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一路上,我沒有說話,尹秀珍也沒有說話。我將車開著,並沒有朝什麽餐館或者酒店裏跑,而是一路跑到蓮花山腳下的停車場裏。晚上蓮花山空寂無人,蠻大停車場也空寂無人。唯有山風輕拂,樹影婆娑。我將尹秀珍的寶馬車停下,拉上手刹,然後任敞蓬徐徐展開。滿天的星光,便在我們的頭頂眨著可愛的眼睛。我將座椅稍稍後移,放平了,躺下來時,便將手伸過去,握著尹秀珍的手,說,姐,你今天是怎麽啦?

  尹秀珍開始沒有說話,停頓了一下,才說,我心情不好。她心情不好,我能理解,但心情不好就對下屬發脾氣,我不能理解。我說,姐,你這樣,可別傷了寶寶,聽說女人懷孕,是最不能發脾氣的。我說這話,其實也是估約著亂說的,從香港植孕回來,尹秀珍還從來沒有給我提過她有沒有懷孕的事。我這一說,她倒說了,說,我那東西,這個月沒有來了,我過兩天,得去檢查一下。她所說的東西,自然就是女人的專屬,月事了。沒來,不就說明懷孕了嘛!我伸手,將她的手緊捏著,說,那好事呀,不是心想事成嘛,還心情怎麽不好呢!

  尹秀珍說,你又不是不知道,公司的這一攤子爛事,讓我焦頭爛額的。而且,我舅舅,好像還覺得是我沒有阻止,沒有能力似的,你說我要怎麽辦?說著,她長長地歎了口氣。我說,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公司上市了,就像女兒長大了,至於她要跟別人跑了,要找個什麽樣的對象,這當娘親的,也管不了的。這不,你看,國內好多公司,都不興上市的,就怕上市,被那些玩資本的銀行家和財團老總,給玩了,給侵吞了,你比如說華為吧,他不上市,也挺牛的,又比如,貴州的老幹媽吧,他也不上市,暢銷全球。元亞集團既然上市了,有時候有權力之爭,也是正常的,你也要坦然麵對。


  尹秀珍被我這樣一說,倒也沒有說話。她將她坐的椅子,稍稍放平了,躺上來,仰望著繁星滿天,陷入悠長的深思冥想中。我手搭在她的肚皮上,輕撫著,說,你現在什麽也不要想,錢,權,這算得了什麽,你隻要將我們的孩子,好好的生下來,好好地帶大成人,這就是你一生最大的成就!


  我這樣說話,尹秀珍的手,不覺間就搭在我的手上,但她的嘴裏,仍然不依不饒地說,蔣望,你別這樣說我們的孩子好不好?我一聽,我怎麽都感覺別扭,好似我們真的上過床似的?你知道我的胸多大嗎?你知道我內衣的顏色嗎?這孩子,我跟你說,你以後,不能說是你的,我不是跟你說過無數回了嗎?這樣說,不好,真的不好,既傷害了我,傷害了孩子,也傷害了夢岩,對不對?!

  知悉她的心思,我也不便說什麽,唯有點頭的份。與她再聊了會兒天,她的心情就真的好起來。畢竟這星空朗月,靜溢無邊的,再加之一個朋友的溫情絮語,總會讓一個人的心情大好。


  見她心情好些,我才帶著她去吃飯。我其實也沒好地方可去,便去了羅湖區尹秀珍知道的那家私人菜館,花了三百多元,燉了一鍋正宗土雞山藥湯,兩人吃了。晚上十點多時,我開車送她回家,一路上,有些溫情在車的空間流趟。尹秀珍的心情,被我這樣一勸,或是也考慮到已經有了寶寶,也好了很多。快到她家樓下時,我就將一定要向老皮道歉的事說了。


  尹秀珍一聽我這麽認真,臉色又很不好,我很執著地說,你不道歉,我以後都不理你了,你當姐的,你背地裏罵我,怎麽著都行,但你罵了我的下屬,現在我的工作無法開展,你這不是等於打了我的臉嗎?他跟我感情也很不錯,他要辭職,我心裏難受!

  尹秀珍見我沉著氣說這樣的話,知道自已確實傷了我們的心,便說,那,明天中午,你去幫我在公司的樓下,安排個包間,將老皮給約上……我說,這就對了嘛,來,親一口。尹秀珍不讓,說你讓蕭夢岩離了,就盡情親吧。我說,真的?尹秀珍說,真的,你要離,我拿三百萬補給她!


  當然,她一說這句,就笑了。我也不當真。


  老皮的事終於在尹秀珍的一頓話中搞定了,但為了召開股東大會,在公司內部擬定的董事名單上,卻已經為董事名額之爭炸開了鍋。


  ——這董事名額之爭,其實還是康董、尹秀珍與陳全民,劉道喜兩派勢力之爭。尹秀珍這邊,除了鄭文青這些元老不可撼動之外,還想將康德軍(康董老家一個親戚)弄成董事,那邊,陳全民、劉道喜,就想將采購部的肖海,也弄進董事會,甚至還有傳言,說要將我的妻子蕭夢岩,也弄成董事。


  而且這傳言,還真像模像樣,因為這是歐陽文宇對我說的。我去歐陽文宇的辦公室蹭鐵觀音喝時,他就把著壺兒,笑笑地而又隱晦地說,蔣望,要說這次魚蚌之爭,最大的受益者,還是你們家呀。他說這話時,我有些奇怪,我說,我們怎麽成受益者了?歐陽文宇就說,我聽人說了,你們家蕭夢岩,有可能成為董事呢?我說,得了吧,她能進入董事會,我還能當總裁呢?當時,歐陽文宇想想,並沒有接話。不過,我回家一想,這風兒也不是空穴來風,在韓三哥之前交給我的那份“會議紀要”中,確實有提到讓蕭夢岩進入董事會的記錄,難道,讓蕭夢岩進入董事會,也是真的?


  股東大會召開在即,董事名額這事兒的爭論,就有點意思了。反正許勇,作為投資方,他的席位是穩妥妥的,誰也不可能再砸出幾個億來撼動他。至於康得軍和肖海、蕭夢岩這一塊。爭論也就大了,大有刀兵相見寸土不讓的架勢。幾個在任董事,開了幾次會,都沒有表決下來,就是表決要下來了,像尹秀珍這樣,帶著幾個人,死活不去參加這樣會議,這名單就沒有辦法弄出來,表決也就無法通過。而尹秀珍擬定的人選,陳全民一方不通過,許勇作為獨立一方,也不通過。這事就有些僵。


  不過,任憑他們怎麽竟爭,對於我們中層和底層的員工來說,卻依然沒有什麽鳥事。我還是一天早上上班,安排工作,打電話與各地的經銷商溝通聯係,問問產品的一些銷售情況,與他們插科打諢說幾句騷情話。實在無聊的時候,就與北京的孫春翎說情話,在網上聊天,一聊就是半個多小時,話語中偶爾還回味一下在杭州激情澎湃的日子,回味一下她像一匹野馬奔馳在草原的情形,日子倒也過得蠻輕閑。


  隻是自己的妻子蕭夢岩這有些急燥憔悴,或者那陳全民擬定的董事會名單中,真有她的位置一樣,天天早出晚歸的,大多時候還要晚上陪人家吃飯到很晚才回來。我說她,這都有三個月了,還奔波不定,不要命了。她也不理我,而是很忙似的,行事兒急急匆匆的。這天下班,我回到家裏,正在看電視,蕭夢岩回來了,她將用黑色塑料袋,將一袋子錢,甩到了我的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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