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小元
我聽完秀禾道著個來由,坐在一邊,定了個結論,“如果真的是你四娘,她真是太狠心了。”
秀禾的四娘大不了秀禾兩歲,是個落難孤兒。
十四歲那時想說來京城投靠親戚,卻受了騙被人販子拐賣,還是秀禾的爹去把她買回在府裏當丫鬟,隻是後麵不知道怎麽的十五歲那年生了個男孩,說是閔家的。秀禾的爹爹不多說,就給了她個身份。
可她有什麽不願意?閔家肯定沒有更不會虧待她,她的毒手怎麽下得下去?
在翌日上午,我陪同秀禾一道到了府衙,府大人是父親的手下,早已吩咐過的,安排著我們坐在簾子後。
透過虛實不清,隱約可見一夫人裝扮的女子跪在地上,正在受審中。
堂上問:“衛氏你為何下毒毒害閔氏一家?”
“民婦衛氏甘願領罪……”異常堅定毫無畏懼兼夾著慚愧的弱弱聲音。
不管堂上再次如何發問,那衛四姨娘就隻有領罪一說。
在牢獄內,秀禾再次落淚哭著道,“我知道,小元並不是我爹爹的孩子,但是你的心太狠毒了,我爹爹都不怪罪你紅杏出牆,你為什麽……”
衛四姨娘臉色瞬間蒼白,尖聲叫道,“你胡說什麽!”
“胡說?你以為我爹爹真的老了嗎?我們閔府是沒有眼線嗎?我們閔府世代書香世家,你這樣的不要臉,毀了我閔家,你下地獄,下十八層地獄,閻老爺會將你千刀萬剮的!你……”秀禾徹底崩潰的大吼著,孱弱的身體卻承受不住,再次暈倒。
一連幾天病著隻能躺在床榻上,饒是抓了好幾副藥都不見好,這可是急壞了我,上竄下跳的。
好在後麵是爹爹請了宮中的太醫幫忙著診斷,說是這病不是獨靠著藥物醫治,主要是秀禾的精神狀態還受不了家人中毒盡亡的事實,得幫她將這傷痛中拉出來才行。
於是,在這日她身體終是有些好轉一些的時候,我便拉著她上街閑逛,中途停下到城裏有名的“匯如”茶樓裏喝茶。
“秀禾,這可是這茶樓裏最招牌的桂花酥,常年供應的呢,快嚐一下。”小巧的酥餅,很可人,配著茶水真真讓我叫絕呢。“以前一直說要來嚐嚐的,今日可算如願了?“
看著秀禾吃著酥餅,我咬了咬唇,啟口輕聲問著:”秀禾,你不是說有機會去英國留學,我覺得也許現在的你去的話,回國,光耀門楣,不讓你爹失望,是不是?”
秀禾點了點頭,抬頭正要說什麽。一聲熟悉的怒喝聲傳了過來。
“站住!你這小毛孩竟敢偷本少爺的錢袋!”
我一抬頭便先見到小不點,腳步一邁,上前扯住他,“快點把錢袋給姐姐,姐姐就給著你好吃的,還不被打。”
小元抽著氣兒,望了我一眼,伸出一髒兮兮的手將錢袋擱在我手裏。
秀禾也走了過來,不敢置信地喚道。
“小元?”
小元抬起頭看著秀禾,興奮了地叫了起來。
“姐,姐!”
我略有些不忍地看著小元,怎麽這孩子就淪落成個小乞兒了?
將小不點安置到我們座位上吃點心。
我轉過身,“不好意思,這錢袋還……”
“是你?”餘繼雅一臉的詫異之色。
其實我剛才亦是真真地詫異了下。
小元會在這裏,而且還偷了他的錢袋。
“是我。”微一點頭,應著餘繼雅的話,他將錢袋收好,說著還有急事,便匆匆告辭了聲就走了。
我才側過頭看向秀禾,心裏頭隱隱有點擔憂。
她一臉的恨和恨不起來的不忍。
仔細問了下才知道,小元是被衛四姨娘安置在一巷子裏,但她就沒回去過。
小元肚子餓得不行走出巷子,本來到了包子鋪,怎料沒銅板買。
一個小乞丐哥哥跟他說可以進來這茶樓,先蹲守在桌底下,偷走客人的錢袋就可以買吃的,然後他便信了。
但小元畢竟是受過閔家教育的熏陶的,那小乞丐哥哥在一旁看著他的膽怯,便分著小元吃食,再慢慢教著他。
今日是小元第一次做這偷兒的事,怎想著讓人發現了,給追著要逮住他。
即使不是有血緣的弟弟,但同一起生活相處了三年,秀禾還是不忍心。
這就是秀禾,令人心疼,也令人想要愛惜的秀禾。
若是今兒不是恰好遇著我們二人,這小元該會怎樣呢?
