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六五章風氣上海灘之下午茶時間
三六五章風氣上海灘之下午茶時間
當年陳靖亞是抱著實業救國的遠大理想，同好友丁國英一起考入哈爾濱工業大學的。可是身為下江地區山林匪總瓢把子的陳子鄂認為，辦工廠哪有拿槍杆子的來的威風，便出資二十根金條，交由中東路東段護路軍司令丁超活動，將陳靖亞和丁國英兩個孩子一起送進了奉天講武堂。實指望陳靖亞畢業後，能分到下江地區手握一支部隊，維護陳家在下江地區的權勢和威望。因此陳靖亞在哈爾濱工業大學讀書期間，隻學到了一些機械設備知識，對於整個工業體係的建設來說，就是一直空白了。
經過民生廠的建設，陳靖亞越來越感到，工業基礎絕非是一蹴而就就能成的，乃是一個需耗大量資金和時日的係統工程。
以號稱遠東第一大廠的哈爾濱民生廠為例，先進製造設備及技藝精湛的技術工人都有，可就是造不出合格的缸體和曲軸，皆因為哈爾濱民生廠沒有完備的冶煉鑄造產業。
聽赫威爾一語道出了中國工業發展的弊病後，陳靖亞頗有同感的點點頭說道：
“是啊！中國工業的複興離不開學習和實踐，還有一條很漫長的路要走。”
赫威爾眼睛裏閃出一絲狡黠，立即說道：
“日本之所以能迅速崛起，是因為他們即引進了我們的先進技術，又得到了大英帝國源源不斷的資源供應。中國麵積比日本大得多，人口稠密自然資源豐富，如果你們得到了我們英國的技術，必然比日本崛起的速度快的多。”
陳靖亞嗬嗬一笑說道：
“是啊！中國比日本地盤大人口也多，市場也就寬闊。現如今歐洲生產過剩，需要尋求更廣闊的的市場，日本已經不再是西方自由世界最佳的盟友，而中國更符合你們這些西方工業強國的胃口。實話告訴你吧，我們正準備建立一個中國最大的工業集團，自然少不了你們這些西方工業強國的支持。至於你們英國人能從中得到多少，還需看你們到底能幫我們多少。”
赫威爾聽後眼睛一亮，馬上說道：
“世界上最好的機器設備，優秀生產技術，我們大英帝國應有盡有。陳先生需要什麽，都可以直接告訴我！”
陳靖亞說道：
“還是讓我和司徒小姐先聽聽赫威爾先生想要什麽吧！你們英國人的要價一般都比較高，我們可能會付不起這樣高昂的價格。”
赫威爾說道：
“民生廠現如今已經控製了東北三省的腳踏車市場，其規模正在向華北延伸。我們相信不出一兩年，以陳先生為主導的民生公司便能夠一統中國的腳踏車產業。這其中我們大英帝國當然不應該缺席，因此我希望你們民生公司，包括即將收購的上海的兩個工廠，采購我們太古公司的機械設備和零部件。”
司徒瑛聽到赫威爾提到民生公司的收購計劃，心裏不免微微一驚，因為這個收購計劃還未成形，知道他的人並不多，那麽這個赫威爾是怎麽知道的呢？
帶著這個疑問，司徒瑛問赫威爾：
“不知赫威爾先生是從何處得知，新中和兄弟橡膠兩個廠要並入民生公司的？”
赫威爾得意的一笑說道：
“我不光知道你們要成立一個嶄新的民生機械工程集團公司，就連盧作孚先生即日也將到上海與你們談合作的事。到那時你們的貨物鏈條將由東北、華北、上海，一直延伸到襄樊、四川、兩廣、乃至雲貴。要知道這也是我們大英帝國想要的，因此我來到了上海，就是想與你們達成合作。”
陳靖亞看著眼前這個有些急不可耐的赫威爾，腦子裏閃現出一個念頭，突然插話問道：
“請問赫威爾先生認識西蒙爵士嗎？”
赫威爾一愣，點點頭說道：
“認識。”
陳靖亞看了司徒瑛一眼，似乎在詢問她的意見，但司徒瑛沒有領會陳靖亞的意思並未表態。
陳靖亞索性問赫威爾：
“現今日本人在東北鬧騰的厲害，大有武力侵占我東三省之氣勢。我隻是想知道你們英國人有沒有參與其中？”
太古公司的業務主要實在遼西和華北，赫威爾此行來上海的目的就是為與日本人的密談來的。經陳靖亞這麽貿然一問，心中當即一驚，臉上也掠過了一絲不自然。盡管經驗豐富的赫威爾很快就恢複了常態，可還是沒有逃過心思細致的陳靖亞和司徒瑛的眼睛。
恢複常態後，赫威爾坦言道：
“奪取滿蒙以遏製蘇俄的勢力在亞洲泛濫，是日本早就確定的國策。你們中國不是他們的對手，還是應該依靠在國際社會中極具發言權的英帝國，保護你們的領土主權不受侵犯。”
赫威爾言下之意很明白，日本侵占滿蒙那是遲早的事，就當前的中國而言，在早已實現工業化的日本麵前，隻能是一隻待宰割的羔羊。目前能遏製日本侵略的隻有英國，隻要他們與英國達成密切合作，英國將在國際上竭力維護中國的利益。
陳靖亞聽後冷笑一聲說道：
