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章 應約餘繼雅
未曾忘記撫過你眉間的川字,撫挲過你黑如墨的粗眉,俊挺的且光滑的鼻翼,白潔如華妝的無瑕臉龐,就算我再怎麽踮起腳也隻到的,那完美的下顎,偶爾會因為我的小小搞笑方式,因無奈的笑而牽動著一個完美的輪廓。絲毫也未曾敢忘記,一個個你要我記住的,我都在小心翼翼地從記憶裏抽出來。
舊曆十月半從木欄圍場回來已又過一月有餘,未出府院的大門及後門,這一月餘就呆在自己院中,作了一幅圖,便是那日午後剛過,亮弟突然出現在宴席上。
弟弟拿著一隻藍色玫瑰。
西裝黑褲早已不是早上那一件了,滿是泥巴黃色黑色交濁。
唯獨手上那藍得純粹,淤泥不曾染。
心裏一陣驕傲起來,看來弟弟已完成他師傅布下的任務,嘴角一抹微笑揚起。
“皇上,這就是在下的關門最後一位弟子沐王府小少爺田於亮。”坐於皇上旁桌的一位衣著長衫的老先生站起,躬身說著。他正是弟弟的師傅。
“哦,師弟田於亮可上前來。”皇上一副欣然的神情,手一揮,弟弟便嚴謹地一躬身,起步穩當地走到禦前,“哈哈,看來田家小少實力倒是不錯,不到日落,便完成了任務,可為難了?”
皇上忽然的大笑起來,令我的心提了老高,往皇上那兒瞧去,又聽著皇上所言,因而想到原來皇上就是那位大徒弟,難怪宴會開始就見著老先生與皇上十分熟識地談話,方才寬了心看向弟弟。
“尊師言,行孝道,草民定當力行,無所難。”聽得弟弟答得順溜,我心內自豪感倍升,看得出老先生也甚是滿意,頻頻點著頭。
畫中的弟弟,眉宇之間,英氣隱現。我就知道了弟弟前途不可估量了。此事我並未詳盡地告知母親,父親那日雖有出席,不過他並未知全部內情,隻知弟弟麵聖,得聖上歡顏大笑,詳盡之事,歸功於那罕見的藍玫瑰。
他們師徒二人並未久留,待第二天天剛明便已離開圍場,往小鎮方向而去。
正望著畫出神的時候,房門被打了開來。
“小姐,適才守門那小侍說有人送了封信說是給你的。”容媽拿著一封信,走了進來。
“信?”我將信接了過來,封麵上題著八字,呈田愛世小姐親啟。
這字跡,從未見過,還以為是秀禾送回來的,話說秀禾自去了那異國之地,還未有任何消息回來,我不免掛念。隨口問著容媽,“那送信人可還在?”
“走了,那人是急急忙忙的樣子,一上馬,勒繩就朝城外方向去了。”容媽還記得很清楚,門口那小侍不敢自主接收物件,隻好叫了容媽出去接收。“看著是小廝模樣打扮,應當是受主人之托送來的。”
“哦,那好,您先去忙吧。”待容媽出去了,我撕開燈口,取出信箋,一股墨香撲鼻,我一愣,是上好的墨硯才有這樣的墨香吧?
信的內容極短,一句話,一個署名:明日城郊福壽寺,望能赴約。餘繼雅。
明日又不是什麽上香的日子,也趕不上什麽許願佳期,不過還是讓容媽去稟了爹爹,明日出門。
拳拳悶意,懺翼不以為蟬。
懷風並不緩慢的步伐,乘著微暖柔曦。
蒙蒙張開雙眸,淡淡的細霧,揮灑餘下每一方。
福壽寺,是一間供有彌勒佛的寺廟。住寺廟的不過一名主持,三四名打掃接待的小彌。來往這寺廟的都是初一十五上香來的,平日裏,甚少見人前來這城郊之地。
讓府裏跟來的兩小丫鬟自去遊玩,便踏步走在林木一樁一樁的道上,聞聞這之間的清新綠草香,鳥叫聲真真叫得歡雀。
“真真小姐氣,梳妝得如此精美。”身前幾分調笑聲。
我抬頭怒目一瞪,“我可不是物件,什麽精美……不過說,今兒個你個大少爺是怎麽穿著這等破敗衣裳,何時興得的這款式了?”真讓我大大不解呀。
“嗬,這叫事前準備,著裝第一。”餘繼雅用手故意撥了撥額跡撇下的長長劉海,滿是神秘地說著。
“得,那可以說說約我到這兒來,不隻是來看你這身破敗打扮的吧?”粗魯地想翻個白眼給他,不過我可還不會,隻能在心裏小小地鄙視他。
餘繼雅跑到樹下扛著一個大包袱朝我招了招手,“走吧,大小姐。”
隻見他朝著寺廟方向走去,在一個角落停下,伸手往大包袱裏抓出一團布就朝我丟來。“這個給你去那裏麵換上,等你出來我再告訴你為什麽,不要在這裏問我為什麽,動作快點,你時間不是很急迫,別磨蹭!”
