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後來的幾日,雲深並未回客棧,而是在東宮住下,除了太子所接觸最多的便是泠亓,看著泠亓逐漸蒼白的臉色,雲深心中很是沉悶。


  他也有讓泠亓去歇息,但泠亓卻說,他是自己的弟子,不能讓他有事,便總是時不時的來看他。


  入伏的那一日,南詔國卻烏雲密布,似要下雨一般。


  今日,雲深被泠亓叫出了東宮,泠亓也並未帶魏如敘,而是與雲深一同行走在河邊。


  雲深看著走在前方的泠亓,白衣勝雪,而他的記憶力一直有一個身著白衣的男子,那是他所愛所念之人。


  他從見到泠亓起時,便猜測過泠亓會不會是那個人,但他對泠亓的了解太少,而正是這種虛虛實實的感覺,才讓雲深更想去確定。


  到了後來,他便確定了泠亓就是那個人,在他的所知中,那人最喜白衣,性子也冷、高傲,不愛搭理人,而泠亓的相似太大了。


  泠亓是他的師尊沒錯,但並沒有人說過不能喜歡上自己的師尊,他便踏出了這一步,而從未想過回頭。


  “雲深,你可曾想過娶妻生子?亦或者有自己的道侶?”泠亓突然開口,將雲深逐漸飄遠的思緒一把拉了回來。


  “娶妻生子?”雲深的識海中突然浮現出蘭執的容顏,笑了笑:“弟子並未想過,而道侶……弟子已有心上人。”


  “心上人……”泠亓輕聲念了一遍,最後卻沒了聲音。


  雲深跟著泠亓走上了石橋,泠亓卻在石橋上停下了,雲深隻聽見泠亓說道:“雲深,你可知喜歡上自己的師尊是萬萬不可的,更不用說喜歡上為師。”


  雲深身形一頓,一時竟不知如何開口。


  他的喜歡就如此明顯的嗎?他本以為自己隱藏的很好了,可是,為何被發現了?是什麽時候的事,是他這幾日露出馬腳了嗎?

  “雲深,你是一個很好的弟子,但卻絕不會是我所喜之人,這一點,望你記清。”泠亓轉過身,看著頭微微低下的雲深。


  他從未想過對雲深如何,雲深是他親自帶回雲岐仙門的弟子,也自然隻會是他的弟子,就算他再怎麽喜歡白岐,就算白岐再怎麽關心雲深,他也不會因此對雲深產生什麽恨意。


  愛恨情仇,從來不是自己能左右。


  白岐是雲深惹不得之人,雲深有極好的天賦,日後定然能成功飛升成仙,但若是與白岐有了糾葛,又因喜歡他而顧忌,雲深終究會失敗。


  而像雲深如此有天賦之人,若是失敗了,就算他不是雲深的師尊,他都會為此惋惜,有何況雲深是他的小弟子。


  “師尊此話之意是師尊有了心上人了嗎?是誰?”終究是他晚了嗎?


  泠亓思緒了自從來到皇城後,白岐與雲深的接觸,言道:“白岐。”


  白岐……


  從雲深進入雲岐仙門的那一刻起,這名字便一直圍繞著他,師兄師姐會說,師叔會說,連那些靈物都會時不時的跟他提起白岐。


  他並不喜歡白岐,甚至說得上討厭,可是,為了接觸泠亓,他隻好對白岐一忍再忍。


  經過了許多事情,他才漸漸的習慣白岐的靠近,也漸漸地擺脫了這名字的束縛,可是如今為什麽又是白岐?

  他本以為這次不會再與白岐有任何瓜葛,可是為何泠亓所喜之人會是白岐?為什麽又是白岐?他不明白為什麽會如此……


  此時,雨滴落下,落在了雲深的頭上,似乎一個引點,在雨滴落在青絲上的那一刻,突然其他的雨也隨之落下,下起了密集的小雨。


  雲深不知想到了什麽,突然轉過身,跑走了。


  看著在雨幕中消失的雲深,泠亓眉間的擔憂卻並未散去。


  這時,一把油紙傘突然出現在他的頭頂,為他遮住了雨,回過頭,隻見一手撐著油紙傘的魏如敘站在他的身後。


  魏如敘看了眼自己另一隻手中未開的油紙傘,說道:“你若是不說那句話,這把傘就是小師弟的,明日小師弟定會受寒,同我去醫館買些藥吧。”


  “你還記得之前你之前所承諾的嗎?”泠亓並未動,而是轉過身看他。


  魏如敘眉頭一皺,麵色有些糾結,遲疑道:“那什麽……小師弟如今還傷著心,我……”


  泠亓伸手抓住魏如敘撐傘的手,低頭,與魏如敘平視,眼眸陰暗不明:“說讓我放棄的是你,如今不願意了?”


  “這是兩件事!”魏如敘並未躲避,而是說道:“小師弟與白岐,他們……他們本就有矛盾,你若是被牽扯進去隻不過是自討苦吃,我讓你放棄,也是為你好!”


