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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 人在塵中不是塵

  我眼睛一睜,身子就被沈寰九的手力帶著走。


  迎著許許多多的目光,沈寰九和我站在了他們麵前。他把時赴往自個兒身後那麽一扯,含笑說:“陳浩東,你個牲口又在鬧什麽?”


  “你說老子什麽?”陳浩東方才才插在褲兜裏的那隻手已經拔了出來,直指沈寰九,青筋暴起地說:“給我再罵一次!”


  沈寰九依舊深穩不驚,連眼神都不翻起任何波瀾地說:“哦,牲、口。”


  “沈!寰!九!你娘的是不是弄不清楚狀況!”陳浩東揚起拳頭就要往人臉上砸,沈寰九把我推開,然後就挨了一拳。


  隻要是個明眼人就能看出來沈寰九這一拳頭根本就是故意挨的。他是公眾人物,更是因為那倆案子成為第一嫌疑人而被更多的人熟知。


  他的臉我想酒吧裏的許多人都能認出來。


  眼神一掃,果然有很多小妮子拿起手機就拍,八成是在看熱鬧不嫌十大,拍視頻準備發朋友圈裝逼來的。


  我相信他心裏一定有了盤算,雖然我不知道他盤算的到底是什麽。


  我看著王悅,而她似乎仍舊存有一絲僥幸心理,假裝不認識我。


  我實在有點佩服她,這種時候三十六計走為上計才是,但她竟然一動沒動,完全沒有離開的意思。我或許可以猜到王悅在想什麽,是不是剛剛陳浩東和時赴的罵戰裏提了一句要睡她?她難道真的已經卑微到這種程度了?

  當然,這隻是我腦袋裏閃過的第一反應,而且的確有些陰暗邪惡,帶著自己對王悅的個人色彩。


  越來越多陳浩東的人把我們圍在一個圓圈內,酒吧的大門也被關上。


  阿飛帶著一群人像火龍一樣直衝而來,他衝著客人們大喊著:“都別拍了啊,誰要敢繼續拍,今天一個都別想從這兒走出去。”


  頓時一陣很焦躁慌亂的聲音響起,來這裏喝酒的人怎麽會知道陳浩東是老板,頂多也就以為是兩幫子人鬧事而已。


  就因為他們的無知,所以陳浩東完全可以肆無忌憚地展現自己的張揚。


  “沈寰九,老子不先找你麻煩,你他媽倒是先找上門了。”陳浩東狠狠瞪著沈寰九冷笑一聲。


  “小子,我想你弄錯了。我什麽都沒幹,是你往我臉上招呼,再說我站出來隻是為了我的朋友。自己的朋友被個外人欺負,如果你是我,會不會站出來?”沈寰九伸手摸了把自己血糊糊的嘴角,語速依然沉穩,拿著那套早就融於他骨血的周旋力對付個文盲。


  我這會才明白沈寰九在打什麽算盤,他不僅僅要激發時赴對陳浩東的恨,更在穩固自己和時赴的關係不讓有心人輕易破壞,話雖說的好聽,但內裏是不是拿時赴當朋友其實我心裏有了答案。


  我一直都說沈寰九的心裏有把尺,他連愛情都比一般人掌控的好,哪怕是他最難過最悲傷的時候,骨子裏還是被穩定,隱忍兩個字深深禁錮著。


  這樣的男人怎麽會真的和一幫子盡惹麻煩的刺頭青年稱兄道理,這和商人的合作關係沒有任何不同,所以說像時赴這類人有時候也很傻,他拿人當朋友,可對方卻未必那他當朋友,所謂的兄弟,其實不過是一種無知和不了解下產生的幻想罷了。


  當然,這個社會上生來就有一類人,在見別人第一眼的時候就能把人當做好人,直到被背叛被利用被傷害後才會進入自己的黑名單,要是不被坑那隻怕自己認為的朋友,永遠都是一個‘善良的人’


  時赴恢複的好像差不多了,突然衝出來指著陳浩東罵:“我跟你的梁子是結下了,做人別太張狂,要不然哪天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就憑你啊?”陳浩東笑了出來,隨後看向我:“這句話要是扶三歲來說我還能相信,別人,我去他媽的!”


  我悶聲不坑還能被扯下水,也真夠倒黴催的,隻是陳浩東的這句話卻讓我有點心酸。他說他想像個爺們一樣保護我,可傷害我最多的就是他,而我何嚐沒有把他的心打到地獄裏,生生揉碎所有當初美好單純的情感。


  我也好想和陳浩東一樣,暢快淋漓罵一聲:我去他媽的。


  但最後,我笑著對陳浩東說:“陳浩東,你這麽想死在我手上,行啊,你現在就死給我看,你要真敢死,我就跟你!”我轉身就從阿飛手裏把一鋼混奪過來,揚手擱在了陳浩東麵前又說:“來,快爆了你的頭給我瞧瞧!”


