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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四七一章戰三江之二十六

  四七一章戰三江之二十六

  與庫爾契夫斯基一起共事了半年之久的賈小侯,起初對這個處處要特例,傲慢且執拗的老毛子有些厭惡。可是幾個月下來,賈小侯發現這個家夥肚子裏確實有真東西。例如無後坐力炮設計、空心裝藥破裝甲,以及鋼木複合、斜麵防彈等理論,都是賈小侯所不能深知,甚至有些都是聞所未聞的。


  搞技術的人就是這樣,一旦被對方的才華所折服,便會忽略掉對方許多缺點。至此不久,賈小侯與庫爾切夫斯基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如今賈小侯見老庫有些下不來台,便急忙湊上去解圍道:


  “老庫這陣子光忙活這事了,將能見到的各國自動步槍都拆了數遍,仔細研究他們的原理,光圖紙就畫了幾百份之多,樣槍也造了四五支,隻是沒有一支是理想的。”


  陳靖亞知道技術這事急不得,見老庫有些下不來台,便大聲說道:


  “咱先不說這個!俗話說狗肉就燒酒,神仙也下凡。今天我給大家帶了狗肉,咱們一起喝酒吃肉。”


  陳靖亞這樣一說,韓月與徐鳳儀馬上麻利的將鹵肉、燒雞、煮好的狗肉及帶來的燒酒擺了一桌子。


  陳靖亞招呼庫爾契夫斯基與賈小侯坐下後,首先給兩人每人夾了一大塊狗肉,並為兩人滿上酒說道:


  “現如今日本人除了打我們外,還在上海與十九路軍也打起來了。由此可見,他們不光想占了咱東三省還要占咱中國,亡了咱中華民族的種。老庫不是中國人,還在這裏為我們出力,這叫什麽,這就叫國際主義精神。我提議,為感謝老庫的國際主義精神我們大家夥幹一杯。”


  冷豔秋知道陳靖亞平常根本不喝酒,今個見陳靖亞帶頭敬酒,急忙攔阻道:

  “陳先生平常滴酒不沾,更不會喝酒,這酒我替他敬大家!”


  陳靖亞攔住冷豔秋說道:


  “今天是我真心誠意敬兩位專家酒,哪能由別人替。”


  言罷,便端起海碗喝了個底朝天。


  陳靖亞確實不會喝酒,一碗烈性燒酒下肚更是覺著猶如一把火在五髒六腑裏燃燒,趕忙咬了一大口狗肉壓了下去。


  以陳靖亞當前的聲望,並不差於風靡全國的馬占山和李杜,在東三省這塊地界裏,甚至比馬占山和李杜還高一分。這麽一位主能放低身份陪著庫爾切夫斯基和賈小侯,在這雜亂的車間裏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簡直讓兩人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幾碗酒下肚以後,庫爾切夫斯基直接愛上了狗肉就燒酒。邊用手抓著狗肉往嘴裏賽,邊用不太流利的中國話說道:


  “我知道日本人正在進攻哈爾濱,前線正需要大量武器彈藥,陳先生對咱們有啥要求盡管提。隻要我們能解決的,我們必定全力以赴。”


  陳靖亞就等這話,馬上說道:

  “你們知道飛機、大炮、坦克車,日本人是要啥有啥,可我們東北抗日軍呢,別說飛機大炮了,連槍都做不到人手一支,子彈手榴彈更是少的可憐。我們跟日本人拚,隻能用弟兄們的血肉去扛。不瞞兩位,按照雙方目前的實力,日本人是想要哪裏沒有打不下來的,我們是想守哪裏也守不住。究其原因,我們手裏的槍炮不如人,訓練也不如人。可是通過這幾次跟日本人交手,我發現了一個竅門,例如前陣子日軍號稱第一精銳的近衛第一騎兵旅團,在林甸就吃了點虧。我們龍江屯獨立團充分利用地形優勢及氣候條件,布下一個口袋陣,待敵人一落入袋中,我們的戰士便勇猛的撲了上去,發揮我們速射武器多,近射火力密集的優勢,給敵以致命打擊。再比如我們向敵人後方派出了大量小股遊擊隊,也不斷給囂張的日本人以痛擊,使之後勤斷絕,不得不抽調更多的兵力保護後方運輸線。由於戰法的改變,也給我們的武器係統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比如我們的花機關射程有效太短,隻有八十米,遠一些的小型目標根本無法瞄準。我們的迫擊炮射程近且威力不足,沒有輕便的直射火炮對於一些堅固的壁壘火力點無法進行有效打擊。再有我們需要大批輕量型步槍,這種步槍不但適合叢林作戰,更能在與鬼子白刃戰中不落下風。在江橋戰場上,我們無數弟兄倒在了他們的坦克車和飛機轟炸掃射之下,而我們卻沒有對付它們的有效武器,隻能以手裏的步槍手榴彈與之搏鬥。”

  說到反坦克與防空作戰,庫爾切夫斯基放下手裏的狗肉,說道:

  “在從沈陽運來的舊槍械裏有兩支毛瑟1918戰防槍,及所配的一兩百發子彈。我詳細研究過這槍,從工藝上來講對我們而言沒有什麽難點,隻是槍管和槍機要從蘇聯訂購。有了合格的槍管和槍機,我們便能成批仿製這款槍。你們有了它,日本人的坦克在戰場上就是一塊豆腐。”


  說到從蘇聯訂購的問題,陳靖亞給庫爾切夫斯基滿上一碗酒,坦言道:

  “老庫啊!咱弟兄們一起共事也一兩年了,有些事我不想瞞你。近期我們得到了確切的消息,蘇聯方麵迫於日本政府的壓力,不會給我們提供任何所需物資了。自此後我們需要靠自己,可是以我們目前的情況等同於斷了我們的生路。你老庫是蘇聯人,東三省得興亡與你無關。但我們不行,我們都是中國人,要為本民族淪亡而堅持戰鬥到底。即便是灑盡熱血,也要將魂留在這白山黑水之間。喝完這頓酒,你,準備準備回國吧!這裏的一切與你再無關係。”


  庫爾切夫斯基是被葉開從伯力勞動營裏要出來的,他知道現在他回到黑龍江對岸意味著什麽。何況自他來到踏上這片異國他鄉的土地後,不管是葉開還是陳靖亞冷豔秋,對自己都是恭敬有嘉,在民生廠剛遷到太平溝那段日子裏,北滿屯墾區內因遷移來的民眾太多,從而導致糧食出現了危機。好多從遼寧遷來的屯民每人每月隻能領到三十五斤補助糧,而工人們每月能得到五十斤糧,管理人員每月隻有二十七斤糧,就連冷豔秋他們也不例外。至於他,則是想要什麽想吃什麽都會得到滿足。對於這種待遇和尊重,庫爾切夫斯基豈能就此一走了之,端起酒碗一口喝幹,神色嚴肅的用俄語說道:


  “用你們中國話說,是朋友就應該講義氣,陳先生視我為朋友,我豈能在朋友落難時自己離開。咱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當冷豔秋將庫爾契夫斯基的誓言翻譯給大家後,陳靖亞激動的又端起酒碗說道:

  “好!為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幹了這一碗!”


  說起這兩支毛瑟1918戰防槍,那絕對是陰差陽錯。

  那時節張作霖富得流油,各國的軍火商都想從他裏撈一把。倉庫裏的毛瑟1918戰防槍,是德國人商人送來的樣品。由於這槍後坐力太大,德國人又沒有告訴東北軍合理使用方法,因此在試槍時才打了兩槍,就直接將射手的鎖骨震斷了。大帥一看這東西不行,這要是上了戰場,一百發子彈打完能打掉對方多少人馬不知道,自己這邊一連人倒是先報銷了,便讓人扔到了舊槍械倉庫裏。庫爾切夫斯基識貨,在清點這批槍械時一眼就認出了它們。


  簡單的說,毛瑟1918戰防槍就是毛瑟步槍的放大版。第一次世界大戰的戰場上英國人製造的坦克展露出了頭角,德國人為了對付這家夥想盡了辦法,槍彈打不進去,便製造出了這款放大版的毛瑟單發步槍。此槍口徑大,用的子彈個頭也大,後坐力非常強,被士兵們戲稱為大象槍,並流傳有“左肩打一槍右肩打一槍,然後就直接去野戰醫院”的恐怖說法。


  庫爾切夫斯基說的沒錯,這槍從構造上來講沒多少技術含量,可是要生產出能耐受住強大後坐力的槍管和槍機,對於北滿屯墾區兵工廠來說絕對是個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見大家都有些灰心,冷豔秋說道:


  “我相信辦法總比困難多,沒有蘇聯的支援我們就自己動手建立基礎工業,再不行我們就因陋就簡,專門研製那種隻要能上戰場殺敵的簡單有效武器。”


  冷豔秋一番話又打開了大家夥的思路,庫爾切夫斯基說道:

  “對!冷工程師說的有道理,我們要是被困難擋住那麽我們還搞什麽技術,不如都去種地算了。”


  賈小侯說道:

  “我在這幾個月裏也鼓搗出了幾樣新玩意,其中有可用於防空的,明天可以演示給大家看看。”


  賈小侯是兵工界的怪才,他是元老,辛亥革命,他任秦隴複漢軍炸彈隊排長。其後赴日、美、德留學,學習冶金和兵器技術。遊學八年,學成歸國,接受張作霖聘請任奉天兵工廠第一任廠長。四年後,又受胡景翼之遙,在開封創辦無煙火藥廠。民國十五年,赴陝西任三原炸彈局局長,他研製的穗子炸彈,在三原保衛戰中起到了決定性作用。之後他厭倦內戰,憤然離開軍界,到上海一所法國人辦的汽車修理廠學習汽車製造技術。民生廠在上海展出了中國製造的第一輛汽車,他備受鼓舞,便毅然毛遂自薦加入到了振興民族經濟的行列之中。


  這場簡單的酒宴,一直從中午吃到天黑。


  整日酒不離口,自喻酒量無敵的庫爾切夫斯基喝的東倒西歪。四十來歲,戴眼鏡留山羊胡,平日裏文質彬彬的賈小侯,也喝的敞開了懷,揮動手臂吆五喝六斯文掃地,陳靖亞更是歪坐在凳子上不省人事。


  冷豔秋見大家都這樣了,急忙宣布撤席,專門安排人扶庫爾切夫斯基與賈小侯回去休息。


  韓月和徐鳳儀一左一右,連架帶拖的將爛醉如泥的陳靖亞,扶到安排好的臥房裏休息。


  掌燈時分,也喝了不少酒的冷豔秋過來看了幾回,還叮囑徐鳳儀和韓月給陳靖亞熬了醒酒湯。見陳靖亞這裏有韓月和徐鳳儀照顧,便拖著疲憊的身軀回自己的住所休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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