  “為我好?我們相識也沒多久,為我好我倒是沒看出來,你對雲深挺好倒是真的。”為此,泠亓也想過魏如敘讓他放棄會不會是因為雲深,但因為雲深對他有意,他便放棄了這種想法。


  “二長老所言無誤。”魏如敘嘴角含著笑意,將手收回,撐開另一把油紙傘,走出與泠亓一同撐的傘下,走到撐開的那把油紙傘。


  魏如敘向前走了幾步,走到方才雲深所站之地,言道:“與我而言,談情說愛向來並非必要,想必二長老也是如此,說不定不喜歡白岐了,二長老還能修煉更為順利。”


  話落之後,見泠亓並未言語,魏如敘便撐著傘去往醫館所在的地方。


  若是如今不去買藥,讓雲深吃下,那明日雲深隻會更為難受,他最見不得雲深難受,特別是生病時的模樣。


  …………


  雨滴落在瓦片上,發出悅耳的響聲,隨後沿著瓦片落於生了苔蘚的青石上,最終消失於土壤,亦或者落在了青石上的小坑中,與其他的雨滴融合成為一個小窪。


  一襲赭色的衣袍在小巷中看起來格外的顯眼,但又莫名的違和,身著此衣之人,一手撐著一把畫有梨花的油紙傘,一手提著方才才從糕點鋪買的的糕點。


  “這南方的天還真是與其他地方不同,這都入伏了,怎麽還小雨?”


  聲音似乎是從男子身上此處,但男子卻並未開口,但在聽到此話時,男子的嘴角微揚,言道:“前輩,這南方自然是不同於其他之地,但這雨之後便不會再怎麽下雨。”


  在吊墜中躺的舒服的羌逄點了點頭,說道:“那公主看來是不準備放過你了,不然也不會讓八皇子撮合你們二人。不過,你小師弟這幾日都未回客棧,你不擔心嗎?”


  白岐垂眸,撐著油紙傘的手握了握,麵上的笑容的淡去:“小師弟如今還在操心太子一事,這皇帝過不了幾日便會死去,到時候有的是時候,而那公主,說不定我還能利用利用。”


  他有妻兒一事,起初便說了,而這個便是他用來擋那些不必要的麻煩,而如今稚瑩還敢來將近他,那便不要怪他不仁不義。


  小雨落在油紙傘的傘麵,發出一陣悶聲,突然間一道不同於雨落在傘麵、瓦片與青石的聲音傳入了白岐的耳中。


  是一種在雨中奔跑的聲音,而這種聲音拐了幾個彎,最終跑到了白岐所在的小巷道上。


  “白岐!”


  伴隨著一抹淡黃色身影的出現,雲深氣息不穩的聲音也同時響起。


  白岐看向小巷的另一邊,隻見雲深站在那處,雨水落在雲深的身上,將他的衣裳與青絲打濕,緊緊的貼在他的身上,臉色卻格外的蒼白。


  “小師弟!”


  看見這一幕,白岐連忙撐著傘跑過去,跑到雲深的身前,將油紙傘移到雲深的上方,為他遮雨。


  看著雲深蒼白的臉色,白岐提著糕點的手微顫,伸手想去碰雲深垂於身側的手:“小師弟,你這是怎麽了?我們回客棧,你這樣下去會出事,你身子本就受不了……”


  雲深突然打開白岐的手,白岐手中的糕點因此脫落,滾落在雨中,任由雨水打濕。


  雲深後退了幾步,退回雨中,抬頭,雙眼泛紅的看著白岐,冷聲道:“為什麽?為什麽你總是如此!我討厭你,這種事情還需要我說出來嗎?是不是我不說,你就永遠裝作不知道的模樣?


  從前是,如今又是如此!你以為你是誰?我憑什麽像他們一樣懼怕你?憑什麽我就必須接受你的好,你的不好?!


  是!曾經是我自不量力去接近你,但你也並未拒絕,我們之間從來都是如此,我不說,你就永遠裝作不知道,就心安理得的接受著!

  你以旁觀者的模樣看著一切,根本不顧他人的安危,他人的事情也從來與你無關,可是,我不是!我所重視的,我所愛的,都是我不想失去的!並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樣……什麽都可以不管不顧……”


  “……小師弟,我本以為我們並不會到這一步,這麽久以來,你終於說出來了。”白岐看了眼一旁被雨水淋著的糕點,又看向雲深,在看到雲深泛紅的眼眸時,心中仿佛被什麽東西堵住了,悶的讓他說不出話。


  良久之後,白岐才緩緩說道:“我從未想過傷害你,但我卻一直在用另一種方式給你傷害,我一直在彌補……”


  “我不需要!”雲深雙手緊握,出口打斷了白岐的話:“我從來不需要你的彌補!你……你自以為自己無所不知,可是你始終不明白!”


  你始終不明白我需要的並非彌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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