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蕭夢岩睜著虛迷的眼睛,有氣無力地望著我,說,隻有你在啊?她剛剛才被醫生從ICU推出來,我才從那醫院過道裏的坐椅上一骨碌爬起來。根本來不及通知蕭夢岩的爸和媽,也沒有想過,她會深更半夜被推出來,而且,這時候,都已經晚上十二點多了,就算通知兩人,他們又如何來醫院?我說,嗯,就我啊,就我就行了嘛!蕭夢岩問,孩子,還好吧?她在哪兒?我看看!我笑著說,孩子好,白白胖胖的,護士在幫著帶呢,你現在就是顧好你自已,就好了。
醫生在前麵拉,我在後麵推,一起將她的病床往普通病房裏推。進了普通病房後,醫生就說,你是她老公吧,麻煩你過來幫忙一下,將她從ICU病床上,給抱到普通病床上,這病床我要推走的。說著,那醫生就騰出一隻手,將吊水瓶舉起來,示意我將蕭夢岩從那ICU的病床上,給抱到普通病床上。
我揉揉從睡意中迷朦的眼睛,將蓋在蕭夢岩身上薄薄的醫用毛毯揭開,才發現下身光禿禿的,昔日美麗的黝黑的毛發,被刮成了麻將的光板,什麽都沒有。隻有導尿管和抽積液的管子,從她的下體裏插了進去,她微微幹癟的小腹處,是一道圍起來的醫用紗帶。
我走近蕭夢岩,我說,夢岩,我來摟你了。我示意她作好準備。蕭夢岩微微將腿一抬,任我的手,從她的腳腕處伸了進去,另一隻手,則從她的脖子處伸進去,然後利用手腕的勁,給她托了起來,又轉個身,將她放平到普通病床上。旁邊一直舉著吊瓶的醫生說,喲,你做得不錯嘛,以前人家都是喊人來搭幫手,才搞得掂,你現在一個人,就輕鬆完成了,真棒!聽著女醫生的誇讚,我心裏苦澀地笑,這麽晚了,找誰搭幫手去?而且,也沒有人可叫呀。蕭夢岩顯然頭腦有些清醒,她躺在病床上,微微張嘴,說,謝謝你哈。
這女醫生,也就約摸三十六七的年紀,見蕭夢岩與我說話,她一邊給蕭夢岩檢查下體中插的導尿管,以及導積液的管子,是否在這換病床的時候,有脫落。同時,也與我說話,她說,看你們兩口子說話還客客氣氣的,感情還不錯嘛,平日裏,肯定比較恩愛吧?!我一聽,想告訴她,我已經與蕭夢岩離婚了,我是她的前夫。但話到嘴邊,卻沒有說出來,我笑著說對女醫生說,還好了,平日裏,她總是欺負我的,今天,也是沒辦法啦!女醫生笑笑,叮囑我,你看到尿袋裏滿了,你給倒一下,還有,她看看想吃什麽稀飯饅頭,都可以吃,但少吃點。
交待了一番,她才走人。她走後,我給蕭夢岩的爸媽打了電話,給溫美娟打了電話,告訴他們,蕭夢岩現在已經平安從ICU出來了,也就是說脫離生命危險了,現在正在第八病室裏。兩位老人一聽,欣慰很多,說要過來陪床,我想著他們折騰來也不是辦法,便囑咐他們好好休息,明天再來……我將電話掛後,蕭夢岩輕輕抬了抬手,示意我近到她耳邊去。/
我將耳朵湊近她的唇邊,她輕聲說,蔣望,我這樣子,是不是讓你感到很委屈?我實話實說,是。她努力咧了咧嘴,說,那就任你委屈幾天吧!我想問問她,你的大情郎,許勇那小子,為什麽在你最需要他的時候,她沒有來?但看著她虛弱的樣子,終究還是沒有將這話給說出來——她實在太虛弱了,臉色蒼白得如一頁紙,眼神的瞳孔有點兒散光,烏黑的頭發也淩亂著。
她沉沉睡去後,我就趴在她的床邊,伏床而睡。我將自己的手機,調了個震動,也就是那她體內的積液和尿液約積滿的時候,四十五分鍾吧,手機就會震動起來。這讓我有個很好的把握時間方法,也免得蕭夢岩身上那插上的導流管,因灌滿了而溢不出來……看著沉沉而睡的她,我實在想不出一個什麽詞來形容自己的心情。
尹秀珍會在這北京時間的午夜給我打電話,或許提醒我給她打電話,這幾乎了她去加拿大之後每天必定會做的事——用她的話說,她每天睜開眼的第一時間,就是想到我。因為北京時間與加拿大時差的緣故,我這邊晚上十二點,她那邊已經是早上八九點。所以,她說的也正確。
我正趴在蕭夢岩的床前恍惚入眼,聽到手機震得腿部發麻,便趕緊站起來朝著過道上跑。在電話中,我問,親愛的,在幹嗎?(親愛的,是尹秀珍電話來交待過的,她說我就是她的老公,她肚子裏孩子的爸爸,免得讓她的父母東想西想),我說,親愛的,在睡覺啦。她說,晚上沒有出去玩?我說,哪有得玩?沒錢哩!
正在這時候,隻聽得這午夜的病房裏,不知哪床按了緊急呼叫護士的鈴,隻聽“釘咚叮咚”地聲音響徹起來。尹秀珍自然聽到了,說,親愛的,你在醫院?我說,是啊?她說,你生病了?我本來想說自己感冒了,但又怕她多心,便實話實說了,在陪蕭夢岩生產,今天生的,生了個女寶寶。尹秀珍一聽,不樂意,說,親愛的,你怎麽會這樣?那種人,你值得理嗎?她曾經傷害過你,你還送她去醫院,陪她幹嗎?你趕緊回去!
我辨解道,我說,親愛的,人家不是沒有人照顧她嗎?再說,她生的孩子,還是我的,我有什麽理由,不來陪她?尹秀珍說,去你的?你莫不是插根蔥放鼻子上吧,以此來尋找自我安慰?她怎麽對你了?忍心讓你流落街頭的人,還有什麽憐憫可說的。我說,我不跟你說了,反正我已經來了?尹秀珍就說,得,好吧,我不說你了,管你怎麽搞都行,你跟我說說你幫我管理的企業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