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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一鉤新月照西樓

  濯清到納蘭寺西院,已經夜色降臨,一鉤新月照西樓。


  瑞珠泡茶好,與寶珠退出去,隻留下濯清與秦可卿二人。


  秦可卿冷哼一聲,並不搭理濯清。


  “你是覺得我哄騙了你,才讓你哥哥的計劃暴露,最終導致此次刺殺失敗?”濯清問道。


  “難道不是嗎?”


  濯清冷笑道:“你父王從就是太子,太上皇嬌慣他,甚至待遇儀仗有時都超過了太上皇。這造成了他驕橫狂妄,做事毫無顧忌,結黨營私又不知道關愛兄弟。他太子之位被廢是必然。你王兄識人不明,行事不密,他的一舉一動早就在錦衣衛的監督之下。沒我參與,他也難逃失敗的命運。”


  秦可卿瞥了一眼濯清,沒有反駁,看來也知道他所言不假。


  濯清繼續道:“再與你有關的事,你父王一廢太子時,怕你受誅連,你未在宗人府等記入冊,失去了公主名分。你隨後由秦業、賈敬、賈珍收養,但你父王在那以後盡過一做父親的責任嗎?賈珍之流也不過是趨炎附勢,借機投靠你父王,將來憑從龍之功一步登罷了。你王兄也隻是利用你與外臣勾聯,他可曾真心關心你?可曾替你考慮過一次?這次鐵網山刺殺失敗,他打算讓張友士傳給你的藥方,你想知道嗎?”


  秦可卿麵色如土,失神地搖搖頭。


  濯清繼續道:“‘人參、白術、雲苓、熟地、歸身’,你父兄為了他們的安全,心狠手辣……”


  秦可卿終於忍不住哭道:“別了,別了……”


  “你自己知道,我與你在一起時,沒有從你這裏刺探過你父兄的行動。我並沒有冒充柳湘蓮,我本來就是柳湘蓮,隻是隱瞞了你,柳湘蓮就是水溶。”濯清又把自己的身世大概地對秦可卿了。


  秦可卿一直默默地聽著,還不時流著眼淚。


  濯清伸出手,把秦可卿臉上的淚水輕輕拭去。


  濯清安慰道:“現在噩夢都過去了,你現在可以重新開始新的生活。”


  可卿喃喃細語道:“還可能重新開始嗎?我都被禁錮在這納蘭寺裏,終身為尼了。”


  濯清微笑道:“那是哄外人的,謀逆重罪,皇上不可能不懲罰你。將你賜給了我,又來這一出,就是想讓你沒有名分罷了,你很在意那個虛名嗎?”


  可卿搖搖頭,濯清輕輕把她摟入懷中,輕聲道:“雖你不好出西府,這隨園裏還是可以任意走動的,沒事可以去各院串串門。也別憋屈了自己,這帶發修行就是做做樣子,在隨園裏你想怎麽穿衣打扮都行,飲食起居與各院一樣。以後外麵的事就不要管了,與那義忠王府斷了聯係!”


  可卿點頭,用細如蚊呐的聲音了一句“嗯!”,將頭埋在濯清懷裏,緊緊抱住濯清的腰。


  濯清當然明白秦可卿,她本就是個敏感多慮的人,剛才隻是故意做個姿態,心裏其實早想明白了:如今在隨園,也算寄人籬下。不討好他這個男主人,以後還有好日子過嗎?相比死亡,現在的境遇不知道好多少倍,沒有濯清,她自己就是死路一條。何況兩人原來就有私情,現在不過順水推舟罷了。


  濯清拿出玉簪來,幫可卿簪在發髻上。

  可卿破涕笑道:“我怎麽也找不到這個玉簪子,還想是不是掉在水仙庵了?害我白擔心了許久,原來被你拿了。”


  濯清笑道:“可不是我拿的,是掉在我袖籠裏的。”


  “這真是逃過了病,逃不過這命,命裏我就逃不過你的手掌心。”


  “幹嘛要逃?如今病好了,命也會好。”


  “來也怪,自從入了隨園,我那病再也沒犯。”


  “那是你思慮太多,肝木忒旺,經血不能按時而至。如今去了心事,自然經血就通了。不通則痛,通則不痛!”


  “王太醫也是如此,沒想到弟弟還精通醫術。”


  “我不僅精通醫術,還精通房中術。”


  “……”


  蕊嫩花房無限好,東風一樣春工。百年歡笑酒尊同。笙吹雛鳳語,裙染石榴紅。


  且向五雲深處住,錦衾繡幌從容。如何即是出樊籠。蓬萊人少到,雲雨事難窮。


  次日,日過三竿,濯清才在瑞珠、寶珠服侍下,勉強起身穿衣洗漱,回了重華院。難怪人‘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


  回到院裏,平兒偷笑,晴雯白眼,倒是香菱、紙鳶忙前忙後,幫濯清換了外套衣衫。


  蚊子進來稟告,蔣玉菡早早就來了,二爺一直不在院裏,所以人在外院等著呢。


  濯清臉微微一紅,讓蔣玉菡進來。


  蔣玉菡進來笑道:“師兄,今日好睡。”


  濯清打岔道:“今兒師弟來有什麽事?”


  蔣玉菡道:“我已經進了忠順親王府,帶了幾個喜慶班的後生在那唱戲。忠順親王喜歡聽戲,所以我必須時刻在王府裏呆著,不太方便出來,今兒還是偷空溜出來的。”


  濯清道:“師弟還是要心,凡事不要勉強。可曾有什麽消息?”


  蔣玉菡道:“義忠郡王那邊,雖然被禁足在府,並未死心,那個自設的‘內務府’還沒撤了。”


  濯清歎氣道:“他自尋死路,也沒辦法。nzundie!”


  蔣玉菡問道:“什麽?”


  濯清一揮手:“沒什麽,你繼續。”


  蔣玉菡道:“忠順親王並不像表麵上那樣忠順,私下與許多官員來往,有邊軍、京營將領,還有朝中大臣。雖然還沒有探明他們在謀劃什麽,但不軌之心已是不爭之實。”


  濯清道:“師弟果然生就是吃這碗飯的。秦鍾在你手下做得如何?”


  蔣玉菡笑道:“他學戲挺快的,不過人還年輕,繼續磨煉段時間,再給他派任務。”


  濯清點頭道:“無怪乎都師弟隨機應答,謹慎老成。你做的很對,他性格不如你沉穩,晚些再。跟著你學戲,總好過他去賈府私塾亂混。”


  濯清又道:“我柳家在東郊離城二十裏紫檀堡,有一處院舍加幾十畝地,我前兒讓人整修了一番。你以後就住那吧,騎馬片刻就到了都中,那景色也不錯,以後就贈給師弟成親用。”


  蔣玉菡也沒有推辭,他知道師兄向來深思熟慮,一不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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