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三章 記憶，全都回來了
那些記憶，慢慢成型。
明亮。
再無法磨滅。
她的瞳仁，亦是睜大。
那少女，是小時候的她。
而那被救的的少年，是——
年少時的霍北丞。
眼前，白光又一閃。
她又看到了新的場景——
仍是少女的她離開失火的宅子後，一個人在陌生的路上漫無目的走著。
天際忽然悶雷陣陣，接著轟隆一聲，瓢盆大雨來襲！
她一個人抱著雙臂，在大雨裏走著，無人遞傘，無人慰問，甚至連個避雨的地方都沒有。
狂風大雨吹打著瘦弱的她。
終於，在天色將明之際，雨停歇，她也體力不支，倒在了路邊。
不一會兒，有好心路人發現了倒在路邊的少女，跑過去，攙了她起來：“這小姑娘發燒了，好燙啊——”
緊接著，白光一閃。
又換了場景——
這次，她長大了。
是她和霍北丞三年前的種種。
從開始，相遇，相處，到分開……
仿佛走馬燈一般，在眼前過了一次……
腦子裏塵封已久的記憶，如在寒冬凋零的花，經過風霜後，浴火重生，次第盛放。
……
一聲低低驚呼，蘇莞從昏迷中醒了過來。
睜開眼，窗外，月色如銀輝，灑進雪白的病房裏。
她輕微喘著氣，坐起來，忽的鼻頭一酸，無聲哭泣起來。
記起來了。
所有記憶，全都回來了。
小時候失去的，三年前失去的，老天爺一次性還給了她……
每個細節，從未這樣清晰過。
“小莞——”在病房外守夜的上官晨風聽到動靜，衝了進來，看見昏睡一天一夜的蘇莞終於醒了，鬆了口氣。
“上官……”蘇莞含著淚，抬頭看著他，又記起什麽，倒吸口氣，下意識捂了小腹：“我……”
上官晨風明白她在驚恐什麽：“放心，寶寶沒事。不過你現在才一個多月，胎兒很不穩定，你又剛剛出過車禍，怕對寶寶會有影響，所以，這幾天千萬要好好休息，心情平和一些。”
蘇莞這才鬆了口氣，點點頭，又瞪大眼睛：“小團子怎麽樣？”
“放心，小團子被你推開了，就是受了點驚嚇，當天就回去了。這會兒已經活蹦亂跳了。”
蘇莞長長舒了口氣，又心思一動：“那，他的訂婚宴……”
“小團子和你出事，老爺子的魂都嚇飛了，訂婚宴也暫停了。”
蘇莞蜷彎的手指驀然鬆了一鬆，或許自己被車子撞……也是件好事，至少能讓他暫停了訂婚宴。
上官晨風給她大概檢查了一下，見她身體各項體征還算穩定，說：“狀況還不錯，不過為了安全起見，我讓你護士再帶你去仔細做個全身檢查。”
“上官——等一下。”
“怎麽了？”
蘇莞現在最想做的，不是全身檢查，而是——
“上官，我想見他。你能請他來嗎？”
上官晨風一頓。
那天她正昏迷的時候，他都沒有看她。
現在……他願意來麽？
卻無法拒絕剛蘇醒的她，隻能點點頭：“現在是晚上，明早我就跟他說。你好好休息。”
蘇莞滿足地點點頭。
**
第二天。
蘇莞從早上等起，等到了傍晚日落，黃昏降臨，一直沒離開病房。生怕走開一步，他來了，會看不到自己。
終於，夜幕落下的一刻，就在她快放棄的時候。門開了。
熟悉的腳步聲響起，霍北丞高挺肅冷的身影走進來。
她驚喜不已，支起身子，眼巴巴看著他：“你來了……”
今天看著他，又別有一番滋味……
因為，她已經完全記起和他三年前的所有事了。
從沒想到她與他的初遇，並不隻是三年前。
而是更遙遠的年少時期。
他一直在找的那個女孩，兜兜轉轉，竟就是自己。
而她，居然還吃過那個女孩的醋……
霍北丞臉上卻沒有半點溫度，與她保持一定距離：“你找我有什麽事？”
她盯著他，咬了咬唇瓣，盡量讓自己的聲音鎮定：“我……記起來了，以前，所有的事，都記起來了。”
沉默。
長久的沉默。
他刀削般的俊美麵龐上覆蓋上一層清冷：“所以？”
曾經他的確盼著她能快點記起自己。
可現在，已毫無意義。
就算記起來，也無法抹殺她欺騙自己，利用自己的事。
蘇莞凝視他，繼續：“我指的是……所有事，從小時候到現在，我都記起來了。除了三年前，我小時候也失憶過一次……那次一直就沒好。”
他微微一擰眉。
“我八歲那年，媽媽不見了。之後，我爸爸一直在請私家偵探找媽媽，一天都沒停止。我一直很想念失蹤的媽媽，有時想得半夜都會哭醒。兩年後的某一天，我聽爸爸在和私家偵探電話，好像說什麽在C城看見過媽媽……我偷偷去了C城，照著爸爸在電話裏提的地址，想要找媽媽。我找到了C城一個富人區，那時，已經是晚上了。那富人區的別墅太多了，一到晚上，黑咕隆咚的，我糊裏糊塗，闖進其中一棟別墅……然後，無意被我看見，那別墅的花園小亭子，起火了，一個男孩被濃煙熏得昏過去了。”
她靜靜地說著。
而霍北丞臉色已大變，望向她。
“我沒想太多，將他托出了亭子，遠離了起火的地方，聽見他家傭人來了，生怕被人當成小偷，便跑了。”
霍北丞微微眯起眼睛，驟然，唇一動：“你想說你是我一直在尋覓的那個救命恩人？那為什麽你三年前不說。”
“我離開別墅後，繼續找媽媽。可是那富人區太大，我實在找不到。後半夜，下起大雨。我淋了一夜的雨，昏倒在路邊，第二天早上，我被好心路人送到醫院，警局聯係到我爸爸。爸爸連夜過來，接我回了京城。我發了整整一個星期的燒，高燒轉為腦膜炎，等病愈後，去C城找媽媽的那一段記憶，包括我救了你的事，便在腦海裏抹去了。”
又是一陣長長的沉默。
蘇莞感覺空氣寂冷得快要繃裂，不敢呼吸。
仿佛砧板上的一塊肉，等待著他君主一般的裁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