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四一六章分地風波之十一
四一六章分地風波之十一
青溝子距離威虎嶺四五十裏,是長白山的腹地。這夥匪徒竟然集結上千主力長驅直入,大有在長白山腹地長期作戰的架勢,讓陳靖亞對東滿的匪情不免有些擔心起來。
因此將重建朝鮮反日民眾組織的事情,向金佐東和李穀山交代清楚後,便帶著無常隊趕往寧安西山支援。
十幾名斜背子彈袋手持步槍,精神飽滿的隊員,列隊於青溝子山林警備隊隊部門口兩側。
四十多歲的李青林與二十四五歲的陳靖亞,攜手而行,爽朗的笑聲,將這幾日壓在大家夥心頭的陰霾一掃而光。
才將要進門時,陳靖亞向站在持槍在門口站崗的隊員瞥了一眼,見他手裏的槍擦得一塵不染,掛在他肩頭的子彈袋鼓鼓囊囊,便走了過去接過隊員手裏的槍,將槍管舉到眼前看了看膛線,有拉動槍栓檢查了槍膛,說道:
“槍是老了一點,但從這槍的整潔程度來看,你們西山山林警備隊是訓練有素彈藥充足啊。”
李青林苦笑一聲,對那名隊員說道:
“將子彈袋打開給陳先生看看。”
隊員摘下肩頭上的子彈帶,打開一看,裏麵全是裁成與子彈同長短的柴火棒子。
陳靖亞一驚,問道:
“為什麽會這樣?難道趙芷香不給你們提供彈藥供給嗎?”
李青林將陳靖亞拉進隊部裏坐定後,說道:
“由於我們是朝鮮獨立軍舊部,趙芷香一直害怕我們有二心,因此對我們的一直采取限量供給。青溝子一戰我部彈藥消耗極大,現如今我們所剩彈藥分到每個戰士手裏也就三五發,最多再堅持兩三天就彈盡糧絕了。”
陳靖亞想了想說道:
“那就撤,將這些匪軍放進來打。”
李青林一驚問道:
“為什麽?”
陳靖亞說道:
“青溝子是寧安的門戶,有你們在這裏死扛著,趙芷香感受不到威脅,如果你們放棄青溝子,匪軍兵臨西山腳下,戰火蔓延至寧安城下,他趙芷香還能坐得住嗎?。”
李青林點點頭,說道:
“將匪軍放進來打,是比在這裏死守強,可是前一陣子有股胡匪鑽進了西山腹地,還拉走了我的騎兵隊。昨天,這夥匪徒又襲擊了我部的種糧地。我擔心一旦將這上千匪徒放進來,他們若趁機在我心髒上插上一刀,那可就麻煩大了。”
陳靖亞說道:
“你們盡管將這夥匪徒放進來打,鑽進西山腹地的那把刀就交給我來對付吧!再者,為保險起見,我在來之前給湯原發去了一封電報,讓他們調一支精銳前來支援,此時他們業已啟程,若一路上不遇上什麽麻煩,想必三五天也就到了。”
李青林現在缺的就是援軍,聽湯原民眾義勇軍前來支援倍感高興,說道:
“東三省有三千萬民眾,若是大家擰成一股繩,別說是來幾千幾萬胡匪,就是日本傾全國之力來戰我們也不怕。”
陳靖亞點點頭說道:
“他們裝備再好,訓練再有素,畢竟是在我們地盤上作戰。我們具有地形上的優勢,又具有深厚的民眾基礎,隻要下定決心堅決打,不管經曆多少艱難險阻,最終的勝利一定屬於我們。”
李青林說道:
“聽說陳兄弟在興安嶺腹地建立了一個反日基地,該不是為以後的中日戰爭做長久的打算吧?”
