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五O章盧作孚東北行
二五O章盧作孚東北行
飯是高粱米飯，菜有一個肉菜和兩個素菜。
這樣的飯菜對於支秉淵及魏如這等喝過咖啡，吃過黃油麵包的，留洋學生來說似乎有些難以下咽。可看到眾多工人依然端著飯碗吃的津津有味，他們也就不好意思說什麽了。
盧作孚窮苦出身，對這樣的食物當然不會排斥。邊吃邊問對麵的陳靖亞：
“你們這裏的工人頓頓都吃這個嗎？”
陳靖亞點點頭說道：
“這裏有八千工人每日兩餐，需購進三四十頭豬，近百盤豆腐及上千斤蔬菜。”
盧作孚問道：
“剛才參觀你們的自行車生產車間時，發現幾乎所有的工人都是圍繞一條生產線在工作，這是你們特有的生產模式嗎？”
陳靖亞回答道：
“那是冷廠長參照美國福特汽車的生產模式，建立的流水式生產線。有了這條生產線，我們的自行車生產提高了一倍多。現如今我廠可日產自行車整車九百餘輛，腳踏三輪車四百輛。”
盧作孚問：
“你們的職員每月工資是多少？”
陳靖亞答：
“普通職工四塊，班組長六塊，高級技工十塊，加上每日兩餐，每月薪水支出約五萬塊左右。”
盧作孚盤算道：
“一輛自行車或腳踏三輪車的利潤約十三塊，每日一千兩三百輛，便有一萬六千多塊的利潤。這樣算來你們每月結餘也有幾十萬塊，拋出廠房和設備的租金費用，及各大股東的分紅也剩不下幾個錢啊？”
陳靖亞笑笑說道：
“我們工廠還兼做為中東鐵路局維修機車業務，其廠房和設備租金衝抵完維修費後每月還有一兩萬的結餘。這個廠最大的股東有兩個，一個是張副總司令，另一個就是吉林省主席輔帥張作相，他們每個月隻提很少的紅利，因此我們工廠每月除去七七八八的各項雜費，每月還能有三十幾萬的結餘。”
盧作孚點點頭說道：
“我看你們的腳踏人力車公司辦的不錯，何不在全國推廣一下。如若推廣開來不但能為你們的自行車、腳踏三輪車打開全國市場，還能為公司帶來更大的利潤。”
陳靖亞笑道：
“盧總經理是辦航運的，什麽時候對人力車市場產生了興趣？”
盧作孚說道：
“長江航運依靠的是碼頭，長江沿岸碼頭和腳行曆來為幫會所控製。以上海為例，至今活躍在上海大街小巷的黃包車有八萬輛之多，從業人員達到三十四萬人之巨。民國十一年蕪湖爆發黃包車夫大罷工，參與者達兩萬之眾，一個小小的蕪湖尚且如此，更何況武漢、許昌這樣的大城市。兄弟如能以此組織起一個可與幫會勢力抗衡的組織，也可參與腳行業務，與我民生航運公司一個陸上一個水上，結成一套完成有效的物流係統。”
陳靖亞說道：
“你盧總經理的意思是說，腳踏三輪車能拉人，也能拉貨，並以此建立短途運輸公司和你的航運公司相配合運營？”
盧作孚點點頭，表示陳靖亞的理解很到位。
陳靖亞說道：
“吃完飯，請盧總經理和眾位看看我們另一款即將量產的產品，相信盧總經理一定會更感興趣的。”
吃過工作餐後，參觀團又去了一個新廠區參觀考察。
一進車間，支秉淵便被停在那裏的五輛小巧的四輪拖拉機給吸引住了。
一臉得意的冷豔秋向大家介紹道：
“大家都知道我們民生廠研製出了一台12馬力立式單缸柴油機，自這台柴油機研製成功哪天起，我們的技術研發團隊便展開了這種小型四輪拖拉機的研發工作。今天我可以驕傲的告訴大家，我們終於取得了值得驕傲的成果。”
支秉淵猴急的走上前問道：
“我能試駕一下嗎？”
陳靖亞走上前，從工具箱裏拿出一個搖把，一手壓下柴油機頭部的降壓杆，另一隻手奮力搖動搖把，不一會柴油機便噴著黑煙發出了突突聲。
將拖拉機發動起來後，陳靖亞走到支秉淵的身前，對其說道：
“好了，現在你可以上去開了。”
支秉淵疾步跨上拖拉機，在陳靖亞的指導下，將拖拉機開出了車間。
拖拉機在支秉淵的操作下發出歡快的突突聲，在車間前的空地上兜著圈子。
終於看到了中國自產的拖拉機，盧作孚也激動的湧出了淚花。
“這拖拉機的時速是多少，能耕田，能拉貨嗎？”
麵對盧作孚激動之下的提問，冷豔秋冷靜的答道：
“它的時速最大是三十公裏，在較為平坦的路上能拉著重四噸的貨物，以每小時的十五公裏的速度平穩行駛。”
盧作孚聞聽高興的說道：
“中國的公路建設比較落後，汽車並不太適合中國國情。這家夥能下地，對道路沒啥要求，若是應用到陸上運輸上來，不就等於給我們國家裝上輪子了嗎？”
冷豔秋說道：
