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九十二章鐵血邊城
九十二章鐵血邊城
梁忠甲的指揮部就設在蘇軍炸毀的，東大營十五旅指揮部廢墟裏。梁忠甲堅信蘇聯人的飛機既然已經炸毀了東大營樓房，就不會再來炸一次了。將指揮部遷到別處，反而不如留在原地更安全。
炸彈和建築木料燃燒產生的硝煙嗆人口鼻，在硝煙中梁忠甲麵色沉重的俯身於桌案上，盯著被蘇聯紅軍圍成鐵桶般的滿洲裏縣城，心中一遍遍計算著部隊突圍成功的幾率。
參謀長魏長林站在一旁手裏拿著一遝各部隊報上來的物資彈藥情況說道：
“自7月12日蘇軍展開大規模進攻以來，全旅曆經七十餘戰，基本每日都有營以上規模的戰鬥發生。在百日激戰中我旅未得到一兵一卒，及一粒糧彈的補充。經統計我全旅上下尚存槍彈不足四萬粒，分配到每個士兵手裏不足五粒。據臚濱縣（滿洲裏古稱臚濱縣）縣長張春芳報告，城中居民已經無糧可食，如不迅速決斷恐饑民生變。”
梁忠甲問道：
“我們軍中還有多少糧食？”
魏長林如實報告道：
“經過兩次分糧，可供作戰士兵食用的糧食也不多了，頂多還能頂三兩日。”
梁忠甲直起身子，將手裏的紅藍鉛筆往桌子上一扔，說道：
“打了這麽多年仗，從未遇到過內無糧草外無救兵的情況。今天算是切身感受到了！”
魏長林說道：
“既然長官部已經下令突圍，我看還是宜早不宜遲，明日就組織部隊突圍吧！”
梁忠甲說道：
“臚濱城裏有上萬商民，我們不能將他們留給蘇聯人。”
魏長林說道：
“蘇軍強盛，我軍人疲馬乏糧彈兩缺，能否衝的出去還是問題，要保護近萬商民一起突圍，絕無可能成功。”
就在兩人就是否帶著商民突圍拿不定主意之際，副官孫寶義進來報告道：
“日本駐滿洲裏領事一行四人前來求見。”
梁忠甲問魏長林：
“你猜日本人此來有何事？”
魏長林笑道：
“日本人在中蘇這一衝突中，扮演了一個極不光彩的角色。中東路這邊一開打，他們就以保持中立為由，掐斷了我們與沈陽間的鐵路運輸。現在我們被蘇聯人打殘了，他們來找我們保準沒憋著什麽好屁。”
梁忠甲說道：
“好，那咱們就一起聽聽他們要幹什麽？”
言吧，示意孫寶義去請田中文一郎一行。
隨田中文一郎前來的是化妝成日本商人，來滿洲裏考察中蘇兩軍戰力的板垣征四郎和石原莞爾，兩人於7月到的滿洲裏，那時中蘇小規模衝突不斷。至今已經有百餘天，在這百餘天裏，兩人將中蘇雙方的實力，及存在的問題摸了個一清二楚。
今天兩人隨田中文一郎前來，是打算前來做說和老的，當然這種說和是有條件的，那就是他們要讓中國將一些權益轉讓給日本。
田中文一郎一進來，便以一副救世主的姿態，對梁忠甲說道：
“自10月10日蘇俄軍隊大舉進攻以來，每日必以大炮六十門、飛機二十餘架對城中建築進行轟炸。你們既沒有防空火器，又沒有任何克製蘇俄火炮的利器，何不在城中懸掛日本旗，由我們出麵與蘇俄指揮官協商和平解決當前衝突，以保全城百姓商賈免遭戰火塗炭。”
梁忠甲冷笑一聲，說道：
“誰說我部沒有防空武器，在這百日的戰鬥中，我東北軍裝備雖簡陋，但我將士有為國盡忠的決心，僅憑手裏的迫擊炮也了擊落敵機兩架。滿洲裏乃中國國土，斷無宣掛日本國旗之道理，請日領事不必為中蘇之戰費心勞神。”
板垣征四郎冷笑一聲說道：
“經我觀察貴軍業已陷入糧彈糧絕的境地，請梁將軍為城中上萬商民計，接受我大日本帝國的保護。”
板垣征四郎將“保護”這兩個字說的很重，其神態和語氣，猶如一計重重的耳光打在了梁忠甲的臉上。
梁忠甲也是龍江名將，哪裏受得了這個，掏出手槍拍在桌案上，大聲吼道：
“吾子彈雖盡尚有刺刀，刺刀折了還有紮槍，紮槍用盡我東北軍將士還有一腔熱血。但凡我十五旅但有一人尚在，也絕不許蘇軍妄自屠殺我商民。”
板垣征四郎目光如狼，追問道：
“貴旅早已山窮水盡，援軍又已絕生，此時非接受我大日本帝國保護無以自全。上天有好生之德，螻蟻尚且貪生，望梁將軍慎思之。”
梁忠甲答道：
“餘守邊防吏也，彈既盡，防已破，有死而已，其它何敢知。”
田中文一郎見梁忠甲意誌堅決，情知已經無商量餘地，便悻悻的說道：
“梁將軍既然抱定了與城共存亡的決心，我等欽佩。隻是希望將軍在城陷時將城中物資財物全部焚毀，不使落入蘇俄之手為好。”