我捧著衣物,皺眉抗議。看著這衣物的顏色竟然是大紅色,有點反感地想排斥,我喜愛穿戴得清淡點的,無奈插不上話,不情願地進去換上。
餘繼雅這人行事作風真真奇怪,很無秉性的樣子,實在讓我琢磨不透,他真正到底是個怎樣的人?一會兒溫柔,可那隻是一瞬間,一會兒他有對著我大吼小叫地,存不著一絲絲公子氣息。
例如現在,他正把我滿頭珠釵拿下,是拿下,不是卸下!再把我一大早就起身讓容媽精心梳好的發髻打散,打散!正當我想反應時,他又一手輕巧地將我的一頭長發全部盤起,全部盤起?又從懷裏變法似地掏出一隻木色簪子斜插,將一頭長發挽定,以一雙帶滿深情的眼睛看著我,“若是可以,讓你我做對貧賤夫妻,可好?”
我一個愣怔,探索似地看向他,心想這少爺腦子又怎麽的了?揮開他還放在我頭發上的手,“餘少爺是不是還記掛著欺負人的把戲?我這次可不會上當了。”
“記得那次晚宴嗎?你就坐在我旁邊,那晚的夜色很明亮,月光照耀和那些火把明豔的火光下你就那麽笑著,我真的感覺你那時有如粉衣仙子……”他繼續說著,讓我真是好奇他什麽時候說得出這樣的話,這個人真的是餘繼雅嗎,是他沒錯,但是這話……
我聽不完就打斷他的話,“行了行了,就別在打趣我了吧,餘少爺?”
他頓了下,似乎吞下還要說的話,轉眼換了一臉鄙夷地轉過身,“走吧,瞧你換個衣裳的速度都讓本少爺好等,真磨蹭。”說完自行扛著包袱走在前頭。
我莫名其妙加憤怒地追上去,狂猛解釋一番。我哪兒速度慢了,說一個姑娘家磨蹭?
一路越走越荒涼起來,就算秋天到了吧,可這四周盡看不見一絲綠意。
待到一處類似村口處,我完全無法鎮定了,這還是我活了十七年第一次看到的場景。
唇瓣有些顫抖地張合著,就是說不得一句話來。
“還愣著呢,快來幫忙,這位大嬸喂點水給她喝。”餘繼雅扭過頭對我說了這一句話,有轉過身去扶著其他一位大伯。
這是什麽地方?其實我是想問的,不過暫時還不是疑問的時候。
餘繼雅從包袱裏拿出很多他準備的藥草和糧食,及衣物。
陸陸續續從一些草棚內走出三三兩兩的人出來拿著餘繼雅拿來的東西幫著地上躺著的那些老弱病殘的人來,這些人看起來應該是難民,可是為什麽這裏會有難民,待看著其中有幼兒,婦女,年邁之人是居多的。
後頭餘繼雅又從包袱裏拿出些鏟子,錘子什麽的,我疑問地看著,待到這村落裏,一群高矮胖瘦不一的男子扛著一個箱子出來,那裏麵也滿是手柄工具。
便可瞧見餘繼雅等人有的在棚頂,有的在棚裏棚外修修補補,敲敲打打,而我正在和一群婦女,姑娘們和泥土……
當夕陽斜下的時候,終於每個人都停下手來,收工了。我抬頭看著這一批難民們終於皆有屋棚可臥,跟他們同樣臉露出滿足的笑意。“為什麽他們會流落到這裏?”
“這是朝中的事情了,他們都是逃難而來的,隻是不知道有幾人能夠給像這麽好,終於有個屋棚可住,雖然我無法撒著大錢幫助他們,可建立這樣一個村落,每人互相幫助,扶持,我想這就是最華麗的宮殿了。”
本來我還悲憫著這些難民過得如此落魄,聽得餘繼雅如此一說,不禁側過頭看著他,他握著的真的是一把自信。
“這也是我回朝,經常會到處去采風,沒想到就遇著很多居無定所的人,本來憑我之力肯定是力量不足,可是,你看他們願意彼此幫助,連你也加入幫忙,這其實需要的是大家,但好像就我一人之力就足以啊。”
“嗬嗬,是這樣的說法,憑你餘繼雅一人之力,方能成得。”
我對著夕陽燦然一笑,可隨即又是一陣失落感,“可是我可能要進宮,到時候就連這樣幫忙可能是奢侈的吧。”
悵然地看著這夕陽,聽說在深宮內院是看不到日出日落的,這樣的絕美自然之景,隻在無爭擾之地才有罷。
“你說的可也隻是可能,不是嗎?”餘繼雅沉吟片刻,對上我的眼睛說道。
那一刻我看見他眼裏閃亮的異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