陳靖亞點點頭說道:
“通過中東路一戰我們總結了一下,無論是應對蘇俄還是日本的進攻,興安嶺、長白山的深山老林,都應該成為我們堅持到戰爭勝利的最後基地。畢竟我們的軍事實力都不能與蘇日兩國相提並論,因此我們唯一能依賴的隻有老天賜予這兩道天然屏障。”
李青林點點頭說道:
“滿鐵就像一條扼住了東北大平原命脈的惡龍,他們現在差的隻是一個合適的時機,一旦時機成熟他們便可輕取東北大平原,然後是南滿、東滿,乃至整個東三省。目前的朝鮮匪過境禍亂長白山,即是日本人公開攻取東三省的前奏,又是對我東北軍民抗擊意誌和能力的一次試探。”
陳靖亞說道:
“打,堅決打掉日本人的幻想,讓他們自此不敢再生侵吞東三省的念頭。”
李青林說道:
“根據目前的戰況來看,青溝子前麵那些朝匪人數雖然眾多,但通過這一天的戰況來看,這些匪徒雖然裝備不錯攻擊凶悍,可所在用的戰術和攻擊手段單一並不足為慮。對我們威脅最大的就是鑽入我西山腹地的那一小部分朝匪,這股匪徒大約有百十號人,其為首的頭領是我朝鮮獨立軍的高級軍官,此人名叫金東漢。在蘇聯學習軍事,在西伯利亞與日本人打過遊擊戰,有豐富的遊擊作戰經驗。投靠日本後,又在中國做過情報工作,是個即難對付的對手。”
陳靖亞問:
“根據你對此人的了解,你認為他下一步會攻擊我們的那個點?”
李青林說道:
“我們西山八個大隊駐地分散,兩隊之間相距大約兩三個小時的路程。大石橋是我西山山林警備隊隊部的駐地,我部趕往青溝子支援後,雙山隊接替了青林隊的位置。騎兵隊發生了嘩變,占林隊遇襲損傷了元氣,根本無法在短時間形成戰鬥力。如果我是金東漢,我的下一個進攻目標就是羊草溝。”
陳靖亞問:
“為什麽是羊草溝,直接殺向西山山林警備隊隊部的駐地大石橋,豈不一戰定乾坤。”
李青林搖搖頭說道:
“羊草溝位於青溝子一側,攻下那裏既能威脅我部的側翼,又能切斷駐東山保安隊的支援。”
陳靖亞聽李青林分析的有道理,馬上說道:
“我這就帶隊去支援羊草溝。”
李青林說道:
“莫著急,羊草溝由西山隊駐守,應該沒有沒有問題。你們遠道而來,吃了再走也不遲。”
陳靖亞擺擺手說道:
“事不宜遲,我們身上都帶著幹糧,就不在這裏耽擱了,還是早些出發的好。”
陳靖亞一聲令下,無常隊全隊整裝出發。此地地形複雜,陳靖亞手裏有沒有詳盡的軍事地圖,李青林生怕無常隊遠道而來,遭受不熟悉地形的虧,便讓金彪隊隊長宋三雲隨無常隊行動。
羊草溝位於青溝子右側,距離雖不算遠,也就五六十裏的山路,可由於大雪封山,道路崎嶇難行,平日裏隻需半天的路程此時需走一天。
時至夜幕降臨時,無常隊行進至距離羊草溝不足兩裏處,隻聽見羊草溝方向傳來了密集的槍聲,其中不乏歪把子和擲彈筒的爆炸聲。
走在隊伍最前頭的張貫一和宋三雲一驚,當即命令隊伍加緊了行進的步伐。
張貫一和宋三雲帶著十幾名前鋒隊員,剛越過一道溝壑,但隻見前麵出現了一群手持槍械,形態慌張的人,掩護著一名傷者,迎頭向他們這個方向跑來。
“準備戰鬥!”
張貫一一驚,退回到一道溝坎後麵,俯下身子打開了手裏匣槍的機頭。
“別打,是自己人。”
宋三雲眼尖,看走在前麵的那個手持水連珠步槍的青年眼熟,便喊道:
“別開槍,是自己人。”
接著高聲喊道:
“前麵是雲峰兄弟嗎?”