站在梁忠甲身後的參謀長魏長林，見日本人有意誘使東北軍焚城，便態度堅決的說道：
“中蘇戰事與中立的日本無關，請日領事返回領事館，莫再幹擾我東北軍決策。”
日領事被弄了個燒雞大窩脖，隻能灰溜溜的走了。
看著這幾個日本人消失在一道殘垣後麵，魏長林說道：
“咱們是現在撤還是再頂一天。”
梁忠甲來到無線電報機旁邊，拿起話筒，用明語呼叫海拉爾道：
“吾十五旅將士子彈雖盡，但尚有刺刀和紮槍尚可支持三天。但三天內必須有援軍攜帶彈藥糧餉趕到，滿洲裏方可持久支持。”
魏長林見梁忠甲如此舉動，慌忙提醒道：
“用明語通話，無異於將我們的真實情況也告訴了蘇聯人。”
梁忠甲苦笑道：
“這已經不是什麽秘密，蘇聯人早就從我方的反擊火力密度上，判斷出了我方的真實處境。你馬上將王爾瞻、和於兆麟叫來，一起研究以下怎樣突圍。”
傳令兵出去不久，三十八團團長王爾瞻、四十三團團長於兆麟趕到指揮所。
十五旅在滿洲裏與數萬蘇軍對陣百日，其中三十八團、四十三團損失最重，五十一團作為滿洲裏預備隊堅守滿洲裏西南4公裏的小白山陣地。紮賁諾爾失守後，那裏是十五旅撤往海拉爾的唯一退路。經大家一致商議決定，由魏長林和副官孫寶義率領三百騎兵組成突擊隊做先鋒，王爾瞻帶領三十八團殿後，於兆麟指揮四十三團掩護兩翼，梁忠甲居中指揮旅部直屬部隊掩護近萬商民，向小白石山陣地突圍而去。
小白石山顧名思義，這是一座覆蓋著灰白色砂質土得小土山。這座白色的小山丘突兀於呼倫大草原邊緣，山勢也不甚險峻，似乎並不利於防守。況且山上那薄薄的灰白色的沙質土下麵，便是堅硬的岩石，根本無法修築防禦工事。
十五旅是黑龍江軍精銳，所部團長當然也不能差了，三十八團團長王爾瞻、四十三團團長於兆麟都是奉天講武堂一期，而五十一團團長高鵬雲則是保定軍校八期生。
起初，蘇聯紅軍的主攻方向並不再滿洲裏，而是在位於滿洲裏和海拉爾之間的紮賁諾爾，位於滿洲裏西南四公裏處的小白石山陣地壓力還小些。可當進攻獨紮賁諾爾的蘇軍三十六師和後紅八團一下子撲過來後，五十一團的壓力頓時倍增。
蘇聯紅軍第八團來自於加裏寧方麵軍，這個團曆史悠久，在蘇聯內戰中戰果輝煌，戰功累累，就因為這個團有如此多的榮譽光環，因此這個團便成了為了蘇聯紅軍第一個實驗機械化團。此時的蘇聯工業還沒有那麽強大，根本沒有能力為一個機械化步兵團配齊所有的機械化車輛，因此這個編員三千多人的加強機械化步兵團，除了裝備有七輛MK1步兵坦克，一百多輛運輸汽車外，還裝備有27輛塔昌卡機槍馬車。這種裝有兩挺重機槍的馬車，在這場戰役中發揮了極大的作用。他們往往以兩三輛為一個作戰單位，猶如一個個火力強大的遊動機槍堡，三四百米處給堅守的東北軍士兵造成了極大的殺傷。
經過一日夜的激戰，到傍晚時，五十一團業已損失過半。
一場激烈的反擊作戰過後，五十一團團長高鵬雲身上披著一條毛毯，趴在戰壕邊沿舉著望遠鏡看著，遠處蘇軍燃起的點點篝火，嘴裏嘟囔道：
“老毛子來了多少人馬，火力竟然這麽強。要不是老子準備下了大量手榴彈，隻需半天的功夫老子的陣地就完了。”
這時，滿洲裏方向突然傳來了激烈的槍炮聲。高鵬雲急忙調轉望遠鏡向槍炮聲傳來的方向望去，借助蘇軍槍炮產生的火光，高鵬雲影影綽綽看見似乎有東北軍騎兵的身影。
“不好，應該是從城裏突出來的部隊被蘇聯人攔住了。”
“秦翔宇，你小子馬上給我過來。”
參謀長秦翔宇畢業於保定軍校第九期，比高鵬雲矮一期，算是高鵬雲的學弟。此人為人機敏，打仗鬼點子多，甚得同出於保定講武堂的旅長梁忠甲的喜愛。
隨著喊聲，二十七歲的秦翔宇，手持一支捷克式步槍，穿過彎彎曲曲的戰壕，跑到高鵬雲身邊問道：
“怎麽了？”
高鵬雲將手裏的望遠鏡遞給他，說道：
“左前方十五度。”
秦翔宇接過望遠鏡瞭望了一會，說道：
“由騎兵，大約兩三百人。估計是旅座在率部突圍，試圖與我們匯合。”
高鵬雲說道：
“早就該這樣了，他胡毓坤擁兵八萬，就是不救援。咱們在這裏死頂，不全軍覆沒才怪呢！你，現在就率特務連出擊，一定將旅長給我接出來。”
秦翔宇答應一聲，帶著特務連從陣地的側翼摸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