“陳先生也說過，腳行一旦用上了我們的拖拉機，運貨的速度不但能快一倍，其運力也會大大增加。”
盧作孚高興的說道：
“英雄所見略同，英雄所見略同啊。”
支秉淵過足了癮，將拖拉機停在院子中間，跳下來問陳靖亞：
“這拖拉機完全是我們自己生產的嗎？”
陳靖亞答道：
“這上麵百分之九十的配件都是由我們自主生產，無法自主生產的配件是從蘇聯訂購的。”
支秉淵感歎道：
“你們這裏用的雖然都是蘇聯設備，還有一兩千熟練的蘇聯技工為你們工作，但這裏畢竟隻是一個為鐵路線提供機車維修服務的工廠，不可能囊括製造一台拖拉機所有的基礎工業設備。能做到這樣已經很了不起了！”
陳靖亞繼續介紹道：
“這條生產線設計能力是日產四十台，由機件加工、鑄造、底盤組裝、鈑金、整車組裝等七八個車間組成，所需技工約一千七百餘名。這五台是試驗機，經過十幾天的各種驗證，我們生產的這款拖拉機，足以勝任各種環境下的農耕和運輸要求。”
支秉淵沉思一會說道：
“你們能不能將幫我們也建一條這樣的生產線？我知道向你們提出這個要求有些唐突，如果你們願意，我們願意與你們聯合生產，也就是說我們每售出一台拖拉機你們可以拿走三到四成的利潤。”
陳靖亞笑道：
“這有什麽唐突的，咱們大家都是一家人。我們有發財的機會，豈能忘了自己人。隻不過你的腦子還真靈光，我能給你的不光是整條拖拉機生產線，還自帶五百輛訂單。”
支秉淵沒想到陳靖亞會如此大方，驚奇的問道：
“你們的拖拉機才將研製成功怎麽就獲得訂單了？”
陳靖亞說道：
“這份訂單來自中央政府，隻不過老蔣不是拿它來振興中國農業，而是用來運炮彈打內戰。你們得到這批訂單後，一定不能及時交結，要拖延交貨，我們決不能做助紂為虐的事。”
支秉淵湊近陳靖亞問道：
“老蔣訂這批拖拉機花了大價錢吧？”
陳靖亞說道：
“六千三一台，要高出市價五倍之多。”
支秉淵喜形於色，拉住陳靖亞的手的說道：
“陳老弟真是我們的活菩薩啊！有了這條生產線和這批訂單，我們新中機械工程公司算是走出困境了。往後咱們就是一家人，老弟若是到上海，如果不找哥哥，就是不拿哥哥我當自己人。”
陳靖亞笑著說道：
“好好！如果有機會去上海，我一定前去哥哥處叨擾。”
十七人的參觀團在哈爾濱民生廠整整逗留了兩天，在這兩天時間裏盧作孚、支秉淵等人，敏銳的感覺到這是個充滿生機的新型工廠。
在這個偌大的工廠裏沒有凶神惡霸般的工頭，也沒有偷懶閑散的工人，每名員工都如偌大機器上的一個零件，有條不紊的，盡職盡責的履行著自己的職責。班組長都是優秀的技工，他們不但是整個班組的技術領頭人，更是班組成員的義務文化教員。這裏的工人，雖然沒有日本技術工人那麽高的文化和技術水平，但並不缺乏積極主動的工作熱情。在這一點上活躍在工人中間的工會組織，起到了關鍵性的作用。
作為受宋家支持的企業家，盧作孚他們是帶著合作的目的赴東北考察工業經濟的。
宋子文之所以迫切的與張學良達成經濟合作關係，一方麵是兌付東北軍入關助蔣的承諾，更主要的原因是東北軍入關後，奉係已經占據了中國半壁江山，成為了中國僅次於中央軍的另一股軍事力量。
宋子文與蔣介石乃是嫡親，基於此宋與蔣得關係應該非常默契才對，可事實並非如此。盡管宋子文身居中央銀行總裁，財政部長要職，但蔣介石似乎更願意將國家的財政大權交給宋子文的大姐夫孔祥熙掌管。因為宋子文主張完成政權統一後中國應弭兵息戰，實施嚴格的財政預算製度，全力發展基礎工業和農業。可蔣介石為了達到獨裁的野心，屢屢用兵，導致中央財政虧空極大。宋子文對此極度不滿，甚至還以辭職相威脅。此番張學良率兵入關其勢力範圍遍及大半個中國，因此宋子文打算在張學良這裏打開突破口，推行自己振興中國工業經濟的計劃。
在清楚的了解了民生機械工程公司的實力後，盧作孚想王宜之提出了由民生公司通過控製腳行建立陸上運輸係統，與自己的長江航運公司相配合的合作意向。支秉淵和魏如也邀請東北民生公司進軍上海，並以此為中心發展車行、腳行、貨棧三大業務。
李宜春、王宜之也受張學良之命，欲與宋子文派來的企業家們達成合作關係，王宜之欣然應允，協同冷豔秋與考察團一起前往上海，籌辦與民生航運公司聯合開展陸上貨運公司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