“自鴉片戰爭以來中國就弱，但那時政府弱，億萬萬中國人的骨氣沒有丟。從義和團、太平軍，到革命黨，中國民眾那一天慫過。實話跟你說吧，日本人不在東北動手便罷，若真動了手，東北大地上至少會冒出幾十乃至上百萬武裝民眾，誓死與侵略者血戰到底。你們英國若跟日本人穿一條褲子，一個鼻孔眼出氣，到時候被趕出去的可不隻有日本人，還有你們英國人。”
赫威爾知道陳靖亞這陣子是與日本對上了，聽後臉色驟變，說道：
“請陳先生別誤會，我們大英帝國是堅守國際道義的大國，我們絕不會做出破壞國際公平正義的事。”
陳靖亞輕笑道：
“那就好！既然赫威爾先生開出了價碼，我現在能答複你的是，新的民生機械工程集團公司還未成形，因此我不能確定我們在那些方麵可以展開合作。但是目前我能夠答應赫威爾先生的是，英國既可以參與東三省飛機製造計劃，也可以通過向民生廠供應配件及機械設備，從東三省乃至華北的腳踏車市場分一杯羹。”
見到了實際的利益，赫威爾眯起了眼睛問道：
“不知道第一單合同的采購價是多少？”
陳靖亞說道：
“為了造出合格的柴油機缸體鑄造和曲軸鋼，我們在龍江新建了一個鋼鐵冶煉廠，希望太古公司能替我們采購到最新式的煉鐵爐，以及鑄造冶煉的相關設備。同時，為滿足需要，我們即將在平津設立腳踏車製造廠，屆時還希望太古公司能成為我們最大的零配件供應商。具體采購金額，還請赫威爾先生與我們的冷工程師協商。”
陳靖亞開出的價格，對於赫威爾來說絕對是一個天價大餡餅。因為他清楚，表麵上謙遜恭敬的日本人實質上自私刻薄，隻允許英國人在長寧鐵路沿線發展貿易，對於以外的區域則對其進行了極大的限製。民生公司自推出腳踏車業務後，經過兩年的飛速發展，業已控製了除南滿鐵路沿線的廣大區域，對日本人控製區域形成了圍堵之勢。他們如果能與民生機械工程公司結成戰略合作關係，則意味著英國的產品可以到達日本人無法到達的地方。
陳靖亞之所以能做到這一步原因很簡單，那就是他控製了整個東三省整個綠林。綠林是一個古老的組織，它無形且又真實的存在，日本人對他束手無策，英國人對其望而生畏。日本人曾經試圖反擊，龍江匪患，東邊道討赤軍都是日本人發動的反擊行動，可是這些行動都被東三省綠林道與東北軍軍政府聯手化解了。自此日本產品被限製在了大連旅順至長春的鐵路線上，除了隻能在沿線城鎮銷售外，根本無法去到其它區域。而民生公司的車行腳行，也借助一連串的勝利不斷擴張其勢力範圍，控製了除南滿鐵路以外的廣大區域。這些地區無論是出產還是所需的日常生活用品，沒有民生公司的腳行運輸，均不能進行有效的流通。日本人的商品之所以無法離開滿鐵附屬區，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赫威爾得到了滿意的答複，按捺住激動地心，問陳靖亞道：
“那陳先生所要的回報是什麽呢？”
陳靖亞輕聲說道：
“我要知道日本外務省高級官員荒木，與英國西蒙爵士交易的詳情內容。”
赫威爾一愣，搖搖頭說道：
“這是高級機密，我沒有辦法做到。”
陳靖亞臉色驟變，對赫威爾說道：
“那我們之間的生意將取消，順帶而來的後果是，我們會像對付日本人那樣，對太古公司的商品進行圍堵。我相信不出百日，東北三省乃至華北的民眾將買不到太古公司代理的煤油等一切商品，他們隻能用美孚公司的煤油了，因為美國人也答應為我們做這件事。”
赫威爾聽後，臉上頓時冒出了冷汗，掏出白手帕擦了幾下，說道：
“我盡力試試吧！希望能與陳先生達成良好的合作。”
陳靖亞伸手拍拍赫威爾的肩頭，說道：
“莫要相信日本人的虛張聲勢，他們能恐嚇軟弱的政府，卻不能讓三千萬東北民眾屈服。你們所急需的市場不是軟弱的政府，而是廣大的民眾，如果大家都像抵製日貨一樣抵製英國貨，你們的市場又在哪裏呢？”
赫威爾點點頭，說道：
“請陳先生放心吧！我會和善良的中國民眾站到一起的。”
赫威爾走後，司徒瑛叫來服務生買單。
陳靖亞問：
“這麽好的環境怎麽不多待會？”
司徒瑛白了陳靖亞一眼，買了單，自顧自的離開了茶餐廳。
陳靖亞緊跟其後追了出去。
返回房間後，司徒瑛關上房門，並在外麵掛上了請勿打擾的牌子後，對陳靖亞大吼道：
“今天不但暴露了我們的身份，你還將我們的任務透漏給了那個英國人。你知道嗎？英國人、意大利人與日本人都是一丘之貉。你今天將我們的任務透漏給了那個英國人，不出一刻鍾日本人就能知道。今後我們任務還怎麽完成？”
陳靖亞走到舒適的沙發旁邊坐了下來，翹起二郎腿，默不作聲的看著司徒瑛發作完後，緩緩說道：
“英國人貪婪唯利是圖，在他們眼中沒有盟友隻有利益。與日本人合作有利可圖，他們就會全力維護日本人的利益，同樣，與我們合作有利可圖，那他們也會維護我們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