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泥蓮剛倩藕絲縈
濯清、蔣玉菡跟著薛蟠來到錦香苑。
柳湘蓮的名號,現在是鼎鼎有名,春香和雲兒自然爭相作陪。
濯清與馮紫英、衛若蘭相見,臨行前自然要化裝一番,又是濃眉素裝。
馮紫英被馮唐禁足在家幾個月,今兒終於得了空,便約了薛蟠幾人喝酒玩樂,出出悶氣。
薛蟠笑著對馮紫英:“馮大哥這幾個月憋壞了吧?終於馮老將軍出門,你才得以溜出來吧?”
馮紫英歎氣對濯清解釋:“那一日,我們將仇都尉兒子仇晟那個蠢貨揍了一頓,回去就被父親一頓好罵,禁足在家,不然早約柳兄弟、蔣兄弟出來喝酒了。”
衛若蘭笑道:“我這幾個月跟著二哥,騎射進步很大,倒想著約你們去打獵呢,可巧你出來了,約個日子一起去打幾隻兔子、獐子去。”
薛蟠幾個聞言都躍躍欲試,恨不得現在就去。
“今日來喝酒,明日事明日再議。”濯清忙按捺住幾位。
馮紫英上下打量了濯清,道:“幾個月不見,柳二弟身量又高了。”
“我和二哥在一起,倒不覺得。你一,確是高了很多。”衛若蘭也打量濯清一番後。
薛蟠也道:“看著都比我高大半個頭,快八尺了吧。”
蔣玉菡點頭笑道:“應有了吧,師兄都比我高半頭了。”
那薛蟠三杯下肚,不覺忘了情,拉著雲兒的手笑道:“你把那梯己新樣兒的曲子唱個我聽,我吃一壇如何?”
雲兒聽,隻得拿起琵琶來,唱道:“兩個冤家,都難丟下,想著你來又記掛著他。兩個人形容俊俏,都難描畫。想昨宵幽期私訂在荼靡架,一個偷情,一個尋拿,拿住了三曹對案,我也無回話。”
雲兒唱畢笑道:“你喝一壇子罷了。”
薛蟠聽,笑道:“不值一壇,再唱好的來。”
那雲兒隻得又唱:“豆蔻開花三月三,一個蟲兒往裏鑽。鑽了半日不得進去,爬到花兒上打秋千。肉兒心肝,我不開了你怎麽鑽?”
雲兒唱畢,又飲了門杯敬薛蟠。薛蟠倒也爽快,將一壇子黃酒喝下。
馮紫英笑道:“春香也唱一曲,你不是最喜歡我二弟湘蓮,如今人來了還不唱。”
春香一笑,拿起琵琶來道:“那我就學唱前幾日榮國府寶二爺唱的曲子,唱的不好,柳二爺多擔待。”
聽春香唱道:“滴不盡相思血淚拋紅豆,開不完春柳春花滿畫樓,睡不穩紗窗風雨黃昏後,忘不了新愁與舊愁,咽不下玉粒金蓴噎滿喉,照不見菱花鏡裏形容瘦。展不開的眉頭,捱不明的更漏。呀!恰便似遮不住的青山隱隱,流不斷的綠水悠悠。”
春香唱完,大家齊聲喝彩。
蔣玉菡笑道:“我也來湊個趣,唱一首。”眾人都叫好。
蔣玉菡唱道:“可喜你生成百媚嬌,恰便似活神仙離碧霄。度青春,年正,配鸞鳳,真也著。呀!看河正高,聽譙樓鼓敲,剔銀燈同入鴛幃悄。”
薛蟠笑道:“我也來唱個,一個蚊子哼哼哼。”
眾人都怔了,:“這是個什麽曲兒?”
薛蟠還唱道:“兩個蒼蠅嗡嗡嗡。”
眾人都道:“罷,罷,罷!”
薛蟠道:“愛聽不聽!這是新鮮曲兒,叫作哼哼韻。你們不聽,那我酒底都免了,我就不唱了。”
濯清笑道:“既然師弟唱了,那我也唱一曲。”
隻聽濯清唱道:“風絮飄殘已化萍,泥蓮剛倩藕絲縈。珍重別拈香一瓣,記前生。人到情多情轉薄,而今真個不多情。又到斷腸回首處,淚偷零。”
濯清唱完,出來更衣解手。蔣玉菡跟了出來,兩人站在廊簷下。
蔣玉菡對濯清道:“前幾日,馮大哥、寶二爺約了去馮府喝酒,寶二爺送我個扇墜,我把茜香的汗巾換給他了,師兄不會怪我吧?”
濯清笑道:“我贈給師弟的汗巾,就是師弟的,何必再問我,自己個兒做主就好了。”
蔣玉菡剛走,衛若蘭又來到廊簷下,衛若蘭道:“裏麵人多眼雜,我正有事想和二哥。我最近可能不能去射圃練習射箭了。”
濯清問道:“怎麽了?”
衛若蘭悄聲:“南安郡王與我家乃姻親,他最近想上奏折給皇上,因安南阮氏叛亂,黎氏求助上國。郡王想請旨明年南征安南,啟用我父親做前鋒大將,我要入軍中了,隻是此事尚未成行,望二哥替我保密。”
濯清聽聞吃了一驚,南安郡王這一仗必定是敗了,不然也不會有探春遠嫁了。
安南國力雖弱,但地處南方,叢林茂盛,氣候惡劣。這仗難打主要還是後勤保障方麵,其次是地形不熟悉,容易中埋伏。
南安郡王想憑戰功,鞏固軍中地位。皇上八成會同意,一是希望安定南方屬國;二是無論成敗,削弱南安郡王實力。
濯清想自己若勸阻南安郡王,應該行不通:
首先他和老王爺差不多年歲,根本不會聽自己的。而且南安郡王的舊部一直鎮守南方邊關,自持敵情熟悉,怎麽可能聽一直在北方打仗的北靜郡王的;若勸衛家不去出征,人家好不容易有出頭之日,怎麽可能會聽自己的,何況難道自己以柳湘蓮身份去勸;最後皇上也不會同意自己插手南方邊軍,隻有等以後再見機行事了。
就在濯清還在苦思冥想之時,隻聽衛若蘭又問道:“我聽忠靖侯府的侄女叫湘雲的,據傳在隨園裏做客,你見過沒?”
濯清一愣,回答道:“嗯,是啊,湘雲姑娘與北靜郡王未婚妻林姑娘是姐妹。”
衛若蘭略帶羞澀道:“前幾日,侯府派人和我父親來提親,兩邊都覺得門當戶對,差不多定下來了。我…我想問那湘雲姑娘人品相貌如何?”
濯清想了想,道:“湘雲姑娘品貌出眾,文采飛揚,是絕色佳偶。”
衛若蘭麵露喜色,這時薛蟠出來了,過來拉著二人道:“放著酒不吃,兩個人逃席出來幹什麽?”
濯清想著心事,敷衍一陣,就提議散了。
濯清也不乘轎子,一人走在街巷中,想著保齡侯府把金麒麟送給自己,忠靖侯府卻又去與衛家結親。想必是聽迎春嫁給自己做了側妃,史家後悔了。史家做事竟然如此首鼠兩端。又想著南安郡王南征之事,侍衛則遠遠跟著。
濯清不知不覺走到一處,抬頭一看,竟是水仙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