來的正是西山隊大當家張岐山的副官鄭雲峰,雖然兩人相隔五六百米,神情慌張的鄭雲峰能聽出宋三雲的聲音,當即大聲回應道:
“是宋大當家嗎?”
鄭雲峰問這話時,已經是按耐不住激動的情緒,眼含熱淚的喊道:
“大當家受了重傷,狗日的張元俊率隊嘩變,西山隊被打嘩啦了。”
這時,鄭雲峰背後響起了密集的槍聲,一幫匪徒緊緊追了過來。
已經率領七八名隊員潛行至鄭雲峰他們側翼的張貫一,大喊一聲:
“打”
手裏的匣槍首先響了起來。緊接著,安德水手裏的重槍管狙擊步槍也響了。一名衝在最前麵的匪徒,太陽穴處爆出一朵鮮豔的血花,一頭栽倒在雪地上。其他匪徒一見驚得紛紛趴在地上,大喊:
“左側,左側有槍手。”
正當匪徒們紛紛調轉槍口,向突進到側翼的張貫一他們拚命射擊時,鄭雲峰業已帶著逃出來的隊員,抬著受了重傷的張岐山,與跑過來接應的宋三雲和安華山他們會合了。
陳靖亞迅速讓王顯明和韓月為張岐山包紮傷口。王顯明檢查完張岐山的傷口後,搖搖頭對陳靖亞說道:
“他雖然多處中彈,但都沒傷到要害,且多是貫穿傷。我已經給他上了止血藥,送到後方修養一陣就好了。”
陳靖亞對韓月說道:
“你帶上幾個人,將張岐山大當家的送到西山山林警備隊隊部去。”
韓月瞅了陳靖亞一眼,說道:
“幹嘛讓我去?王顯明會療傷,為什麽不讓他去?”
這是一場形勢對自己不利的遭遇戰,對方才將滅了西山隊氣勢正盛。己方是馳援的一支疲憊之師,但是即便是這樣,陳靖亞還是想和金東漢碰一碰。正是因為估計到這勢必是一場風險極高的遭遇戰,因此陳靖亞才想支走韓月。可是韓月並不領情,非但斷然拒絕了陳靖亞的命令,還將王顯明推了出來。
眼下兩軍業已接觸,已經不容得有人違抗命令,陳靖亞當即沉下臉嗬斥韓月道:
“服從命令。”
韓月倔強,繼續抗命道:
“有那麽多人為啥隻讓我去?”
這時鄭雲峰說道:
“還是我們保護著大頭領前往大石橋吧?”
曾在秋風軍事學校任教官的鄭雲峰,敏銳的從陳靖亞下達的命令中嗅到了一絲決戰的味道,他才將在一場激戰中敗下陣來,也已失去了再戰的信心的膽量,隻想趕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便立即請命保護張岐山轉移。
“不能在這裏和金東漢決戰,這不是勇氣而是愚蠢。”
隨陳靖亞同行的馬天穆提出了自己的觀點。
陳靖亞說道:
“西山山林隊警備隊連遭敗績,急需要一場勝利來鼓舞士氣。我們無常隊裝備精良戰鬥力強悍,此時不給他們一場勝利鼓舞士氣,還要等到什麽時候?”
此時,張貫一他們已經和從羊草溝裏衝出來的匪徒們接上了火,前麵的槍聲愈發密集,馬天穆已經沒有了詳細解釋的時間。簡明扼要的說道:
“現在不能打的原因有三個,一個是我們現在還不能了解敵人真實的戰鬥力。第二,敵方先打了占林隊,後又襲擊了西山隊,此時正是風頭正銳時,我們需要挫其鋒芒。第三,西山隊需要一場絕對勝利鼓舞士氣,但絕不是這種這種莽撞進攻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