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番外03 但為卿故亦無悔
隔日裏,夏初將撒嬌賣萌、軟磨硬泡、威逼利誘,但凡能施上的招數都用了個遍,也毫無用處。
最後幹脆衣裙一撩,直接跪在了墨坱的屋門外。
風挽入不了那座院子,隻能陪著夏初在那院外一連跪了十日。
落梅神山大霧遮天,寒山高遠終日飄雪。
兩位認錯領罰的人也不敢用靈力辟風驅寒,就那麽硬生生的挨著,早就成了兩座活生生的雪人。
“尊上……”
炅霏終是忍不住開口求了句情,“一連數日都未曾查出那條小蛇究竟是如何進入落梅神山的,總不能讓他們就一直這麽跪下去吧。”
墨坱端坐於書案,執筆的手頓了一頓,看似漫不經心的抬頭,遙望了窗外一眼。
層雲如鉛,穹空染墨,凜冽寒風呼嘯著卷過蒼茫雪地,碎瓊亂玉狂舞不休。
他的院落常年覆雪凝冰,他們二人寸步不曾離開的跪在那裏,怕是早已凍成了人形冰雕。
“尊上……”
炅霏斟酌著開口,“您若擔心那條蛇的來曆,不如就留在落梅神山看著,在眼皮子底下還能翻出什麽浪來,也好如了她的願,在跪下去怕是要傷及神根了。”
墨坱垂眸,執筆沾墨繼續書寫。
炅霏察覺出了一絲寒意,也不敢再多言,在旁微不可查的歎了口氣替他研磨。
直到一篇長幅的經文寫完,夜色早已如墨。
規置的經文被整齊的疊好,墨坱往炅霏麵前一推,垂著眼眸道:“鋪陳在你院子,日後便讓他和你同住吧。”
炅霏先是愣了一愣,繼而反應過來,雙手接下,跪地叩拜道:“是。”
他揣著經文倒退著出了屋子,這才慌忙趕到夏初身邊扶她。
夏初執意不起,炅霏又加了把勁拉她道:“尊上讓他以後與我同住,你還跪著作甚?”
“師尊他……準了?”
夏初聞言抬頭,說話都打著哆嗦,身上厚厚的一層積雪簌簌墜落。
炅霏忙不迭的頻頻點頭,話還未出口,著急起身的夏初身形踉蹌了一下,早已跪麻的經脈氣血讓她頭暈目眩,雙腿也虛軟,還好被炅霏扶了一把。
她扶額穩了一會,才抬頭對著炅霏彎出一抹笑道:“謝謝。”
“不……”
炅霏話未說完,就見她匆匆走向了院外,拍打去風挽身上的積雪,這才發現他早已昏了過去,隻是那身形依然跪的筆直。
夏初焦急的喚了炅霏過來,將他從雪地裏給刨了出來。
炅霏連聲安慰著她小挽不會有大礙,夏初還是不放心的一路跟著他去了院落幫忙安置。
屋內也並不暖和,與外間相比隻是少了風雪,炅霏本也不畏寒,是以哪裏會有多餘取暖的物件。
夏初在屋子下麵施法打了條取暖的通道,鋪成了熱熱的地龍,又在一旁架起了紅泥小爐,最後將鎏金手爐用錦袱包好放入他懷中,這才放心的和炅霏辭別。
風挽的身子在這樣溫暖如春的室內將養著,直到半個來月後,總算醒了過來。
他起身,鎏金手爐從他懷中滑落,風挽楞了一愣,才笑著推開窗扉。
微涼的風,裹挾著碎雪吹拂進來,衝淡了屋裏溫暖馥鬱的香料味道。
他披衣下榻,剛要出門去尋夏初,遠遠就瞧見她的身影在窗外顯現,於是慌慌忙忙的躺回了榻上裝睡。
夏初推門而入,見窗扉開著,三兩步走了過去關上,嘴裏自顧自念叨著:“定是小霏通了空氣又忘記關上,回頭該叮囑他一聲才是。”
“不是他開的。”
風挽站在她身後,雙臂微微張著,是圈住的姿勢,隻是手沒落到實處,在夏初詫異轉身後又慌忙收到背後,麵上稍顯局促。
夏初欣喜笑道:“你醒了?”
風挽笑著頷首,旁邊的紅泥小爐燒得正旺,架起的小罐裏裝著的是桔梗花茶,屋子裏馥鬱的香料味道正是從這裏飄出,他提壺斟了一杯遞給她,問道:“你喜歡桔梗?”
“是啊。”
夏初唯恐他不喜歡,隨口應了一句,反手將茶盞塞進他手裏,語氣溫軟的哄道,“你多喝些,有淨靈固元之效,哪怕在那靈氣豐沛之地,也是一年一產,數量更是稀少。”
風挽的眼角還有未褪的惺忪,眸中卻含了一把爐火中烈烈的豔色,那一點豔色在他微垂的眸間燃燒,從此永不熄滅。
他輕輕抿了一口,低聲道:“那我也喜歡。”
落花,融雪,藍天,飛鳥,四周靜謐無聲。
風挽攏衫而立,拉著夏初在窗前耳語:“我以後是不是,隻能住在這裏?”
“嗯。”
夏初應了一聲,隨即安慰道,“我每日下課都會過來看你,你且安心住著,小霏人很好,幸虧沒讓你住進曜胥的院子。”
風挽雖不情願,但也心裏明白,能夠留下就已是不易,何況天天還能見到,不該奢求過多。
他沉吟許久後,將桃花眼抬起幾寸,彎著一抹攝人心魂的淺笑,落在夏初身上,神情溫柔的說道:“那我安心等著你來。”
“好……”
“他有沒有怪罪你?”
“沒有,師尊麵冷心熱。”
“你也跪了好久,身子可有不適?”
“沒有,我好著呢,倒是你,睡了這麽多日才醒,身體可還有不適?”
“唔……”
風挽支吾一聲,“你這麽一說,頭好像一直疼到了現在。”
夏初麵色一變,就要出門去尋人來替他看看。
風挽一把拉住她衣袖,憋紅著一張臉,斷斷續續的問道:“要不……你,給我揉揉?”
“這……”
夏初麵有猶豫,“我也沒修過醫道。”
風挽本以為她拒絕,聽完了整句心下一鬆,雙手揉著額旁穴位道:“不妨事的,我自己揉也行。”
“這般簡單?”
夏初看他自顧自的揉了起來,摁著他坐下,“那我試試吧……”
風挽抿唇忍笑,伸手推開了窗扉,夏初柔軟的指腹輕輕按壓著他的太陽穴,窗外是落光了梅花的樹枝,還沒來得及長出葉片。
光禿禿的枝頭,在逐漸暗下來的天色中,根根直立,蕭索無比。
滿月當空,下麵空鋪著皓影,上麵流轉著亮銀,一室溫暖,燭火暈黃,風挽曾以為,這就是地老天荒……