  阿飛他們都見過我,從一開始就很客氣,所以我去搶棍子阿飛不會用力氣奪。


  陳浩東吃了一彈似的張了張嘴,他一臉受傷的表情,呼吸也好似變得很快,胸口的起伏特別特別大。我很清楚自己這會說出來的話有多狠,對陳浩東來說,我的這番話遠比沈寰九帶一幫子人對他拳打腳踢來的還要狠,還要殘酷。


  陳浩東當著自己兄弟的麵,眼睛一合擠出兩行眼淚來,一直落到下巴的地方。


  “扶三歲,你怎麽能這樣?這種話你也說得出口?啊?”最後一個字就猶如獅吼,強烈地震進我的耳膜裏,相信也震進了所有人的耳膜裏。


  我杵在原地渾身僵硬,每一滴血都像要沸騰起來。人最無奈的是明知自己現在說的做的很無恥,卻還要裝得冷漠又無所謂。


  陳浩東的眼神從盯著我的眼睛到盯著我的棍子,一個眼神的轉移卻慢得像蝸牛在爬行。


  而我也不信有人會愚蠢地相信我這會說出口的話,正常人都不會聽我的,可悲的是,陳浩東不是一般人。他一把從我手裏抽走了阿飛的那根棍子慘兮兮地對我說:“扶三歲,你說話算不算數?啊?”


  我真的心驚了,這個傻瓜不會真的信了我的邪吧,那也實在太蠢了。


  “說話!”陳浩東的語聲冷下來,阿飛他們都在勸他別傻,可陳浩東怒斥一聲:“都他媽給老子閉嘴!”


  頓時安靜得要命,除了呼吸聲此起彼伏。


  有一兩個看熱鬧的客人熱血衝了頭,竟然扯著膽子說:“那女的就是耍你的,你要真往腦袋上揍就傻了!”


  陳浩東垂了下頭,慢慢地說:“不一直都很傻嗎?老子要是能不愛你,該多好啊!老子要是這輩子沒倒血黴的愛上你,可能現在會是另外一種人生。”


  我的心裏最柔軟的地方被強烈擊中。


  我張嘴要說話,沈寰九一把扯住我,皺著眉心低沉地說:“三歲,誰才是你心尖上的人?剛剛是開玩笑的,對吧?”


  沒想隻是我一句憤慨和激進的話就讓一個沉穩睿智的男人和一個年輕狂傲的男人都中了招。陳浩東本身就一根筋也就算了,可沈寰九那麽聰明,還是會害怕我說的話。就像在一瞬間失去了思考能力,大概,這就是愛情的力量,聰明的,不聰明的,都被迫瘋癲起來。


  一直悶聲不坑地王悅這時候著急了,她竄到陳浩東身邊要去奪那根棍子,嘴裏很害怕的說:“你看,就是個路人都知道她說的話是玩你的,你千萬別相信啊。”


  “王悅。你還是愛她。”我選擇在眼下這個合適的時機把王悅這個名字喊出來,不管陳浩東事先到底知不知情,我這一聲喊怎麽聽著都很自然。


  “你說她誰?”陳浩東震驚不已地盯著王悅看。


  而王悅似乎想要誓死一搏背水一戰,突然砰的一下跪在我麵前,抱著我的腿叫喚道:“姑娘,你不知道你在喊誰,不過我剛和他聊過一陣,覺得他是個簡單的人,是個好男人,你要是不喜歡他,也別騙他好嗎?你看看,他這樣子是真的會打自己腦袋的。”


  我心口一窒,低頭不可置信的看著視線中陌生的臉盤子。酒吧的光線很暗很暗,從我的角度看完全看不出半點手術過的疤痕之類的東西,是一張很精致的臉。當然王悅以前就很漂亮,現在更漂亮。


  可她現在再怎麽漂亮,說的話做的事,為什麽還是讓我連原諒她的勇氣都沒有,甚至還和吃了一泡屎似的惡心。她現在的樣子比以前直率在我臉上甩耳刮子時還讓人厭惡。


  我輕輕彎腰,右手的手指唰一下插進王悅的頭發裏,使了個悶勁往後扯,王悅的下巴被迫揚的很高,用一種狼狽的姿勢看著我。


  我心裏在冷笑,很清楚王悅為什麽要對我下跪,大概在她的思想中,陳浩東,沈寰九,甚至是霍培一,這些人向著我都是因為我經曆的事比較慘,人喜歡同情弱者是一種習慣使然的情感。


  當年,王悅一敗塗地。她大概以為自己會輸是因為不夠柔弱,所以這會她才把自己放在一個弱不禁風的位置上。用著她當年唾罵我楚楚可憐的招數來扮演好新的自己。


  “王悅,再裝啊,裝得還挺像的。”我冷笑著,手一直在用力扯她的頭發,慢慢地讓她被迫將身子仰到一個應該極其難受的弧度上。


  “時赴,你快告訴他們,我不是王悅。王悅到底是誰啊?”她還在垂死掙紮。


  但時赴沒有回應她的話,隻是突然對我說了句:“嫂子,你,你別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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