是無所歸依的孩子,跌跌撞撞想要尋找懷抱。


  好在大地的肩膀足夠寬闊,無論它們去往何處,都可以在最後的那一刻穩穩地將它們接住。


  一個人看雪,是浪漫的,卻也是寂寞的。


  浪漫的是整片天空都屬於自己,寂寞得偌大的雪景下,隻有自己孤獨一人。


  俞驚蟄眯了眯眸子,將放在窗外的手收了回來,看著自己那空落落的掌心,還是沒有一片雪花願意停留。


  身後茶水的咕嚕聲打破了房間的寧靜,俞驚蟄轉頭看去,隻見案幾上那把小小的紫砂壺此刻正被氣兒將蓋子衝了半個璿兒。


  俞驚蟄轉頭將落地窗關上,在案幾旁坐下。


  她不知道這套茶具是餘菲帶來的,還是原本就在屋裏就有,隻是當自己覺得無聊的時候,就看到了它的存在,所以便拿了過來。


  事實證明,煮茶還得靠天時地利人和。


  所謂天時,便是時間。


  所謂地利,卻是指煮茶的各種取材,其中不乏茶葉,水,容器。


  至於人和,則是煮茶人的心境。


  究竟是為了煮茶而煮茶,還是為了自己而煮茶,個中滋味,一一不同。


  這是她當時在父母陪同下去見了那一位隱士高人時他說的話,那個時候她隻是覺得玄乎其神,卻參不透其中真諦。


  可人就是那麽奇怪,某一瞬間就真能夠醍醐灌頂了。


  看著手中被自己明顯燒壞了的茶色,俞驚蟄幽幽歎了一口氣,將它們倒進了一旁的杯子裏。


  重新再燒,她希望自己不會再分神,以至於不浪費了這幾兩在餘菲說來貴如黃金的茶葉。


  然而,某些事情,偏偏事與願違。


  聽到門口的門鈴聲,俞驚蟄忍不住歎了一口氣,心想莫不是餘菲又忘記了拿東西?

  可當她打開電子眼,看到門外站著的人時,卻嚇得猛地往後退了一步。


  俞驚蟄深吸一口氣,靠在了門上。


  他怎麽會突然過來?

  按住那顆在某個瞬間就開始狂跳不已的心髒,俞驚蟄眼裏閃過一絲苦笑。


  待得門鈴再一次響起的時候,轉身打開了門。


  如果有選擇,她還真的不想這麽快就見到這個男人,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她沒有忘記盛楠墨是能夠打開這房子的門的。


  “盛總怎麽來了?”然而可以開門,卻不代表想讓他進來,俞驚蟄拉開門後便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房間,“不知道是有什麽事情嗎?”


  眼前的俞驚蟄眼神裏充滿了戒備,活像一隻將尾巴豎起,毛發蓬鬆,警惕著一切動靜的小狐狸。


  而且隨時還有撲上來的危險。


  然而,這點危險落在盛楠墨的眼裏,卻轉變為了另一種欣喜。


  以眼前這個人的性子,假若她真不願意再見到自己,便不會再把情緒寫在臉上。


  或許她自己都沒有發覺這一點,但是他,很清楚。


  “就站在門口嗎?要不要進去說?”微微一笑,盛楠墨挑了挑眉頭,“裏麵似乎還在煮著什麽?”


  “我的茶……”俞驚蟄驚了一下,顧不得還在門口的人,轉身跑回了客廳。


  等到她把茶水提開小爐子的時候,原本被她堵在門口的人,已經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


  “你……”看著他悠閑自在的模樣,俞驚蟄不禁啞口無言,人都已經到了裏麵,又是他的房子,又是她的老板,這要是再轟人,似乎怎麽著都有點兒說不過去。


  再一瞧,好家夥!他還自己把門給帶上了。


  還真是不把自己當外人!


  對麵的人,不過是一分鍾,臉上已經換了數種情緒,盛楠墨瞧得有趣,微微一笑,朝她身後挑了挑眉,“茶煮得怎麽樣?”


  “毀了。”俞驚蟄深吸一口氣,語氣多少有些鬱悶。


  第一壺茶是因為她自己分神了,所以無可厚非。


  可第二壺茶,她明明已經守得差不多了,如果不是他突然敲門,自己怎麽可能會功虧一簣?

  “這是第二壺茶了?”盛楠墨也不打算這麽快就說正事兒,來都來了,便不急於一時。


  更何況,他甚少看到俞驚蟄這般靈動的模樣。


  拍戲時,她的表情也很到位,情緒拿捏也十分精準,甚至能夠讓人沉浸其中跟隨她的一顰一笑而牽動神經。


  可是真正的生活中,俞驚蟄的情緒還是不同的。


  就像是在拍戲中,再怎麽真實那也是扮演別人的角色,而此刻站在自己麵前的俞驚蟄,隻為自己而活。


  而他也很高興,俞驚蟄願意把這樣一個自己給他看。


  “是。”看到他朝自己倒出的第一杯茶裏掃了一眼,俞驚蟄便知道他看出來了。


  這個時候的她,再也才沒有心思去琢磨盛楠墨眼裏複雜的情緒,從看到他的那一刻開始,她所有的藏在雪地裏葬起來的平靜就都失效了。


  “第三杯,我來幫你煮。”幽幽地歎了一口氣,盛楠墨道。


  俞驚蟄嚇了一跳,正要拒絕,卻發現這個說一不二的男人居然真的動了手——他已經不知道什麽時候把自己身上的深灰色羊絨大衣給脫了下來。


  “茶是好茶。”修長的手指捏起一小撮茶葉,盛楠墨抬起頭看向俞驚蟄,眼神裏多了幾分似笑非笑,“浪費了確實可惜。”


  被他這麽個眼神一盯,俞驚蟄差點兒沒暴走。


  她難道不知道這茶是好茶?可問題是,假如不是因為他,自己怎麽可能會毀了第二次的茶?


  偏偏這個罪魁禍首還把自己裝得跟個事不關己的世外高人似的,怎麽看怎麽讓人恨得牙癢癢。


  可再怎麽“恨”得牙癢癢,又或者暗暗地磨後槽牙,當今天的第一縷清幽入肺的茶香出來時,俞驚蟄還是不得不承認——這一次的茶,的確沒有浪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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