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白雪紅梅映琉璃
熱鬧的年過去了。一夜北風緊,終於又下雪了。
晴雯發現後,不畏寒冷,也不披衣,隻穿著襖,便躡手躡腳的下了熱炕,想到窗口看雪。
濯清笑勸道:“別凍著,不是玩的。”
晴雯隻擺手,隻見外麵白雪皚皚,院裏那棵紅梅上也有厚厚一層。晴雯擦了擦玻璃上的霧氣,隻見白雪紅梅映在玻璃上,宛若一幅丹青。
晴雯興奮道:“林姑娘也已經回了隨園,還有薛家兩位姑娘,前兒也來閑住幾日。不若喊她們一起到納蘭寺,找妙玉折些梅花來。”
濯清笑罵道:“現在還早,等大亮了再去不遲,蹄子快上來,別凍壞了。”
晴雯忽隻覺侵肌透骨,不禁毫毛立豎。心下自思道:“怪道人熱身子不可著冷氣,這一冷果然利害。”
晴雯聽,便上得炕來,掖了掖被子,濯清伸手進去握她住的手。
濯清道:“好冷的手!我要凍著。”一麵又見晴雯兩腮如胭脂一般,用手摸了一摸,也覺冰冷。
濯清道:“快進我被窩裏來暖暖罷。”晴雯便躲進了濯清的被窩。
晴雯因方才一冷,如今又一暖,不覺打了兩個噴嚏。
濯清歎道:“如何?到底傷了風了。頭上可熱?”
晴雯嗽了兩聲,道:“不相幹,那裏這麽嬌嫩起來了。”
不一會大亮,晴雯覺有些鼻塞聲重,懶怠動彈。
濯清道:“快不要聲張!平兒知道,又要罵你一頓了。你在屋裏多躺躺,我回頭找王太醫來。如今他在太醫院也不好過,他醫術高明卻受人排擠。還不若請到我西府裏來,大家有個頭疼腦熱,也好及時醫治。”
不久王濟仁王太醫來了。
濯清道:“王太醫,你在太醫院,木秀於林。不若來我西府,依舊掛職太醫院,西府事情也不多。以後我還想開一家醫館,主要給王府的人看病,順帶方便街坊鄰居尋醫問藥。窮苦人家半免或全免,王太醫意下如何?”
王濟仁最近正焦頭爛額,這下正合心意,當下應允。
王太醫給晴雯診了脈,問了些情況。開了藥方,濯清注意到有紫蘇、桔梗、防風、當歸、陳皮,白芍等藥材。
濯清讓蚊子恭送王太醫出府,並讓李漢時拿牌子跟去太醫院交涉。又讓三桂子去東府抓藥,回來交給平兒。
不一會,隻見平兒取了藥來。濯清忙命香菱把煎藥的銀吊子找了出來,就命在火盆上煎。
晴雯便道:“正經給嬤嬤到茶房裏煎去,弄得這屋裏藥氣,如何使得。”
濯清道:“藥氣比一切的花香果子香都雅。這是高人逸士采藥治藥,最妙的一件東西。這屋裏我正想各色都齊了,就隻少藥香,如今恰好全了。”一麵,一麵早命紙鳶煨上。
晴雯吃了藥,就躺下了。
濯清令丫頭照顧點晴雯,便帶著平兒、香菱、紙鳶來找黛玉。
紫鵑原是賈母的丫頭,賈母把她送給了黛玉,現在是黛玉的大丫頭。兩人在賈府相處幾個月,無話不談,關係親密,倒勝過了原來的丫頭雪雁。
黛玉看到濯清,披著猩紅的披風,身穿紅色皮袍,頭戴金色冠,額頭戴著窄窄的淡紅色的抹額,更顯得皮膚白裏透紅。腰間掛著那塊古樸的木牌。
濯清笑道:“今雪景甚美,一起去納蘭寺賞梅去吧。”
黛玉一撇嘴道:“雪景再美,也沒有什麽公主啊,格格啊美。”
平兒一見氣氛要僵,便笑道:“剛才也打發了人去請岫煙姑娘,寶姑娘、琴姑娘一會也到納蘭寺山腳下匯合呢。都今年納蘭寺的臘梅,開的最好看了。”
濯清笑道:“什麽金啊,玉啊都是人做的,他的。隻有木啊、石啊才是然的,不俗的。”
黛玉眼圈發紅,看了看濯清,看他倒是一臉坦然,也目不轉睛看著自己。
紫娟過來笑道:“我們姑娘也正打算去呢,雖離得不遠,但總有段路要走。”
濯清又笑道:“所以我來陪妹妹一起走。”
雪雁聽不懂眾人的話,自然歡呼雀躍道:“太妃昨兒還刮北風了,今會下雪,果然就下雪了。我早就想去折梅花了,又怕妙玉…。”
濯清打斷道:“妙玉為人孤僻,你們就在山下等著,我上去乞幾枝好的,下來給你們。”
黛玉也想去看雪景,聽濯清話後,終於換上掐金挖雲紅香羊皮靴,罩了一件大紅羽紗麵白狐狸裏的鶴氅,束一條青金閃綠雙環四合如意絛,頭上罩了雪帽。
幾人到了納蘭寺山下,隻見寶釵穿一件蓮青鬥紋錦上添花洋線番絲的鶴氅。
邢岫煙穿著粉紅色棉內襯白狐毛氅,這邊幾個丫頭都是一色大紅猩猩氈與羽毛緞鬥篷。隻有香菱帶著一頂挖雲鵝黃片金裏大紅猩猩氈昭君套。
寶琴穿的是賈母送給她的,金翠輝煌的鳧靨裘。那鳧靨裘在寶琴的腳步移動時,會變換出不同的顏色,忽是藍綠色,忽又泛出紫色,光彩奪目。
濯清笑道:“你們且等著,我去折些紅梅來。”
寶琴急急地道:“濯清哥哥,好哥哥帶我一起上去吧。”
濯清就來拉著她的手,兩人向山階上去,丫頭螺兒則跟在寶琴後麵。
到了納蘭寺門外,濯清讓寶琴在一邊山坡上等著。
寶琴披著鳧靨裘站在山坡上遙望,身後一個丫環螺兒抱著一隻梅瓶。
山下寶釵看著兩人的身影,搖搖頭對黛玉道:“妹妹,這兩人一紅一綠,映在白雪之上,真是欲語便忘言。”
平兒笑道:“就象賈府老太太屋裏掛的仇十洲畫的雙豔圖,可是那畫的哪裏有這件衣裳,人也不能這樣好。”
黛玉則點點頭,沒什麽。
濯清上前輕敲寺門,裏麵有個輕盈的聲音問道:“是誰在敲門?”
濯清聽出是妙玉的聲音,便道:“不求仙子瓶中露,為乞嫦娥檻外梅。”
妙玉聽到濯清的聲音,心下有點開心,忙道:“外麵這麽冷,快進來吧,等著我來開門。”
妙玉還是穿的那件淡藍色百衲棉衣,外麵披了濯清年前送來的絲絨披風。
院牆內外都有紅梅,黃色圍牆做背景,白雪紅梅顯得格外分明。
濯清看著妙玉那清秀的麵容,站在梅花的後麵。難怪燈下花前多美人,人美花更嬌,花嬌人逾美。
盈盈一雪纖,脈脈不得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