幾日後的晌午,秋老虎並不嚇人,充盈著懶散的氣息,此刻哪裏都是其靜無比,在聽到一個消息後,顯得這秋日更加淒涼及蒼蕪無力。
涉及閔氏一案的凶手另有其人。
陳牧之,是一位講學先生。
因為被人指證與衛四姨娘有染的證據,其實口供早已被府衙大人拿到了,在這個社會不怕你出名,就怕你出名後的聲名狼藉。
再次出現在審堂上的衛四姨娘精神顯得有些呆滯,當她看到陳牧之的時候,眼睛直瞪得紅紅的,渾身顫抖不已。
陳牧之,三十有二,正值玉樹懷璧。家中已有一正妻,卻還私通有夫之婦衛四姨娘。此次下毒計劃是他瞞著衛四姨娘所下的毒手。
早在閔老爺在買下衛四姨娘的時候,陳牧之也在其一,隻是當時他手上並無那麽多錢。
他本也是憐惜著衛四姨娘的身世,繼而對她產生了感情。
自與衛四姨娘重逢之後發現這感情越發不能斷絕。
然而這一切的會發生隻因著他在不久前聽著衛四姨娘說漏嘴小元是他親身骨肉的事實,這前後兩次的仇恨讓他汙濁了自己的心。
如今下得這一毒手,府衙大人據認押紙上的敘述,定罪死罪,押入死牢,等候問斬。衛四姨娘因事先不知情,但後來知曉卻未報,還包庇真凶,並且犯了七出,即日抓去“浸豬籠”。
案情得以澄清,秀禾雖然又是一陣難過但心裏卻是慰藉不少。這樣被毒害的人也得已瞑目。
閔家大宅,秀禾請了法師超度逝世的家人,安葬了他們。那天,她筆挺著腰杆跪在閔老爺的墓前發誓,她閔秀禾必當出人頭地。
秀禾的前程,閔老爺是看好的,要不他也不會讓秀禾去讀女校,接受知識與教育。
不如我,爹爹隻許我在府裏自讀,並不允許女子拋頭露臉的,即使出門,也得帶上二三個奴仆才得以,他說這是規矩,自古以來的女子便是如此,未出閣的更甚。
小元被秀禾給小戶人家繼養了,她希望小元可以重新清白地活著,越簡單越好,變賣了閔家一些無用的首飾及物件,隻留下一棟閔家大宅院,曾經的和睦笑聲不在,秀禾在臨別前與我相擁而泣,我看著她毅然登上前往英國的輪船的背影,暗自心語著,秀禾一定要成功。
我大聲地朝著那瘦弱的背喊道,“秀禾,我等著你凱旋歸來!”
不管身邊路人甲乙如何探究的眼神。
我的好姐妹,你一定是最棒的。
“咦?這不是丫頭嗎?你怎的在這兒呢?”
一聲熟悉的聲音,這餘大少爺,怎麽就這麽湊巧,我抬頭看著身前走過來的人。
“那你又怎麽出現在這兒?”
“喲嗬,還頂嘴呢。本少爺是來送智軒的,他有事情會英國的家中,你呢?”他雙手抱胸,一副和我閑聊上的樣子。
“跟你差不多,這裏人多,不跟你多說了。”轉身,我走出人群擁擠的碼頭,走在閑少無人的街頭,才發現餘繼雅還跟著我的後頭走著。
“你往這方向走的嗎?”
“嗯?我不能走這條路嗎?”他微皺著眉,瞧著我似乎是我問著很奇怪的話兒。
“我可沒有這麽說。”繼而轉身繼續走我的路,我腳下那道頎長的影子一直都在。
算了,不理會就行了。
忽而驚喜的發現前麵的攤子上,紅彤彤的一串一串。
“呀!是糖葫蘆……”不怕人笑話,便是一手抓了一串,興奮的直瞧著。
小時候記得嚐過一次,那味兒現在卻還記著呢。
“姑娘,這是要給錢的呢。”攤主是名年過古稀的老人家,一雙混濁的眼睛大大的看著我。
我歉意地看他一眼,他以為我不給錢吧,正想著,身後一隻手遞給了老人家幾個銅板。
“走吧,還不知你竟喜歡這攤上的小孩兒零食。”聽著好似不齒的語氣,可他話說完,還順便咬了我右手邊的一顆糖葫蘆。
憤怒多過於震驚的我抬頭質問著,“啊,你這人怎麽偷吃我的糖葫蘆!”
那餘繼雅卻看都不看我的兩眼火球。
自顧自的,慢條斯理地嚼著:“你不會這麽小氣家家的吧,一顆也不行哦?”
“這你吃過啦,這串……”我舉得高高地,示意他看下自己的“罪行”。
餘繼雅頗為認真的瞧著。
“你不吃啊,那這串我就不客氣的收下。”
說完,就奪過我舉在他麵前的糖葫蘆……
“咿,你怎麽可以這麽搶別人的。”望著空空的手,好一會兒我才追了上去。
也不知誰先前還說這小孩子的東西。
待我追了上前,他已經把那串糖葫蘆啃完了。
扔掉棍子,回頭看我一眼,“好吧,看在你請我吃這個……的份上,本少爺帶你到我家看樣好東西。”說完,便邁著步子,抽出別在腰上的折扇,一路的招搖。
真讓人懷疑他真的是那個建築師餘繼雅嗎?
無奈的我沒討個公平,也就在後頭跟了上去。
一路到了個宅院大門門前,“哇,這是你家嗎?”
他卻沒應聲,自顧自地往前走。
“你家府院挺大的嘛。”
偷瞥下他的側臉,沒表情。走在府院的廊道上,碰著不少丫鬟什麽的,畢恭畢敬地彎腰跟他問好。
嘖嘖,可這餘少爺眼都沒有瞧一下,果然是自大狂,傲慢,霸道。
“我說你怎麽都不說話了……”
我跟在他身後嘀嘀咕咕地說著話,不過這會兒他倒是停下腳步來了。
“到了。”他轉身推開旁邊的門,好似一身嚴謹公子的氣派。
真真不知在街上的那人是何人。
我瞪著他的背影,不想腳下一跘,一個踉蹌。
還好,一雙有力的手,扯住了我的手,再一帶
我一睜開眼,便是看到他近在眼前的臉,不禁有些臉發燙。他的臉很白皙,可以說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