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五三章風起上海灘之天蟾舞台
三五三章風起上海灘之天蟾舞台
顧竹軒是江蘇建湖人氏。少年家境貧寒,又逢災荒,在家實在生活不下去了,十六歲時就扛著鋪蓋卷到上海謀生。
顧竹軒孤身一人踏上十六鋪碼頭時,他望著車水馬龍的繁華街市,不存任何奢望,以豐衣足食為人生的最高理想。他沒有任何靠山,隻有一身力氣,遂在閘北新疆路租了間破棚戶,靠拉公共租界協記公司的人力車過活。人力車上海人稱黃包車,拉黃包車也非好差使,三九日西北風直刺骨頭,手腳上生滿凍瘡,大伏天馬路上的柏油被曬得滾燙,腳上燙起一排水泡。十六七歲的顧竹軒不怕吃苦,終於挺了過來。
顧竹軒為人慷慨仗義,打抱不平,在蘇北幫黃包車夫中嶄露頭角。經人介紹,顧竹軒遂拜青幫頭目劉登階為老頭子,自此便入了青幫列名通字輩。
青幫始於明末清初,自明朝大儒金幼孜算起,定下輩分排行二十字,分別為清靜道德,文成佛法,仁論智慧,本來自信,元明興禮。到了清末這二十個字用完了,又添四字大通悟覺。劉登階為大字輩,地位自是不低。
劉登階江蘇泗陽人,移居上海後一度從政,同時以嘉興衛幫大字輩老頭子的身份廣收門徒,逐漸在閘北、虹口、曹家渡一帶形成盤根錯節的勢力。
西方列強雖然依靠船堅炮利在中國大地上獲取了大量租界,可是腐朽的清政府怕洋人,打赤腳的民眾卻不怕,自設立租界起反抗洋人剝削壓迫的民眾運動就沒有停息過。為了壓製租界裏的民眾反抗,租界裏的那些洋人們,便與在民眾中影響力最大的幫會勾結,以這些幫會分子為走卒,管理租界裏的經濟生活秩序。
顧竹軒有了幫派背景,便可以順利進入公共租界巡捕房當上了包打聽。
在公共租界巡捕房任職期間,顧竹軒不但學會了不少爾虞我詐,敲詐勒索的本領,還結識了法租界巡捕房督察長黃金榮,同時也憑著這些手段積累了一部分財富。
在積累了一部分資金後,良知未泯的顧竹軒也厭倦了這種幫助洋人欺壓同胞的工作,隨辭去巡捕房的職務,購進了幾輛黃包車在閘北開起了車行。
由於他在公共租界幹過巡捕,因此昔日那些同行總要給顧竹軒點麵子,他的車行的黃包車不但在租界內通行無阻。當然,對於華界的地頭蛇們,顧竹軒往往也禮數周全。於是,顧的車行越開越大,成了人力車行業的“大王“。
天蟾舞台位於公共租借最繁華的金融街街口,哪條街上駐有美國花旗、大通,日本三井、住友、三菱,英國的匯豐,荷蘭的安達,德國的德華,中國華僑、和豐等十幾家銀行,以及上海華商證劵交易所、德國利和洋行等數家金融證劵機構,因此這條街又有中國華爾街之稱。位於這個街口的天蟾舞台始建於民國元年,原是上海第一家娛樂場所樓外樓的一部分,開業後幾經易手更名,才落到顧竹軒手上,並更名為天蟾舞台,取月精天蟾折桂的寓意。
天蟾舞台位置好,再加上顧竹軒接手後盡施威逼利誘攬來了眾多滬上名角,長期演出《狸貓換太子》、《封神榜》等連台本戲,因此生意一直不錯。
陳靖亞一行來至天蟾舞台門前後,陳靖亞與司徒瑛下了車,扭頭對張誌超說:
“你在這裏等著,眼睛睜大些。”
張誌超會意,將車子推到一邊等著去了。
今天天蟾舞台上演的是麒麟童的連本戲封神榜,共三層擁有兩千多個座位的天蟾舞台內座無虛席。
陳靖亞一行人買了票後進入劇場,但隻見舞台上演的熱鬧,台下觀眾聽得入迷。借著昏暗的燈光,陳靖亞抬頭向三層包廂環視了一眼,問司徒瑛:
“你認識顧竹軒嗎?”
司徒瑛點點頭。
陳靖亞又說道:
“你看看這裏麵有沒有顧竹軒?”
司徒瑛扭頭環視了幾眼,說道:
“三樓,中間最大的那個包廂裏穿素色長袍的那個就是顧竹軒。隻不過現在你不能上去,顧竹軒的師傅黃金榮和上海總商會會長虞洽卿也在那裏。”
陳靖亞笑著問道:
“為啥不能上去,這麽多重頭人物在場一鍋燴多好?”
司徒瑛白了陳靖亞一眼,說道:
“啥叫一鍋燴?你知道黃金榮和虞洽卿是什麽等級人物嗎?聽說傳言說蔣委員長在上海落難,正是在這兩人的資助下才得以飛黃騰達的。你如果動了他們,恐怕全中國上下沒有一個人能得了你。”
司徒瑛看的沒有錯,三樓大包廂正中央坐著三個人,正是顧竹軒、黃金榮和虞洽卿。
陳靖亞說道:
“造成新中公司目前的境況的主要原因,並不是他們的產品有問題,也不是市場有問題,而是他們受到了國內外兩種力量的圍堵。洋人的事我們管不了,隻能依靠自己的實力硬幹,但這自家的事還是以和為貴,能通過溝通解決,絕不武力解決。”
陳靖亞這樣一說,司徒瑛放心了不少,說道:
“魏如、支秉淵、呂漠承這些人都是搞技術的,一根筋。宋先生數次跟他們提到要跟這些社會達人搞好關係,他們掐著半拉眼角就是看不上這些人,結果才將將事情搞成這樣一個局麵,你跟他們溝通一下也好。隻不過現在不是時候,我們還是坐下來安安穩穩的看戲吧!”
陳靖亞說道:
“為什麽現在不行?這場麵多好,聽著麒麟童聊著天,那氣氛多融洽。”
司徒瑛向樓梯掃了一眼說道:
“你看到樓梯上那些黑衣人沒有,他們是這些大佬的保鏢,至少有十幾個。我們如果貿然上去,還未接近包廂恐怕就死在他們的刀下了。”
陳靖亞用眼睛的餘光看了遊蕩在樓梯上的黑衣人幾眼,用目光向王顯明他們下了命令。
王顯明、馬天穆會意拽著韓月和杏兒、鐵木金戈離開座位,沿著通道向後麵走去。
司徒瑛奇怪問:
“他們要去哪裏?”
陳靖亞眼睛盯著舞台,漫不經心的說道:
“上廁所。”
司徒瑛低聲喝道:
“男的女的一起上廁所?你千萬別搞鬼,這裏不是你鬧事的地方。”
陳靖亞轉過頭眯縫著眼睛看著司徒瑛,壓低聲音說道:
“你是宋先生的貼身秘書,他們的架子再大,總不至於連你也不見吧?”
司徒瑛沉吟片刻,說道:
“試試吧,我不能保證在這種情況下,他們會不會讓我們上去。”
陳靖亞輕笑:
“試一下不就知道了。”
司徒瑛無奈,站起身向樓梯走去,陳靖亞緊隨其後。
兩人一前一後來到樓梯口時,被兩名一臉橫肉,歪戴禮帽,散披著黑色對襟棉襖的大漢攔住。
“票呢?”
司徒瑛站住身子,沒有回答,陳靖亞急忙將兩張票遞過去。
一名大漢接過票看了一眼,說道:
“你們這是一樓座位票不能上樓,請回到你們的座位上。”
司徒瑛從手包裏拿出一張名帖,遞到大漢眼前說道:
“我知道虞洽卿先生在三樓包廂看戲,請告訴他我想上去見他。”
大漢接過名帖,見上麵印著青天白日徽章,再看司徒瑛和陳靖亞穿著打扮絕非一般,也沒敢打開看,便說了一句:
“請稍等。”
急匆匆上樓報告去了。
名帖經過多個警衛的傳遞最終落到了虞洽卿的手裏。
今天是顧竹軒請黃金榮和虞洽卿看戲,見有人送來名帖。便問道:
“是誰,怎麽追到這裏來了?”
虞洽卿將名帖到身前的桌子上,說道:
“是宋子文的貼身秘書。”
黃金榮一臉壞笑的問道:
“是男秘書還是女秘書?”
虞洽卿說道:
“女秘書,我見過她,長得很漂亮。”
黃金榮眯起眼睛,說道:
“讓她上來,讓咱也看看日夜陪在宋子文身邊的人長啥樣?”
虞洽卿知道黃金榮好色,見了漂亮女人就拔不動腿,便斜了他一眼,說道:
“那可是宋院長的人,你小子可不能動歪心思。”
黃金榮奸笑道:
“宋先生的人咱自然動不得,但要是宋先生玩膩了生厭了,咱看著好也不妨上手試試嗎?”
顧竹軒見黃金榮色心又起,便在一幫打趣道:
“我看師父你老人家收斂一下好,如果讓師母知道了,少不得又要打斷你那第三條腿了。”
青幫之內規矩森嚴,按常理顧竹軒既向黃金榮遞了門生貼,就不應該這麽放肆,可是此一時彼一時,現如今的顧竹軒的勢力足以與其他各堂口鼎足而立,因此在黃金榮麵前說話也隨意了許多。
顧竹軒口中所說的師母叫林桂生。林桂生生於蘇州,曾是南市煙花間的老板。林桂生開妓院,黃金榮在法租界當巡捕房督察長,兩人自然很快就搞到了一起。精明能幹的林桂生嫁給了三十多歲的黃金榮後,便賣掉了煙花間與黃金榮搬到三不管地帶十六鋪,公開網絡門徒,專心經營起了幫會。由此黃金榮在林桂生的幫助下,很快就將自己堂口發展成了上海灘勢力最大的堂口。有錢有勢後黃金榮便開始不安分了起來,四處沾花惹草。林桂生平日裏規矩大,可也禁不住黃金榮在外麵花天酒地,隻有在傳出桃色新聞時才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數落他一頓。後來黃金榮迷上了門徒張師的義女露春蘭,甚至因為此女與幫他打天下的林桂生離了婚。可是這個露春蘭也不是個省油的燈,黃金榮搞她時,她是個剛出道沒啥依靠,隻能委曲求全。可是一旦掌握了黃金榮的財政大權後,便不再那麽安分了。不出三年又與一個富二代搞到了一起,並在卷走了黃金榮一大筆錢。此時的黃金榮沒有了林桂生幫助,在青幫裏的威望業已一落千丈,隻能眼睜睜的讓人家給自己帶上頂綠帽子而無可奈何。
在黃金榮的慫恿下,虞洽卿最終拿定了主意,對等在一旁的大漢說道:
“請司徒小姐上來。”
來報信的大漢問道:
“還有個男的,一並請上來嗎?”
虞洽卿一愣,隨口說道:
“請上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